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劍樓衆人眉飛色舞。
就連周文昊，嘴角也勾起喜色，暗鬆一口氣。
蔣冉在鴻都碎地戰死後，天門劍重回劍樓。
做爲蔣冉的首徒，周文昊將那位不知所蹤的白骨聖人呂青河，視爲必須剷除的對象。
至於一衆真神暗中謀劃鴻都碎地，在師父遇難前沒有伸出援手一事，周文昊……倒是能夠理解。
他的性格和蔣冉相仿，認同爲了大局做出部分犧牲的理念。
師父的犧牲，七千散修的死，既然能夠換得兩位第五界至強戰士的隕落，還讓紫墨、赫摩天的半神之軀遭受毀滅，算是相當值得了。
三觀的一致，讓他頗爲認同黎王等真神的做法。
——即使犧牲的是他師父蔣冉。
“樓主，你一直知道黎初必敗？”周文昊好奇問道。
放下酒桶的厲兆天，抹了一把嘴，齜牙一笑：“龐堅和他，我都算比較熟悉，知道兩人神路的奇異。除了境界稍遜一籌，龐堅各方面都強過黎初一截，器物，肉身強度，銳氣，還有參悟的道法靈訣。”
“而黎初……”
厲兆天忽然收斂笑容，神色複雜道：“他是最不像真神的一個真神。如鬼母，裴亦山、朱璣之類的真神，絕對不會被凡塵俗世影響心境。”
“神路無情。封神成功的那些真神，人性漸漸淡薄，心中無執念牽掛。”
“他倒好。爲了徒弟傅望塵授意魔宗滅了方家，還想着有一天能夠回到火楓部族，兌現當年的誓言。”
“既然他不像那些真神，就說明他神路鑄就的還不夠紮實，心有破綻。”
“說實話，雖然他和我，和我們劍樓的關係不算好，但我並不討厭他。”
“他確實做了不少卑劣事，在成神之後有過一陣子的狂妄胡來，可他至少還像個人。”
“可惜，人性沒有被神性給徹底衝潰的傢伙，反而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梵奧，穆文韜，還有他……”
厲兆天搖了搖頭。
他很欣慰龐堅不是如此。
他一直擔心龐堅的將來也是這樣，可在鴻都城的一番詳談後，讓他驚喜地發現龐堅沒有太多變化。
龐堅的不朽元神，和那些真神的情況，有着明顯差異。
突然。
“觀星臺那邊，有明確答覆來了！”
徐蔚舉起手中劍令，振奮道：“黎王說了，劍樓可在任何時刻，遷移宗門和宗門成員去第一界！”
廣禾、施冰雲、蔡鑫等長老，皆是神情動容。
劍樓蹉跎在第二界多年，因沒有一尊新的劍神問世，遲遲不能重返故土。
這種情況下，他們都沒臉去那座供奉着先輩牌碑的殿堂。
他們本屬於第一界，本就是煉獄底蘊最深厚，最令人敬仰的宗派。
虎落平陽被犬欺。
在沒有劍神現世的這些年，那些曾經難以和劍樓相提並論的宗派勢力，內部新生代的修行者，如今已經敢輕視劍樓的劍修。
秘境探索，禁地磨礪時，劍樓弟子只能被迫排在第二輪進入。
對天生傲氣的劍修來說，這其實是難以容忍的，可他們也無奈忍了許多年。
因爲，自古規矩如此。
爲了激勵下面的宗派勢力，也爲了給上面的宗派壓力，最初的那些古老真神定下了規矩，只有擁有真神的宗派才能榮登第一界。
真神隕落也好，破開天禁去了外域星河也罷，宗派就只能下沉。
根本不管，這個宗派曾經爲煉獄人族做出多大貢獻。
“劍樓，還是留在啓天大陸，讓那些去了第一界的兒郎，前往屬於我們的故土匯合即可。”厲兆天下達命令，“從今以後，我們名正言順地恢復，第一界至強宗派的名號。”
“我的決定，大家可有異議？”
他望向衆人。
一衆不朽境長老，他的兩個徒弟，包括周文昊，全都在搖頭。
至此人族危難時刻，這座象徵劍樓至強力量的九層樓閣，豈會真的遷移到第一界避禍？
出自劍樓的劍修，何時畏懼過死亡？
……
古法宗。
“結果如何？”
董文健舔了舔嘴角，望着睜開眼的老祖宗，說道：“黎初和龐堅之戰，有沒有驗出龐堅的真實力量？”
將一道神魂歸來的董尚卿，道：“我覺得還沒有驗出他的真實戰力。”
董文健一愣。
“但已經夠了。”董尚卿笑了笑，解釋道：“龐堅一劍洞穿了黎初的神之法相。在兩人的切磋之戰中，他算是獲勝的一方。而且，勝的是乾淨利落。”
董文健眉飛色舞：“贏了？他竟然是贏的一方！”“天縱奇才，莫過如此。”董尚卿輕輕點頭，鼓勵道：“龐堅的出現，意味着新時代的年輕人，都會在後面踊躍崛起。你，李昱晴，淨土的那個丫頭，還有董天擇之類，會是推死前浪的後浪。”
“老一輩的真神，若不能證明自己的力量，終究會沉落下去。”
“神位，還是要給新生代的更強者騰出來的。”
“小健，你接下來要參與每一場殘酷的戰鬥，只有如此你境界的提升纔會更快。”
“修煉資源我們古法宗根本不缺，將全部往你身上傾斜，就連我目前所佔的神位，應該也會留給你。”
“好好努力，不要讓我失望。”
……
劍樓龐堅，力壓黎初的消息，迅速傳遍天下。
除了劍樓在推動外，身爲真神領袖的黎王，竟然也在爲龐堅蓄意造勢。
人族，新時代的第一位真神。
以不朽境成功鑄造神路，在外遊蕩的神魂倏一歸來，就讓老牌真神黎初敗北。
現今的煉獄，現今的人族，急需一位劍神來振奮士氣。
龐堅的鋒芒，讓許多人漸漸相信傳說屬實，覺得那些在不同時代出現，每每幫助人族渡過難關的劍神，確實就是人族的至強利器。
黎王，一衆真神們，都對龐堅這位新神倍加推崇。
於是龐堅的聲望，劍樓的銳氣，都在不斷地提升。
很快就天下皆知。
……
雲荒。
林間木屋前，鬆軟草地上，東倒西歪地散落着一羣年輕人。
喝空的酒罈，碎骨頭，瓜果零食，扔的到處都是。
星月潔淨，柔和光輝灑落，讓他們臉色的笑容，彷彿都泛着淡淡微光。
“詭霧中，原來有那麼多和我們一樣的天地。暗獄，終年看不到日月，還有吞星者霸世，以九級血脈的戰士靈魂爲食。”戚青松往嘴裡塞着葡萄，感嘆道：“這麼看來，我們還算是活的比較好的。”
“在外域星河，那些星辰之上，當真有衆多諸神入駐嗎？”莊玉妍問道。
龐堅點頭：“據我所知，我們上方的那些星辰，其實已經荒蕪許久。離我們很遠的星河中，許多星辰就是以‘界’爲後綴的天地。海族，鬼族，魔族，天族，衆多稀奇古怪的族羣，都在那些界字天地生存。”
“真想出去看一看啊。”周卿塵握着姜梨的手，一臉憧憬地仰望星河，道：“人族真神在天外的悲催遭遇，興許需要我們這個時代的新神，出去之後將其扭轉過來。”
此話說的豪氣干雲。
已是寂滅境大修的他，從龐堅身上看到了一種全新的可能，堅信自己的未來必然不會侷限在煉獄天地。
他深信，自己也是這個時代的驚世者之一，他的前景應該更爲廣闊。
譬如，那無垠的星空。
“我是肯定能出去的。”
李昱晴美麗的小臉，在星月光輝下如白玉一般。
她小手抓着雞爪，如揮動裂天劍般指向天上星河，美眸狂態畢露：“天上神靈，以後也會被我給一劍斬落。”
“好！要的就是這種氣勢！老姐，記得給我在天上，去收割各族珍寶，我會爲你鑄造出不同的神器，好讓你如虎添翼！”醉醺醺的李劫，兩個胖手都要拍腫了。
淨土的吳素錦，擺弄着精緻茶具，望了一眼雷霆洞天的方向。
她自知她的天賦遜色李昱晴一籌，即便將來有望晉升真神，她也會是排名較低的那種。
在她師父蘇綰柔的預想中，這場席捲煉獄的大劫結束後，很多真神會隕落，將有很多神位被騰出來。
龐琳若能將那頭老雷龍打下神壇，從而成功榮登神位，會是淨土有史以來的最強者。
龐琳，也將取代蘇綰柔現今的地位。
而她吳素錦，就要如林啓陽支持蘇綰柔般，甘願以第二位真神的身份，幫助龐琳打理淨土，好讓龐琳心無旁騖地持續成長下去。
在那時，蘇綰柔要麼戰死，要麼已經破開天禁而出。
林啓陽大概率隕落。
老神逝去，由她和龐琳兩位新神來上位，還能讓淨土在第一界屹立不倒，也算是蘇綰柔對淨土做出的交代。
“師妹，你要取代的，可是那頭老雷龍啊……”
這個無力的念頭，已在吳素錦的心中，徘徊了很久很久。
她一直覺得即便她師父蘇綰柔，加上林啓陽這位真神，也未必就能讓龐琳達成所願。
這時，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龐堅。
想到龐堅以不朽元神執劍，一劍洞穿了黎初的“神之法相”，她忽然覺得有這樣的一個哥哥在背後支持。
那麼龐琳，或許真的就有希望，踩着那頭獨霸雷霆神路萬載的老龍進行上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