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畫面在柳平眼前飛閃。
他看到自己過去每一世之中,與噩夢怪物搏鬥的情景。
那些過於龐大的戰鬥信息讓他應接不暇,以至於神智漸漸陷入某種茫然無措的狀態。
忽然。
他發現四周具現出了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之中,唯有一條路,從自己腳下一直朝着地平線的方向延伸而去。
在路的兩旁,密密麻麻的兵器豎立於大地之上,猶如茂密之林。
而
每一柄兵器都刺穿了一具身軀。
無數兵器,無數屍體。
它們靜靜的屹立於此荒涼的世界之中,寂靜無聲。
柳平默默看着,心中忽然閃過一縷明悟。
“啊……我已經……死了這麼多次。”
他輕聲喃喃,邁動腳步向前。
鏘!
在他走過的地方,道路兩旁的兵器紛紛發出清鳴聲。
一具具屍體化作閃爍着幽暗熒光的光團,如漫天大雪一般,朝着柳平的身上緩緩落去。
恍惚間,柳平看到了某一幕過去的景象。
那個站在鐘樓上的少年。
過去的自己。
他面對着正在毀滅的世界,以及那些超越想象的噩夢怪物,忽然舉起長刀。
“抱歉,我的靈魂不能給你們。”
“這裡的戰鬥經驗就留給未來了在未來的某一刻,我會再次前來與你們戰鬥。”
“我相信終有一天,我能找到戰勝你們的辦法。”
少年嘆了口氣,一手持刀,一手捏了個法訣。
他閉上眼,低聲道:
“你們不會永遠無敵。”
話音落下,他的鼻息不在流動。
他死了。
景象如狂風般呼嘯而去。
又一名男子出現在柳平的記憶中。
他扛着一門銀色的巨炮,腰間佩着長刀,嘴裡叼着煙,目光落在前方那無比龐大的怪物身上。
“真是頭疼,科技側走到頂點也不行啊……”
說完,他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按鈕,輕輕按下。
“這次是你們贏了,但下次我一定會找到對付你們的辦法。”
轟
世界開始毀滅。
畫面飛閃。
千奇百怪的噩夢怪物。
無數次的失敗。
一個個毀滅的世界。
所有一切,紛紛出現在柳平的記憶之中。
不知不覺。
他發現自己走到了路的盡頭。
前方是一片虛無。
“這麼難嗎?”
柳平嘆了口氣。
話音落下,一個個男子的形象浮現在他的記憶中。
他們一個接一個開口說道:
“是啊,太難了,根本無法取勝。”
“最後我想出了一個辦法。”
“讓自己變成噩夢怪物。”
“我們呢,一共用了五世,才勉強獲得了這一血脈。”
“加油,用好它。”
他們說完,身形化作飄散的光點,紛紛灑落在記憶之中。
整個世界化爲烏有。
柳平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站在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而所有過往的戰鬥都已經被重新喚醒。
耳畔傳來連續不斷的轟鳴聲。
在身軀之外,彷彿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正在遭受攻擊!
柳平正要離開這片虛無,卻見一行行燃燒小字飛快閃現:
“請注意。”
“你昔日匯聚一切力量所留下的噩夢血脈已經喚醒。”
“你成爲了噩夢種·吞神者。”
“你的身軀並不屬於衆生,它即將產生自我意識。”
“由於此噩夢種身軀的自我意識處於初生狀態,請立即對其進行斬殺!”
“戰鬥開始!”
所有小字迅速褪去。
不遠處,一片虛無之中,忽然出現了另一個存在。
那是一團不斷蠕動的血肉。
當柳平發現它的瞬間,它也發現了柳平。
幾乎是一瞬間。
它就化作了柳平的模樣,口中發出晦澀的聲音:
“這身體……是我的!”
柳平站着不動。
在他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座金色的高塔,高塔上站滿了數不盡的存在。
天地無法·秘斬叄式!
這是糅合了奇詭之力的一招,柳平從來都只能將其具現,卻直到今日此刻,他才發現
那座高塔上的每一個人都是他自己。
是他過往的每一世!
一行燃燒的小字跳出來:
“銘刻在你靈魂深處的技法已經喚醒,你的刀術得到了過去無數世的加持,已經變得更加強大。”
恢弘高大的金塔上,每一個柳平都抽出了長刀。
其中一個柳平道:“當然,我們可一直留着一份力量呢,只爲了……”
“將來某一刻我需要釋放它。”
所有柳平高舉長刀,齊聲喝道:
“斬!”
無邊無際的刀芒從金色高塔上轟然綻放,席捲天地而去。
輝煌耀目的光芒照亮了怪物的臉龐。
它流露出絕望之色,嘶吼道:“不!這不公平,我纔剛剛誕生,我是吞神的”
光芒吞沒了它,以至於它立刻就爆發出高亢的慘叫。
刀芒愈烈。
最後,整個世界都化作了一抹巨大無匹的刀光。
一息。
兩息。
三息。
那個怪物的聲音徹底消弭了。
一切盡皆消逝。
唯有數不清的聲音在柳平耳邊響起:
“一切力量都已耗盡。”
“估計你是最後一縷魂魄了。”
“最後……再試一次。”
“戰勝它們!”
“戰勝它們!”
“一定要”
“戰勝它們!!!”
過往的聲音在柳平耳邊不斷響起,漸漸遠去,最終歸於虛無。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瞬間閃現在他眼前:
“所有殘魂均已消逝。”
“由於失去了所有殘魂,你將無法再施展刀術:‘天地無法’。”
“你可以醒來了。”
所有小字一收。
柳平猛然睜開眼。
武館。
已經夷爲平地。
他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數千顆人頭化作一堵旋轉的高牆,不斷的抵擋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天空中不斷迴響着一道道浩大的警告聲:
“所有平民,遠離東城區。”
“噩夢之鬼已經徹底降臨在血心流武館!”
“重複一遍,立刻遠離城區!”
柳平默默聽了,目光望向那些人頭
只見數千顆人頭之中,至少有一半人頭已經被打的失去了血肉和五官,只剩下冒着黯淡魂火的骷髏頭。
天空中,一道道充滿靈之力量的攻擊不斷襲來。
人頭們的護持變得更加急促。
縱然他們生前都是武師
但在這樣密集的攻擊面前,也撐不了太久。
柳平嘆氣道:“何至於此?”
他想擡手拔刀,卻發現自己無法擡起手。
是了。
這具噩夢身軀,自己還不太熟悉。
它甚至可能影響自己。
噩夢的慾望麼?
柳平忽然覺得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
這種情緒來自於身軀,它就像洪水一般無法抵擋,以至於柳平爆發出一聲滿是痛苦的低吟。
他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扭曲,思維也開始受到影響。
下一瞬。
所有人頭彷彿感應到了什麼,頓時朝兩邊轟然退開。
柳平迎着數不盡的攻擊朝前走去,以一種奇異的語調說道:
“我明明……在想辦法對付噩夢,你們卻想殺我……”
他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一隻手,輕輕豎起食指。
“都是壞人。”
只見他的食指猛然化作一柄細細的肉刀,迅速伸展開來,朝着天空中一閃而沒。
眨眼間。
無盡的細碎長線密佈整個天空。
長線一收,重新化作肉刀回到他的手掌上,再次變成一根人類的指頭。
柳平目光中閃現着數不盡的情緒,輕聲道:
“壞人麼,要下地獄的。”
話音落下。
шωш●ttκǎ n●c○ 天空中所有的的攻擊都停住了。
所有人的頭顱都被切了下來。
漫天的屍體朝大地跌落。
柳平捏了個印。
靈光沖天而起,將所有頭顱籠罩其中。
柳平似乎心有所感,朝着遙遠的虛空望去,輕聲道:
“接下來這裡會成爲毀滅之地,你們倒不如全部去投胎,至少保住了靈魂,不至於被吃掉。”
他手中的法訣鬆開。
庭院裡,所有頭顱中冒出一道道虛影,與天空中的無數虛影一起沒入無盡的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柳平收了法訣,臉上突然流露出瘋狂的笑意。
“啊,還有一個。”
他低聲說着,身形一閃便出現在天空深處
李潮光。
李潮光還活着。
當武館內的人頭朝兩邊退開之際,他下意識的退至了大軍的後方,甚至還豎起了一面盾牌。
此刻。
他正躲在盾牌後,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噩夢之鬼!
真的是噩夢之鬼啊!!!
實在是太厲害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親自來了。
李潮光的心中滿是悔恨之意。
但來不及了。
柳平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伸手輕輕撥開盾牌。
“你是壞人嗎?”柳平神情木然的問。
他身上不斷冒出灰暗的氣息,呈噴射狀朝兩邊吹去,化作嫋嫋風與霧。
李潮光目光閃動。
等等!
等等啊!
這傢伙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看上去是有神智的,但他的意志似乎受到了某種衝擊,整個人處於不正常的狀態。
這太詭異了。
李潮光立刻把盾牌扔了,臉上露出和熙的笑意:
“我……哈哈,請不要誤會,我是好人!”
打是打不贏的。
對方一根手指就殺了十萬大軍,這還怎麼打?
現在只希望他的神智真的有問題。
“你是好人?”柳平歪着頭問。
“真的,我是好人!再沒有比我好的人了!”李潮光握緊雙手,不顧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連聲說道。
“哦……好人……不能下地獄。”柳平點點頭道。
他原本已擡起一根手指,這時聽見李潮光不斷強調自己是好人,便停住了攻擊。
李潮光見狀暗鬆了一口氣。
“那麼,我可以走了麼?”他小心翼翼的問。
柳平木然片刻,忽然擡手拍了拍李潮光的肩膀,以一種肯定的語氣道:
“好人不能下地獄。”
“是的,好人不下地獄。”李潮光附和道。
柳平壓低聲音道:“告訴你個秘密。”
“什麼?”李潮光問。
“好人上天堂。”柳平道。
他手上忽然多了一顆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