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快把標題吐出來

一個人的勇氣能有多大?在遇見不該遇見的“謊言”,砰然瓦解。

青草流蘇。

如果靜默是時光,那麼就讓它靜默着吧,該有多殘忍的人才捨得打破這片刻的靜默,該有多殘忍才捨得割裂這難得的溫暖。

陽光暖暖的,印在青草之上,點點流光,墨發若雲,鋪散着,雪白的流蘇斜斜地墜着,絲絲縷縷,在發間,在青草之上。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她記得,世間之人是這般評價他的,她在她那個小攤鋪上也時常這般聽說――聽着那些過往來客閒言碎語,道着凡塵俗事。

所以呀,初遇他不由心悸,心想着他當是個如玉般的君子吧,畢竟從外表來看,溫潤如玉是顯而易見的。

唉,是她輸了。

陽光落下,透過樹蔭,灑下的是斑駁陸離,深深淺淺,印在他白皙的臉龐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眸,覷視點點流光。

歲月靜好,你我安然。

“阿琴,端茶送水不是家主夫人當乾的事。”

“習慣了,不好改。”

長睫撲閃,掩去眸光,輕聲坐下,端雅坐於草坪之上,輕擱下木盤。

端起茶壺,輕沏一杯茶水,遞於坐起的他。

“謝謝。”淺笑着,伸手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

“應該的。”

謝謝?這般生疏的言語,倒是第一次聽他對自己說呢。

如一夢目光微閃,側首看向身旁乖順的女子,隨着動作,發間的白色流蘇輕晃,絲絲縷縷,好似輕輕地拂過了她的心尖。

“阿琴是不是已經習慣成爲如家的夫人?”

“不習慣。”

又能如何呢?

伸手輕捻糕點,雙手護着,送至如一夢嘴邊。

如一夢促狹地微挑眼角,張口含過糕點,而糕點如酥,入口即融,絲絲甜甜。

林憶琴見如一夢吃完了,正想縮回手,卻被他忽然攥住了手腕,一怔。

“阿一?”

“還沒吃完呢。”

如一夢如是說着,將林憶琴拿糕點的那隻手遞至脣邊,淺粉色的舌頭舔舐過她如玉般纖細的手指,如是曖昧,而他不改的笑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驀然染上紅暈的美麗臉龐,感受着她指尖微微的顫動。

“噁心。”

林憶琴粉嫩的脣瓣微抿,瞪了如一夢一眼,彆扭地轉過頭去,掙開如一夢的鉗制,縮回手,雙手緊握,還能感受到指尖的溫潤,不由微微顫抖着,耳根通紅。

“噁心?哈,”如一夢毫不在意林憶琴的說辭,反而因爲林憶琴這般羞赧的模樣覺得十分可愛與有趣,心情大好,柔聲細語着,“阿琴,你忘了麼,我們是夫妻,你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都是屬於我的,你難道忘了?”

言已盡而意無窮,讓林憶琴更加惱羞成怒,冷冷剜了談笑自若的如一夢一眼,起身就準備離開。

“阿琴。”

伸手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對方就已是失去平衡地向他倒來,伸手接過踉蹌倒過來的她,將她環在懷裡,輕笑:“阿琴還是這般呢,站不穩。”

“我……”

林憶琴啞口無言,司空見慣了他這般輕挑無畏的舉止,索性任由着如一夢了,也不掙扎,靜靜靠在他懷裡,目光微斂。

“阿琴又和如兮小丫頭學藥理了?”

“嗯。”

“其實……”

如一夢忽想言什麼,而又止言,道其它:“罷了,學學藥理也沒什麼壞處,必要時還可以保護自己。”

“嗯。”

一晌沉默,清風不語。

“阿琴,過些時日,柳家姑娘會來訪。”

他忽然這麼說。

“柳如畫?!”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驚呼,內心的驚詫,又驚覺自己的反應實在太過誇張,抿脣低首。

“嗯,阿琴認識小表妹?”

認識?

柳如畫,柳家次女。

柳家有女,如瑾如畫。

柳家有兩女,衆所周知。

長女如瑾以品行聞名,如蘭如玉,端莊嫺雅,而次女如畫以才學聞名,如詩如畫,聰慧穎人。

認識?

不,她怎麼會認識大戶人家的小姐?她是在山野村莊長大的,怎麼認識城裡的大家閨秀……

“不,並不相識,只是有所耳聞。”

哦,想起來了,是有所耳聞,在她的小攤小鋪上。柳如畫這女子的名字常與如一夢這名字一併被世人所提及,什麼親表兄妹,什麼青梅竹馬,什麼金童玉女,什麼金玉良緣之類的。

那麼其實她是第三者插足吧,她的名字可不曾在世人口中被提起。

“嘖,那小丫頭要來了,當真麻煩得很。”

麻煩?阿一是笑着說麻煩的?

“阿琴吶,這小丫頭刁蠻任性得很,她脾性如此,你可千萬別與她一般見識,她還是個小姑娘,阿琴會發現她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呢。”

林憶琴靜靜看着笑得溫和的他,應允着知道了,而又眼簾微垂,掩去眼中的情愫。

是她的錯覺麼?不,不對。不是錯覺,如一夢談及柳如畫言語眉目間的寵溺與疼愛不是錯覺。

“……阿琴,你不開心?”

“不,我很開心。”

“是麼……”

――――――

臉圓圓的,皮膚白白嫩嫩,透着紅光――還未完全長開嘞。

睡得很香。

兩隻小眼睛眯得很緊,像兩條細細的線;兩根眉毛像兩片小柳葉般,淺淡而略顯輪廓,他當是個秀氣的孩子;小嘴巴一張一合的,粉粉嫩嫩,不知呢喃着什麼,或許是想吃些什麼。

她見過這孩子的眼睛,璀璨好似星辰,長長的睫毛撲閃着,那雙眸子很清澈,黑白分明,是孩子的眼睛,看着着實溫暖。

那細皮嫩肉的娃娃,唔,好想戳一下……

“憐,你當真不放過永夜了?”

“自然,他是傷我之人。”

視線不曾轉移。

“你當真睚眥必報而又趁人之危呢。”

“對,小人之行徑。那又如何?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個小女子。”

微撩些許凌亂的絲髮,將它別到耳後,而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

似才注意到女子的注意力一直在不遠處婦人懷中的孩兒一般,玉成淺笑,目光柔和,伸手輕撫她柔順的絲髮,輕聲細語道。

“憐喜歡孩子。”

“好小……可是,惹人憐愛呢……”

白如羊脂的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美目若星,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恍若雨後初晴的露水,而又驀的黯然了下來,像失去了色彩的灰白世界。

“玉成,這個孩子,註定不能像常人家孩子那般安然幸福得成長了……”

“那是他的命。”

“可是,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爲什麼偏偏是他?他何其無辜!”

“憐。”

輕握住她的手,平淡地說着:“沒有誰是可以選擇自己出身的,就是你我亦是如此,誰來對我們的出身負責?”

“……我不相信什麼前世因後世果,如果真有前世因後世果,那麼誰來告訴我前世的我到底犯了什麼孽障才換得今世的這個果!”

紫憐赫然瞪向玉成,美目泛着火光,如此嫉惡的不甘心。

“憐,你沒有錯。”

伸手將她抱入懷中,目光微瀾,而聲音平靜。

她瞧不見他的表情,想來也是面無表情了――他向來如此的,可是她也不奢求什麼,她是極厭說到自己身世的了。

“憐,你這麼喜歡孩子,有沒有想過那個小花妖可能懷了永夜的孩子?”

紫憐目光一滯,身子微僵,而又覺實在荒謬。

“怎麼可能!花妖能和獸妖有後代?!”

“哦?憐能保證不可能麼?”

“……”

“看吧,你也不能萬分肯定說不可能不是?”

“……玉成,你在幫他?”

“很明顯?”

“……很明顯。”

“哦,那倒是我這人太不會掩飾了。”

“爲什麼?”

“可憐他。”

“僅此而已?!”

“自然。”

“……”

“憐,你也不想讓那個可能存在的孩子在沒有出生前就失去了父親對不對?你不忍心的。”

話鋒微轉,目光落到了不遠處庭院中的婦女身上,她的懷裡抱着一個安然熟睡的孩子,孩子的脖頸上掛着一枚用白線所穿串着的長命之鎖,精緻玲瓏,閃着淺淡的紫色光芒,“就像那個孩子一樣……”

而與紫憐這般喜愛孩子相較,某一邊的某個傢伙就不覺得這是美差事了,恰恰相反。

忍耐,忍耐,十分的忍耐,可……

“青竹,我們一定要這麼盯着這個小鬼麼!”

委屈地瞅向身旁的女子,恨不得長條尾巴來搖搖,以示自己的無辜。

“當然不用,我們的任務是活捉他回去。”

“那我們就去抓呀!”

青竹沉默,目光清冷地掃向了對面那家玉器珠寶店。

“如果可以的話。”

——————

“卿你快看,這玉枷如何?”

男子興致盎然地把玩着手中精美的玉器,而瞥向了倚在門框,隱於屋內的女子,失笑,將手中的玉器輕擱下,走至女子身旁,順着女子的目光,他瞅見了在樹下小憩的孩子。

“這孩子隨便找個地方就睡了,也不怕壞人將他擄走了。”

“擄走是麼……”

女子眼中閃過精光,視線落到了樹後那家客棧的二樓,木窗微合,可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窗後有人,亦如她這般看着。

男子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那二樓一眼,不甚在意說道:“他們還沒那麼大膽子敢在我們眼皮底下擄走君兒。”

“我只怕萬一。”

女子面色凝重,將視線落回到那棵大樹底下小憩的孩子身上——那麼安和地睡着,目光瞬間柔和下來,嘴角輕揚:“原來恍惚間君兒已經長那麼大了……”

“是呀。”

男子環過女子入懷,下巴輕擱她的發頂,目光落在了那孩子身上,微笑:“可是君兒他還是孩子呢……”

——————

“白君帝?醒醒,白君帝——”

“夫子?”

“怎麼還不回家?天都黑了,你再不回去尊主會擔心你的。”

“不會的,他們纔不會擔心我……”

小小的身子好似陷入了寬闊的太師椅中,目光渙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好似蒙了塵土,灰撲撲的,無精打采。

“君兒,怎麼還不回去?”

“父親?!”

男孩擡頭看了眼那俊美的紫衣男子,而又垂眸低首,輕輕說着。

“父親怎麼來了?”

“自是來接你回去的,放學了不是?”

男孩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終是抿脣沉默,輕道一聲嗯,收拾着書具就準備跟男子走了。

“君兒可是有心事?”

“不,父親親自來接我回去,受寵若驚。”

“你怨我。”

男孩一怔,惶恐地看向男子,輕咬下脣,不住搖頭……

——————

驀然驚醒,男孩黑曜石般的瞳眸閃過後怕,小臉上是做噩夢般了的害怕,而陽光刺眼,他不由眯了眯眼,才驚覺是做夢了,心下鬆了口氣。

思及什麼,男孩不由黯然,抿脣低首,安靜地坐在石階上,不言不語。

女子自是注意到了男孩的情緒變化,心下不由一跳,難免的擔心:“君兒他……”

“做噩夢了?孩子嘛,正常。”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玉器,漫不經心說着,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神色微凝了下來。

“夫君。”

“嗯?”

“我們是不是冷落君兒太久了……”

“……”

“君兒從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至少我真的沒有見過——這孩子一向堅強的。”

“卿,別害怕……”

“我怎麼能不怕呢?我害怕君兒對我們的笑顏都是僞裝的,我害怕他成爲第二個你。”

男子將女子抱入懷中,安慰地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不會的,君兒不會消失的,嗯?乖,君兒有我們守護着呢,卿如果內疚了,待君兒這次玩夠了回家後,我們就好好陪陪君兒好不好?所以卿呀,千萬別難過自責了好不好?要知道,無論如何,君兒是我們的孩子……”

“嗯……”

——————

那是白楊樹呀,筆直的幹,筆直的枝,聳立在天地之間,不是孤行者,它的周圍呢,有許多像它一樣的白楊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聳立着,於天地之間。

她不曾細細端詳過這種樹,因爲她生長的地方不曾有這樣的樹木,那筆直的姿態,她想白楊樹定是極其傲骨的樹,你看它的脊樑啊,那麼筆直,好似天塌下來都有它頂着一般。

“殤殤,我不曾詢問過你,你的故鄉。”

“習泱,就是這兒,我出生的故土。”

“這樣子啊……”

伸手輕撫那筆直的樹幹,嘴角揚起淺淡的弧度,忽的轉身看向身後的男子,笑顏燦爛,眼波漣漣。

“殤殤,你答應過我的,見見你的母親。”

溟殤顯然一愣,而後回憶,好似真的有這件事情呢!

那時,他記得她哭着抱着他,求他別離開她,因爲他那時的轉身太像她的母親,她告訴他,她的母親在那次轉身後就再也不曾回來了,所以,她不希望他也一轉身,就再也回不到她身邊了。

而那次他應允她,如果她希望有一份母愛,那麼,他便爲她尋一個母親——自然便是他的母親了。

他記得,那時候她沒有笑話他說的這番話有多麼的幼稚和可笑,他記得,她美目中的是憧憬,是期待——她是真的極其渴望得到家人的關愛呢。

“好。”

溟殤輕點頭,伸手撫着她的發頂——就像是撫着一個孩子一般,目光柔和,嘴角微揚。

靜靜看着這般溫順的小女子,若水突然有些恍惚:“她變了許多,不過渴望親情這一點倒還是一樣……”

清洛低首,看着輕靠白楊樹的女子,目光微散:“難道你不是,你不曾思念你的母親?”

“……那個女人傻得很,也孱弱得很,只會逃避現實,值得我思念?”

“可是她很愛你,自是值得的。”

若水目光微斂,輕聲低喃:“對,她待兒女極好,是個好母親……”

擡眼看向笑若青荷的祁悠若,繼續道:“前世時她親緣淡薄,不曾想今世的她亦這般不幸,終究是天地大美而造化弄人啊……”

“小水,你信命?”

她不屑嗤笑:“不,我不信。”

說罷,轉身離去,紅衣翩躚。

——————

幽寰。

聽聞人之將死,魂不守舍。

他現在常常能清楚看到自己躺在那裡了,就像死了一般,了無牽掛。

他這是要死了麼……

“咳咳——”

燭光昏暗,寢宮偌大而不見一人,只有那從裡屋中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斷斷續續,虛弱無力。

看着輕倚牀欄不住咳嗽的憔悴男子,小手不由攥緊,似在掙扎什麼,終是微皺眉頭,走了過去。

“小雨晟,你來啦。”

男子淺笑,蒼白的面容,笑得牽強,而目光溫和。

“爺爺……”

顏雨晟抿脣,擡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撲閃着,裡面好似蓄滿了露水,晶瑩水亮。

“我不怪你,你也不過是個孩子。”

顏青歌輕嘆,銀藍色的眸子中皆是無奈,伸手將孩子抱入懷中,安慰地輕拍着他的後背。

顏青歌低聲喃語着,聲音有些沙啞,卻很溫和。

“我這幾日總是夢見絃索,從相遇、相識到相知,再到相互撕扯,她恨我,我負了她,她一定很恨我……”

“爺爺,巫女絃索已經死了。”

“死了?對了,是死了,我親手誅殺的她……”

“爺爺……”

“小雨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顏雨晟聞言身子一怔,伸手抱緊了顏青歌,埋首在他懷中,悶聲悶氣道。

“爺爺,小雨晟是不是做錯了?”

輕撫他的發頂,眉目溫和,輕聲說着:“小雨晟有什麼錯?小雨晟不過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們對你的冷落,小雨晟何錯?是我們應得的,小雨晟不過是個孩子。”

“……漂亮姐姐也是這般說的,可是、可是——”

“小雨晟希望我死麼?”

顏雨晟使命搖頭,亮漆漆的眸子霧水氤氳。

顏青歌欣慰地笑了笑,大掌撫上他冰冰涼涼的小臉蛋,輕聲道。

“原來小雨晟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個兒了呢,抱歉這些年來對你的不管不問,可是,小雨晟還是我的孫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大哥、二哥,甚至對不起你們那混蛋父親。殺兄弒父,骨肉相殘,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可現在種種,你大哥自幼被棄族的苦痛,你二哥的唯唯諾諾,你叔叔的逝世,你那混蛋父親的終身囚禁,以及你的孤寂。皆由我起,是我的由才致使了你們這樣的果。聖主仁慈,這報應來得太晚了……”

“爺爺,您會沒事的,漂亮姐姐說您不會有事的!”

「除非他一心求死」

顏雨晟忽然渾身一震,好似明白了什麼一般,不敢置信地看向笑得風輕雲淡的男子。

是了,他記得漂亮姐姐說了那樣的話,然後加了一個這樣的前提。

“爺爺,您爲什麼?”

“小雨晟長大了,在芒兒回來之前會打理好幽寰的一切對不對?”

“……”

“對了,叫你二哥別那麼難過,有些事情終於領悟了,那他可能還有挽回的餘地。”

“爺爺,不要拋下小雨晟……”

淚水氤氳,他從不曾這般後悔過,顏青歌的手掌的溫度好涼,比他的臉頰還要冰涼,就像是屍體的溫度。

顏青歌收回手,目光望向了跳躍的燭火,神色柔和。

“小雨晟,你看這燭火,在深海處居然能有燭火在燃燒,是不是很奇妙?幽寰是與深海隔絕的,也與赫雲大陸隔絕着,對了,小雨晟還沒有機會去人界走那麼一遭呢,如果芒兒回來了,小雨晟可以和他一同去,那兒有很多像小雨晟這麼大的孩子,天真,單純,爛漫,他們歡笑,遊戲,小雨晟還可以和他們做朋友……”

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是快死了吧?

這麼些柔和的話,他是不曾說過的,如果是真的要死了,那麼真的會去另一個世界麼?

人、獸還有其他,在死後,都會去另一個世界吧,那麼是否真的存在黃泉之路,如果真的存在,他多希望,在路上有絃索在等着他……

“爺爺?”

“……”

“爺爺……”

“……”

“……對不起。”

淚水好似珍珠,掙脫了束縛,從那雙亮漆漆的眼眸中墜落。

——————

幽寰淒冷的深處。

霍然睜開雙眸,只覺心中一痛,看着漫無天日的四周,回過神來——他是囚犯,終身的囚犯,因爲他幹了殺弟弒父的事情,他的兄弟命薄,死在了他的爪下,而他的父親……

睫毛微顫着垂下,閉目,靠着冰冷的岩石,繼續他無休止的沉默。

——————

“喪事?”

蘇柔桑驚訝望着幽寰的死寂,到處白布輕飄,渲染着肅穆——這與她初見的幽寰的富麗堂皇大相徑庭。

擔憂地看向身旁的男子:“朔辛……”

而她身旁的男子,不過一臉肅冷,面無表情。

“誰的喪事!”

轟然砰響,門被大力地推開了。

“爺爺的。”

沒有擡首,自顧自做着手頭的事情,突然被人用力扯住了衣領口,被揪了起來,讓他不得不擡眼看向來人:“放手,很難受。”

顏朔辛終於看清了顏雨晟的面容,不由一愣,鬆開了拽着他的手。

他本該是個孩子,臉上之前有嬰兒肥,如今竟然消瘦了,他本該是個孩子,雙眸若星辰般燦爛,如今灰濛濛的,他本該是個孩子,他的言語死氣沉沉。

“你的眼睛怎麼了?是誰做的!”

顏雨晟低首,不言不語,只是蹲下身子摸索着剛纔掉落的木枷。

蘇柔桑隨後趕來,一進屋中只覺視線昏暗,好端端的屋子被拉上了厚厚的帷幕,密不透風,幾乎看不見光亮了。

一個男子就那麼佇立着,望着他身旁在地上不住摸索的小男孩,一驚。

撿起滾到了門檻旁的木枷,直起身,走了過去,將手中的木枷遞於顏雨晟。

顏雨晟一愣,伸手接過,然後繼續席地而坐,繼續擺弄着那小小的木枷,目光呆滯。

蘇柔桑不由伸手,在顏雨晟眼前晃了兩下,後者沒有任何反應,心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擡首看了眼神色複雜的顏朔辛,又將目光落在了這個小男孩身上。

一晌沉默,蘇柔桑輕輕抱過這個身形單薄的男孩。

顏雨晟身子一僵,沒有推開她,只是道。

“女人?你定是顏朔辛身旁那個女人了,好溫暖的懷抱呢……”

鬆開了手中的木枷,小手小心翼翼地回抱蘇柔桑,輕輕靠着她,輕聲低喃着,這般依賴與滿足。

就像是母親的懷抱……

——————

“孃親你看!”

將手中拼好的木枷舉到她面前,臉上洋溢着幸福歡快的笑容,就真似個孩子般天真無邪了,縱然那雙漂亮的眸子灰濛濛的一片。

“我們的雨晟真厲害!”

毫不吝嗇誇獎着,愛憐地撫了撫他的發頂。

就似得到天大的獎勵一般,顏雨晟笑顏更燦爛了,低首又將木枷拆開了,然後慢慢摸索着重新拼湊——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蘇柔桑坐在一旁,靜靜看着這個男孩,只覺心中苦澀不是滋味,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雨晟,我去給你做桂花糕吃好不好?”

顏雨晟笑容瞬間垮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惶恐:“孃親要走了麼?孃親不要小雨晟了,要拋下小雨晟了麼?”

蘇柔桑趕忙安慰地輕拍他的背,柔聲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去給雨晟做桂花糕吃,一會兒就回來,噥,朔辛會陪着你的,嗯?”

抓過顏朔辛的手,直接將他的手覆到顏雨晟的小手上,以示他的存在。

“真的很快就回來?”

縮回自己的小手,低首,輕聲詢問着。

“嗯,很快,向你保證。”

“好吧……”

——————

“論輩分,顏雨晟,你當喚她嫂嫂,不是孃親。”

見蘇柔桑離開了,顏朔辛忽然開口了。

“你女人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低首擺弄着手中的木枷,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不裝了?”

“不裝了。”

顏雨晟忽然擡頭,看向顏朔辛,目光漣漪生光,不復那灰濛濛的模樣了:“你會拆穿我麼?”

“不要耍心機就不會。”

“謝謝。”

“顏絮遊說顏青歌已經過世有一段時日了,爲什麼不把白條撤了?”

顏雨晟聞言目光微黯,嘴角輕揚:“都跟你說了,怕你打我。”

“顏雨晟,一種理由只能用一次,再用一次就是藉口。我可以瞞着桑兒你裝瞎的事情,可是等同的,你不應該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嗎?”

顏雨晟抿脣,瞪向顏朔辛。

他在威脅他,威脅他如果敢耍心眼就當面拆穿他在蘇柔桑面前裝瞎的事實。

彆扭地別開了頭,眉目間皆是懊惱:“長掛白布不撤,至少能提醒我,爺爺離開的時日還不遠……”

“自欺欺人?呵,倒像是你的性子。”

“我從來不知道大哥原來這般得理不饒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傢伙呢。”

顏雨晟陰冷冷地瞪着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顏朔辛,咬牙切齒。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大哥越看越不順眼呢!

“謬讚。”

顏朔辛輕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屋子來——蘇柔桑撤去了那些厚厚的帷幕,整個屋子明顯亮堂多了。

“我纔不是在誇你!”

顏雨晟只覺氣悶,他真是討厭死眼前這個大哥了,還沒有小柔桑溫暖!

“顏雨晟,顏青歌他是在這個屋子裡過世的?”

“……嗯。”

原來如此,難怪一進這屋子,除卻冰涼,無所溫度。

——————

「絮遊,不會離開你的,捨不得離開這麼溫柔的絮遊」

……

騙子。

“幽兒,你有沒有見到柔柔?”

“柔柔?有呢,她回家了。”

“回家?!爲什麼回家了?她……”

怎麼會回家呢……

柔柔向來唯諾,她不可能有那種勇氣回家的!

何況,她家在哪?山野之兔的家會在哪裡?

“幽兒,那你知道柔柔的家在哪裡麼?”

這般迫切就想知道,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那麼想知道。

蘇柔桑輕擱下木盤,端出盤中的桂花糕,坐在了低首玩弄着木枷的顏雨晟身旁,輕撫他柔順的絲髮,目光溫和,沒有看向對面的顏絮遊,輕輕說着:“知道了你又能做什麼?”

“當然是去尋她!”

“尋她做什麼?”

“尋她……”

對了,尋她做什麼?

顏絮遊沉吟了片刻,繼續道:“當然是尋她回來了,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顏絮遊,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絕不認可你是柔柔的夫君!”

就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蘇柔桑冷眼看向驚愣的顏絮遊,眼中皆是嘲諷:“你的妻子中沒有柔柔!”

顏絮遊目光微黯,有些頹然地坐在了一邊,低聲喃喃着:“果然是因爲我濫情麼,可是,柔柔曾說她不在乎的,幽兒,你會因爲這個厭我,可是柔柔不是……”

“她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顏絮遊,我可以向你擔保,沒有一個女人能真心容忍與別的女人一同擁有一個夫君,除非,她不愛。”

“我不知道……”

迷茫無措,這種情緒他很久不曾有過了,他記得上次是因爲什麼?哦,他母親的離世。

看着這般糾結迷惘的顏絮遊,蘇柔桑有些無奈了,再怎麼計較他也是朔辛的二弟,是雨晟的哥哥,她這麼替柔柔不值的單面厭惡情緒是有些不妥了。

“碧落的九重。你能找得到找不到就單憑你自己了。”

“九重?!柔柔她怎麼會……”

怎麼會和神獸族扯上關係!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其他的,有機會你自己問她吧。”

顏絮遊抿脣,道了聲謝,而側首看了自顧自抿茶的顏朔辛,微頷首,便是轉身離開了。

“桑兒,你可是放跑了我一個勞動力。”

“欸?”

蘇柔桑不明所以。

“算了,雨晟還在嘛。”

伸手揉了揉顏雨晟的小腦袋,嘴角輕揚,眼底閃過精光。

蘇柔桑眨了眨眼。

怎麼看,怎麼覺得朔辛笑得很奸詐呢?

顏雨晟暗咬牙,捏着木枷的小手不由加重了氣力。

當真是個好名字——關於柳青青和葉澄第五節 前塵第六節 標題君又被有毒吃掉了第二節 童話第五節 向天行與蘇芸兒(二)第三節 歡喜第十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第三節 蘇柔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第八節 向千歌與玉子棄(二)第六節 捉捕第七節 糯米雪花糕第六節 結束了第六節 玉容第八節 茗子第五節 慕容凌楓:許久未見,不如打一架第八節 酥嫩烤兔肉(一)第九節 飯糰和糯米(二)第一節 清洛與若水(二)第二節 有毒就不輸標題第八節 酥嫩烤兔肉(一)第四節 所謂生無可戀第八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第四節 白霜雪與白沙第八節 酥嫩烤兔肉(二)第五節 有毒就不起標題第十一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第二節 風嘯與炎莫(一)愛花憐花,人自護花——關於護花使者慕容凌第八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第二節 風嘯與炎莫(一)第十節 病(一)第一節 我的東西你都敢動,當真沒臉沒皮第四節 天凡伊來,思念成災第一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十節 求不得第二節 雲開:一個都別想跑第六節 趙嘉燦:黑壓壓一片,什麼也沒有第三節 歡喜第七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二節 有毒就不輸標題第六節 結束了第四節 求娶第十節 生別離第六節 標題君又被有毒吃掉了第八節 向千歌與玉子棄(一)第六節 結束了第五節 生者釋然,死者安然柳家有女,如柳如畫——關於柳如畫的情書第四節 快把標題吐出來第三節 蘇柔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第七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十節 病(二)第六節 前世孽緣,漫山青竹第五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二節 珞羽第十節 老第一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愛花憐花,人自護花——關於護花使者慕容凌第一節 蘇菀殊:許久不見,別來無恙第六節 玉容第九節 有毒就是不輸標題第二節 珞羽第十節 病(一)第四節 白霜雪與白沙第七節 炎華與玉念華(一)第八節 酥嫩烤兔肉(二)當真是個好名字——關於柳青青和葉澄第二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三節 歡喜第十節 病(一)第五節 紅塵俗世,非吾伊來第九節 飯糰和糯米(一)第八節 醋了第十節 生別離第十節 生別離第五節 有毒就不起標題第五節 慕容凌楓:許久未見,不如打一架第二節 有毒就不輸標題第十節 放不下第二節 風嘯與炎莫(二)第三節 蘇澤貫與蘇清音第三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十二節 請在此輸入標題第四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六節 桂花酒釀圓子第十節 老第九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五節 生者釋然,死者安然第五節 前塵第二節 雲開:一個都別想跑第三節 得不到釋然,自然是逆天命而爲第一節 標題被有毒吃掉了呢第六節 捉捕第二節 既然得不到,那就摧毀吧第四節 蘇澤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第一節 清洛與若水(二)第二節 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