夜幕覆蓋大地，白日裡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扼喉城，此時也陷入了寂靜之中。在扼喉城內的一處大宅中，一個點着油燈的房間裡，正有兩位女子面對面的坐在一張方桌的兩邊，低聲細語。
這兩人，俱都身着黑衣，擋住了曼妙的身材。不同的是，一位戴着黑色面紗，一位沒有戴。沒帶黑色面紗的女子，香臉桃腮，櫻桃小口，端的是美人一個，待細看去，便認出此女正是方雲龍在古井酒樓，一通怒罵後，步入先天之境的黑鳳仙子。
此時黑鳳仙子的目光，再不是透出萬般寒意，而是崇拜恭敬的神色。“師傅，便是這般，弟子莫名其妙的踏入了先天境界，到現在弟子還是稀裡糊塗的。依弟子的性格，是不可能給稚陽三雄道歉的，可當時弟子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誤，若是放下身段，向他們陪不是，功力便會提升，所以弟子就去做了，卻沒料到那樣便步入了先天之境。說起來真是奇怪，爲什麼小書生對弟子如此那般辱罵，自己竟然還沉得住氣！”
黑紗蒙面女子輕輕敲打着在桌子，雪白晶瑩的玉手，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鳳兒，在來到扼喉城之前，你的功法已經到了瓶頸。這可不是一般的瓶頸，要是能夠跨過去，那就會步入先天之境。可惜這一個瓶頸不是一般人能夠突破的，其中牽扯到對天道的感悟，有些高手窮其一生，都無法突破。以鳳兒你的資質，要突破這個瓶頸，爲師原以爲至少要十年的時間，那還要看你的機緣如何。豈料今日一見，你便已經進入先天，確實令爲師都感到萬分奇怪。依你所述，爲師認爲，你應該是領悟了一絲心怒之道。”
此女說話口氣老氣橫秋，乃是黑鳳仙子的師傅，但偏偏聲音嬌脆，宛若黃鶯，暗蘊勾魂奪魄之音，竟似少女一般。若是隻聽聲音，倒似黑鳳仙子的姐妹一般。
黑鳳仙子美目流轉，望着對面的蒙面女子，有些疑惑的問道：“心怒之道？那弟子就是因爲被那小書生怒罵的緣故了。當時弟子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那書生剝皮抽筋，挫骨揚灰，只是擔心惹了衆怒，才一直強忍着。忍到最後，弟子都不知道心中想什麼了，只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出現在心頭，似乎將整個人浮在半空之中，將整個古井酒樓都看在眼中。”
蒙面女子微微頷首，說道：“鳳兒，以你的脾性，書生如此辱罵於你，你竟然能夠忍得住怒火，聽你一說，爲師到現在都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知道這一切是天意，還是人爲？”
黑鳳仙子娥眉微蹙，說道：“師傅，您的意思是？”
蒙面女子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黑鳳仙子的話，而是說道：“鳳兒，爲師多年來，只收徒三人，你師姐當年以愛入道，率先步入先天之境，進境之快，連爲師都自愧不如，這些年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功力已經超過爲師。爲師以她爲豪，時常以她來激勵你們兩人，便是希望你們兩人像你師姐一般，早日步入先天，去尋那破碎虛空之道。今日見到你年方二十，便步你師姐之後，成爲先天高手，爲師甚感欣慰。”
黑鳳仙子顯然不明白師傅突然說出這一番話的意思，眉目間雖然帶着三分疑惑。不過黑鳳仙子明白，師傅不會無的放矢，她說出這一番，一定有她的用意。黑鳳仙子嬌聲說道：“師姐之能，弟子望塵莫及。弟子能夠在這個年齡進入先天，全賴師傅栽培。”
蒙面女子嘻嘻一笑，嬌媚之意，盡顯無遺。“好你個小鳳兒，平日不見你拍爲師的馬屁，還以爲你忠厚老實，沒想到這一句話，比你小師妹的十句話，還要讓爲師高興。”
黑鳳仙子霞飛雙頰，羞澀之意寓言於表。嬌嗔一聲，黑鳳仙子說道：“師傅，你在取笑徒兒。”冷豔的黑鳳仙子也有如此嬌媚的一面，要是讓武林人見到，早就神魂顛倒，不知身處何處了。
蒙面女子笑了笑，說道：“不過鳳兒你可不要自滿，爲師看來，你是以怒入道，較之你師姐以愛入道，要稍遜一籌，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超越你師姐，只要你把握住怒的分寸，便能夠以怒之道觸摸到其他天道，未必沒有機會破碎虛空。可惜，你的性格過於冷傲，很難把握住怒的分寸，若是以後你能夠跟今日在古井酒樓一般，忍得住怒火，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
黑鳳仙子神色一正，說道：“多謝師傅教誨，弟子一定謹記在心，不辜負師傅的栽培。”
蒙面女子點了點頭，說道：“鳳兒，通過你的描述，爲師覺得，你突破後天，進入先天之境，此事可不簡單，爲師最感興趣的便是將你罵的七竅生煙的那位書生。”
“書生？”黑鳳仙子一愣，說道：“師傅，那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是讀書讀傻了，不識進退，相當迂腐，要不是在兩國武林豪傑面前，弟子便會伸一隻手指頭，將其碾成齏粉。”
蒙面女子搖了搖頭，嘆道：“鳳兒，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以爲師看來，這書生若不是你所說那樣文弱，那麼他就是先天高手，而且是先天高手中的高手，甚至還在爲師之上。”
“怎麼可能？”黑鳳仙子一臉震驚之色，“鳳兒所見，那名書生不過十七八歲，怎麼可能是先天高手呢？師姐是唐朝和我朝武林最年輕的先天高手，當時已近二十，這年輕書生怎麼可能是先天高手呢？更何況是比師傅還要高的先天高手。”
蒙面女子輕嘆一聲，說道：“鳳兒，在你師姐步入先天之前，江湖上有誰會相信二十歲步入先天呢？當年虎隱谷內，有人破碎虛空，爲師發現，此人就在雙十許，只是從未見過。所以，鳳兒，萬不可小瞧任何人啊。”
黑鳳仙子點了點頭，說道：“是，師傅，鳳兒知道了，世間奇人異事數不勝數。可是鳳兒不明白，爲何師傅會猜測那位書生是先天高手呢？”
蒙面女子說道：“爲師沒有見過那小書生，無法確認，只是通過你的敘述來猜測而已。爲師見過不少的迂腐書生，確實會爲了心中怒氣，將生死拋置腦後，絲毫不顧己身生死。本朝便有些文人，書生意氣，明知必死，卻以死相諫。吾皇多次遇到這種情況，被氣的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不過你所說的書生，卻又有不同。一般書生抱了必死之心時，絕不會留下把柄，讓後人腹誹他們有所依仗。他們會怒髮衝冠，絕不會憑藉外力，只望以此青書留名。”
“可是”，蒙面女子淡淡一笑，說道：“這位書生敢當衆辱罵你，按理說已經抱了必死之心，應該會跑到你的面前，指着你的鼻子罵，而不是躲在稚陽三雄的身後，讓他們三人作擋箭牌，直面你的憤怒。”
黑鳳仙子娥眉微蹙，說道：“師傅，也許是這書生膽子如鼠的緣故呢？再者，就算這書生有問題，又怎麼會說明他是先天高手呢？”
蒙面女子笑道：“鳳兒，你說的不錯，或許他是膽小，但爲師考慮更多的是另一種情況。這位書生，可能一眼便看出你處在瓶頸之中，而且你的性格和行爲都表示，你要想步入先天，最佳之法，便是以怒入道。於是書生便以你誤會稚陽三雄一事，三番兩次將你激怒，然後根據怒火的程度，該添柴時添柴，該抽薪時抽薪，只有這樣才讓你在機緣巧合下，被他一罵而入先天。至於他爲何躲在稚陽三雄後面，爲師想應該是爲了隱藏自身的實力。”
“隱藏實力？”黑鳳仙子對蒙面女子的話，已經有了幾分贊同，只是對於躲在稚陽三雄身後，是因爲隱藏實力，還是有所不明。
蒙面女子點頭說道：“不錯，是隱藏實力。身處局中，你自身並不知道，當你發怒，卻又強自忍耐，即將突破瓶頸之時，會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若是書生在稚陽三雄身前，可能不用你出手，便被這股氣震得七竅流血而亡。唯有躲在稚陽三雄身後，以他們三人強大的內力保護，才能夠完全隱藏實力，不被其他人懷疑。”
黑鳳仙子點了點頭，說道：“師傅這一說，弟子有些明白了，只不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弱不經風的書生竟是先天高手。”
蒙面女子笑道：“鳳兒，你能明白最好了。只要爲師見了那書生，或許就清楚了。其實若是你師姐在，那就一定可以看清書生的真實境界。”
“是啊”，黑鳳仙子的目光中帶着崇拜，說道：“可是不知道師姐去了哪裡，弟子已經數年沒有看到她了。”
蒙面女子輕嘆一聲，沒再說話，房間頓時陷入了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