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認真跟他談戀愛?天哪,那更離譜了,打消這個念頭吧!我知道你顯小,假冒二十五、六歲也有人相信,可是四歲的差距就是差距,他現在不介意,是因爲被年輕氣盛的愛情燒壞了腦子分不清東西南北,等他哪天醒了就會介意了,退一步說就算他真不介意,他媽也會介意啊。”
蘭翹氣得直翻白眼:“韋小寶,納西塞斯之所以變成水仙花,一定是因爲他身邊沒有你這樣的朋友,你還真是不允許你身邊的朋友有一點點自戀啊!”
“蘭翹,我沒有打擊你的意思,你要跟他只是玩玩我也不會說什麼,平淡的人生來點刺激未嘗不可,問題你現在要認真來一場姐弟戀……我們這個年紀……”
“我們這個年紀又怎麼樣呢?我們這個年紀就不能談戀愛了嗎?”蘭翹望着寶慧道,“韋小寶,你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並不是就不等我的真命天子了,如果我們所說的真命天子就是丈夫的話——高子謙無疑是不適合做另一半的,可是他適合戀愛,我想跟他在不以婚姻爲前提的情況下談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就是那種純粹爲了戀愛而開始的戀愛、不牽涉到其他的東西的戀愛。”
似乎從25歲以後,每次遇到有可能開始交往的男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學歷、家世、薪水。他的房子有多大,遠比他們的話題是否投契重要;他開什麼樣的車,遠比她是不是看到他就會開心更重要;跟他交往下去,有沒有可能結婚,更是所有問題的重中之重。
這些嚴肅而現實的問題,在高子謙身上,也許一個都實現不了,她也清楚地明白,跟高子謙很難有將來。但是她卻想與他開始,只要開始,就足夠。以前她篤定地認爲:幸福是理性的選擇,而不是自然的反應,但是現在她覺得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不見得每段愛情都可以圓滿收場,但起碼在過程中,每個戀人都是幸福的——比如和高子謙的吻,就讓她興奮到顫抖。
她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激情衝昏頭腦放棄尋找真命天子的打算,只是她等了這麼久,等待的人卻老也不出現。紅軍長征也不過兩年,一路上還翻了雪山過了草原,可她等那個人已經十年,久到幾乎讓人絕望,那個人卻似乎還在迷路。既然這樣,那麼在等待的過程中,做一些讓自己快樂的事,應該也不過分吧?
寶慧疑惑不解:“可是如果不以婚姻爲前提,又怎麼算得上有誠意?”
“彼此付出真心,也算是誠意的一種表現,至於以後的事情,暫時統統拋到腦後,不去想也不去管。”
寶慧吁了一口氣:“你不會說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吧?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瘋狂的念頭?”
蘭翹眼波流轉,微微一笑:“當我跟他接吻覺得自己像回到18歲的時候,如果那個時候不答應他,我擔心50年後會後悔。”
“我覺得這樣很危險,”寶慧繼續說:“這對你一點保障都沒有,也不可預見未來。我們爲什麼挑挑揀揀地成了剩女?不就是爲了避免受到傷害嗎?只要是女人就會想談戀愛,這點我支持你,可是蘭翹,我們應該談那種力所能及的戀愛——比如送卡地亞的歐陽博,就算哪天他人走了,不還留着閃閃發光的鑽石有個念想嗎?玫瑰花很浪漫,但是100朵玫瑰花也變不成一顆鑽石,可一顆鑽石就可以換一屋子的玫瑰花。”
蘭翹認真地想了想:“那什麼算是有保障呢?父母把我們生下來,也不能保障我們一生富足平安,我們沒辦法依賴別人,世上萬物無時不刻不在變,沒有他人或他物會給我們真正的安全感,只能自己給自己保障。”她微微地笑了:“我要享受戀愛,並不見得就會被傷害啊,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個耐性很強的人,如果到時見機不妙,我就跑唄!”
一個很久沒有戀愛,但是卻在渴望着戀愛的女人是很容易進入狀態的,就像已經準備好了的百米賽跑運動員,等待的不過是一聲發令槍響。
元旦前一天晚上,高子謙打電話約會蘭翹,蘭翹一口應承,但是見了面兩個人想來想去都想不到什麼好地方。上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又臨近新年,走到哪裡都是人,平常情侶約會的常規地點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高子謙側頭想了想,提議:“不如我們去江邊散步吧?”
蘭翹微微瑟縮了一下,她有好多年沒去過江邊了,更何況是這種零度的寒冷天氣——江邊看星星,還真是學生時代纔有的浪漫,其實這烏漆麻黑的能看到什麼?不如去咖啡廳看人造星星。不過這是她和高子謙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她不好意思太拂別人的面子,於是點了點頭。
不過新城市建設規劃下的江岸遠比她想像的要好,在遙遠記憶中新月形光禿禿的灘岸如今栽滿了垂絛綠柳,兩邊的柏油馬路寬闊筆直,有三三兩兩的遊人情侶在漫步。華燈初起,燈光下,波光粼粼的碧水灼灼生華,遠望有市郊的低矮峰巒隱約可見,近處是鱗次櫛比、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江中央一架橫空凌立的跨江大橋,橋下不時傳來輪船汽笛發出的悠遠長鳴。
“想不到這裡竟然變得這麼漂亮,你不在這個城市長大所以不知道,我們腳下這塊地方,以前就是個爛泥坑,一下雨就淹水。”蘭翹很吃驚,“城市發展這麼快,這幾年一年一個樣,簡直不敢認了,再去遠點我懷疑自己會迷路。”她笑道,“幾時政府班子換屆選舉可以讓民衆投票的話,我一定投現在的。”
高子謙眉眼舒展地微笑着:“領導們聽到這話一定開心得很。”
年輕人的俊顏在微笑的時候總是特別好看,高子謙的眼角微微眯起,方正的下頜線條顯得格外柔和。呵氣成霜的寒冷季節裡,他穿着白色的羽絨衣和一條磨得有些舊的牛仔褲,底下配球鞋,說不上衣冠楚楚,但是非常有型有款,蘭翹不由得看得心裡癢癢的。
“發什麼呆呢?”高子謙瞥了一眼蘭翹,“冷嗎?”
他低頭把圍巾摘下來,圍到蘭翹的脖子上。
蘭翹摸了摸那條圍巾,黑灰兩色的羊絨質地,細膩而柔軟,上面滿載着他的氣息,她低頭笑了笑:“在想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說來聽聽。”
“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喜歡我?按理說,應該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對你暗送秋波纔對。”
高子謙怔了怔:“這種問題有標準答案嗎?”
“應該沒有吧,不過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答案。”
他想了想,老實回答:“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