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淵邊沿。
一杆杆獵獵飛揚的巨型幡旗豎立,在那些白森森的幡旗表面,有着許多碩大的黑色“魔”字,還有一枚枚深紅如血的“心”形圖案。
白底,黑魔,紅心,乃魔心宗獨樹一幟的顯著標志。
幾名身穿白袍,衣衫上有着黑魔紅心圖案的魔心宗子弟,就在一些幡旗下方枯坐,以防有外人突破陣列防線進入魔淵。
更擔心,有已經走火入魔者,從魔淵內衝出爲害天下。
圍繞着魔淵,打造的類似陣列防線衆多,由不同魔宗分支的弟子鎮守。
正午時分,大日懸空。
那些百丈高的巨大幡旗,在太陽光芒的照耀下,於下方的山林中映射出幡旗影子。
隨着幡旗的搖擺,影子也在扭動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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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濁異力繼續上涌,真蔓延到了第二界,魔淵大陸必將成爲下界魔鱗族的必攻之地。”
一位凝神境的魔心宗弟子,望了一眼背後魔淵的方向,滿臉憂色道:“魔鱗族要是能攻陷這塊大陸,將魔淵也給佔領了,我們恐會迎來滅頂之災。”
“哎,最近魔石恐怕出了問題,我心慌慌的總覺得不對勁,似乎有入魔徵兆。”
所有魔宗弟子心底都雪亮,他們賴以強大的魔訣秘術,都來自沉落魔淵的那塊魔石。
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是竊取了魔鱗族的寶物。
通過那塊魔石,他們將本屬於各界魔族的秘法禁術,開發成能夠被人族修煉的魔訣。
他們抵禦着心魔作祟,經歷着重重考驗,便踏上了獨特的修行之路。
或許,也正因爲那些魔訣秘法本不屬於人族,和修行者的兼容性不是很好,所以魔宗弟子時常會走火入魔而亡。
整個煉獄的宗派,在修行時莫名暴斃而亡者,就屬魔宗最多。
魔宗內部有統計,從宗門創建開始算起,死於走火入魔的弟子,超越了任何別的方式。
和其它宗派的戰鬥,甚至和第五界異族的廝殺,戰死的魔宗弟子加起來,都不及走火入魔而亡者。
在最誇張的早期時代,修煉魔訣而中途暴斃者,佔比達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二。
就是三個修煉魔訣者,會有兩個最終入魔而亡。
經過一個時代一個時代的努力,經過魔宗先輩大賢們不斷地完善調整魔訣,才大大降低了這個比例。
時至今日,大概四個修煉魔訣者,纔有一箇中途暴斃。
“王海,範悅,我們身邊的這兩個朋友,都在最近三個月衝擊境界時死去。”另一人哀嘆一聲,道:“本來,我也該晉升魂遊境了,現在弄的我都有點不敢了。近期,入魔而亡者的數量顯著增多,真有可能是那塊魔石的原因。”
他們閒扯着。
忽然。
那些被映射在山林的幡旗影子,紛紛詭異地扭動起來,悄悄化爲一尊尊外域魔神。
有的魔神三頭六臂,有的魔神背生巨大的骨翼,有的魔神形若鋒銳利刃,有的陰森如嗜血魔怪。
“踏踏!”
魔神從陰影滋生時,一個揹負長刀的矯健倩影,從遠方一步步走來。
她每一腳落下,彷彿都踩着一個魔心宗弟子的心臟。
“蓬!蓬!蓬!”
心臟爆滅聲連連響起。
這些魔心宗的弟子,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便一個個暴斃而亡。
“故土,聖地。”
面紗被拿掉後,露出一張極爲出衆容顏的炫影,美好身段被銀袍裹着,腳不沾地地越過了這片防護陣列。
她很快就直觀地看到了魔淵。
一個向下深陷,佔地數千裡的巨大深坑,霍然現於她眼簾。
在太陽最爲刺目熾烈的時刻,也沒有光芒能透射下去,那些穿透力本該極強的光線,在魔淵上端就被某種力量阻絕。
巨大無比的魔淵,如被青黑光幕覆蓋,壓根瞧不見內部景象。
炫影深吸一口氣,解下了揹負着的長刀,在魔淵邊沿跪下來,以古老的儀式參拜,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吾祖生於此,吾血印刻於此,吾將追隨血脈引導,瞻仰血之印記源頭……”
她叩拜一番,單手抓着刀柄站起,一躍飛向魔淵。
青黑色的光幕,她視若無物,也對她沒有任何約束力。
在透過光幕的那一霎,她生出一種遊子歸家的感受,頓知這片被天外魔石造就的魔淵,就是她血脈的發源地。
……
魔淵另一端。
“巫師弟請。”
“見過巫師弟。”
“師弟,你要踏足魔淵嗎?”
“怎麼選在這個時刻?”
衣着各異的魔宗弟子,還有一些境界精深的護法,只要看到了巫源,全都面色一肅,以滿含敬意的神情主動打招呼。
有紫魔眼在手,就意味着宗主項聖瑋,已經欽定巫源爲繼任者。
不出意外的話,魔宗未來就在巫源手上。對待未來之主,不論那些人出自魔宗的什麼分支,自然都會恭敬有加,不敢有怠慢。
他們明明看到了,和巫源一起走來的龐堅腰間掛着劍令,也都佯裝看不見。
巫源神色木然,對於那些人的問候一概不作迴應,他眼中似乎就沒有其他人。
待到他領着龐堅,穿過一個又一個不同魔宗分支的領地,纔有人陡然醒悟過來。
此人驚叫道:“那個劍樓弟子是龐堅!我去過第三界參戰,我看過從玄天神鏡流出的影像,他是厲兆天的徒弟!”
衆人頓時譁然。
一直以來,魔宗纔是第二界人族的最強勢力,因爲魔宗有數位修到不朽境巔峰的強者,還有更多稍低一籌的不朽境大修。
而劍樓,不朽境巔峰只有厲兆天一人。
從整體實力來看,魔宗力壓劍樓一截毫無爭議。
然而,以個人戰力來說,厲兆天又是公認的不朽境第一。
和魔鱗族族長離白一戰後,厲兆天的個人魅力和戰力,又被推上了一個更高層次。
做爲他的親傳弟子,龐堅如他一般聲名鵲起。
在人族撤離的幹天大陸,龐堅單槍匹馬殺了耀族的神子烈熠,被衆多異族目送着離去以後,他的聲望直追其師厲兆天。
龐堅,現在和天寶李家的李昱晴,已是同一級別的超凡天才。
只是……
劍樓和魔宗一直明爭暗鬥,都在渴求榮登第一界的資格,都在爲了一席真神而努力。
此刻,巫源領着龐堅進入魔宗腹地也就罷了,看架勢這是要帶着龐堅,進入魔宗內部人士都不允許輕易涉足的魔淵,就更是令人震驚了。
於是私底下有很多訊息,如雪花般傳遞給了魔宗的各大長老。
宗主項聖瑋也很快得知消息。
大陸腹地,另有衆多如深淵般的幽暗巨坑,從高空向下俯瞰,那些深坑彷彿一隻只詭異而邪惡的眼瞳。
類似幽魔族信仰的異神洞察者,以神性意識依附的那杆幡旗,遍佈着衆多窟窿。
這裡所有的巨坑都是人爲開鑿,且數量衆多,屬於魔宗的各大分支。
魔宗坐落在那些幽暗巨坑內,而魔淵則是在百里開外的東北方向,算是在魔宗衆多散落宗門的後方。
其中一個幽暗坑洞內。
宗主項聖瑋捏着一枚魔符,望着三個和他修爲相當,也是不朽境巔峰的長老。
“此一時彼一時。”
身形高大的項聖瑋,有着一對不知是天生,還是由魔功締造的紫色眼瞳。
他淡然道:“沒下界異族的步步緊逼,劍樓就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也是我們必須力壓的敵人。但現在,整個煉獄都需要涌現一位劍神出來。”
“對我們來說,若有一尊如厲兆天般的劍神誕生,也是一大幸事。”
“哪一個劍神,在人族最艱難的時期,不是一直奮力斬殺異族十級戰士?又有哪一尊劍神,最終能得到善終的?”
“厲兆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強對手,單以個人力量而論,他超越我一截,這點我從不否認。”
“亂世已來,人族處於危難時刻,我們姑且放下宗派之爭。”
“巫源領龐堅進入魔淵,就是我們魔宗的態度,也是一個由我們向外釋放的訊號。劍樓,魔宗,都是當世人族的支柱,我們理當協力共抗外族!”
和厲兆天爭了一輩子的項聖瑋給出態度。
三大魔宗不朽境巔峰長老,在他闡明大義後,自然也是無話可說。
……
魔淵邊沿。
如在懸崖峭壁,凝望着一片青黑深淵的龐堅,提着那柄黑金色的源魔劍。
劍中小天地,屬於源魔的那些碎小魔念,一簇簇的魔雲、魔光、魔焰,忽然就變得活躍起來。
一種復甦氣息從所有源魔顯化的異物滋生。
僅僅只是接近魔淵,只是望着下方的魔淵,源魔劍的狀態都在好轉。
龐堅有一種感覺,他都不需要真正踏足魔淵,只要站在這裡幾天幾夜,源魔或許就能重新找回自我,將斷斷續續散亂的魔念重聚。
“源魔,也是從下方而來。魔劍宗的莫難,以朝聖心態跪拜在那塊魔石處,不知怎麼就溝通了源魔,從而造就出這柄源魔劍。”
巫源爲其解惑。
停頓一霎,他又自顧自地說道:“我出自天魔宗,我修煉的魔訣,名字就叫魔石訣。而魔石訣,一直都是我們魔宗至高無上的魔訣,連現任宗主項聖瑋都未能修煉。也因如此,他才無法勝過你師傅厲兆天,個人戰力上一直被厲兆天壓制。”
龐堅驚奇道:“這種魔訣如此難修煉?”
“是魔石訣挑人。不,確切地說,是那塊魔石挑人。我是被魔石選中的人,所以我才能修煉魔石訣。在我們魔宗,只要修煉魔石訣者中途不夭折,註定都能成爲魔宗之主。”
“在我被魔石挑中的那天,第一次去修煉魔石訣時,我就知道我會是魔宗的未來之主,也註定會超越現任宗主項聖瑋。”
巫源說這句話時,神色平靜無比,一點都不驕傲自豪。
似乎,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