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個時辰就子時了。”葉鈴擡頭望着夜空,發呆。
炎辰悕輕嗯了一聲,一樣擡頭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吶,辰悕。”
炎辰悕一愣,轉頭看向身旁的葉鈴:“什麼?”
小丫頭喊他名字的次數可不多。
“再過半個時辰,我便到了及笄之年……”
“嗯。”炎辰悕聞言卻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葉鈴收回視線,瞪向一臉不在乎的炎辰悕,咬牙切齒:“我是說,再過半個時辰我就到及笄之年,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了!”
“嗯,我知道。”依舊的心不在焉,甚至喃喃,“新婚燕爾,如兄如弟。”
“你!”葉鈴憤懣地站起身,貝齒輕咬下脣,眼中已是泛起水霧。
縱然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但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她違背不了自己的心。可是理性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去選擇,而自己最終選的便是將這顆心藏好,因爲她有她的責任,她是崇葉的驕傲,是崇葉最受寵的靈安九公主!
這或許就是最後的半個時辰了,於其後眼前之人便形同陌人,相見不相識。
但至少、至少讓她留下什麼,會被笑話也罷,至少還是要留下什麼的……
葉鈴慢慢走至炎辰悕身前,雙手捧起炎辰悕低垂的腦袋,讓他好仰臉看向她,看到她那已是溼潤的眼眶,看到她的心意和不捨呀!
她身子略微顫抖着,緩緩俯下身去,親吻上他的脣瓣,帶着米酒的香甜和冬日的涼意。
炎辰悕一瞬的驚愕,長睫輕垂,掩去自己眼中所有的情緒,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感受着脣瓣上那如羽毛拂過般的輕柔。
葉鈴直起身來,雙手離開了炎辰悕的臉頰,退後幾步凝視着他,淚珠終是不堪重負地輕滑而下。
葉鈴笑了,那般絕美而又苦澀的笑容。
“這樣好麼?”虛無縹緲的聲音在炎辰悕腦海中響起。
炎辰悕看着葉鈴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是消失在了黑夜中,仍舊回不過神來。
“哎,既然捨不得她傷心,便去告訴她事實吧。”那飄渺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炎辰悕低喃,“或許這樣纔是最好的,至少她不會再逃婚了。”
那個聲音沉默。
“悕。”炎辰悕忽開口,“我們迴文炎吧,現在。”
“由你決定。”
“嗯。”
——————
庭院,一石桌前。
四小隻正圍坐着,只見桌上堆滿了食物,才空留出一塊地來,那兒放的是骰子。
“啊!我不服啊!爲什麼總是我輸啊!”少女版黃小丫正崩潰地咆哮着。
“嘿嘿,認賭服輸,小丫姐姐,種子。”糯米很是得意地衝黃小丫攤出一隻粉嫩的小手。
“不對!怎麼可能每次都是你贏?糯米,你是不是出老千了!”黃小丫不甘心,很不甘心!
“天地良心啊!”糯米無辜地眨了眨眼,將雙袖向上擼,露出兩條小白胳膊,抖了抖,“你看,什麼都沒有。”
黃小丫啞口無言,依舊不服氣地抽了包向日葵種子放到糯米手中。
糯米甜甜一笑,側身就將手中的種子遞給了飯糰:“噥飯糰,你最喜歡吃的向日葵種子。”
“謝謝糯米!糯米最棒了!”男娃版飯糰開心地接過種子,注意到了糯米還露在寒風中的小白胳膊,便將種子先放在了一邊,貼心地爲糯米拉下衣袖,理了理褶皺,那叫一個認真仔細!
糯米一愣,繼而甜甜地笑着,任由飯糰理好自己的衣袖。
黃小丫看着和諧的兩小隻,眨了眨眼,微歪頭,思索着什麼,再將目光投向自己身旁正不亦樂乎啃着烤雞腿的木豆子,皺眉:“哼!”
黃小丫狠狠瞪了木豆子一眼,轉身離開。
“小丫,吃……”木豆子疑惑,誰又惹黃小丫這小姑奶奶不開心了?再啃了幾口,起身追了過去。
“木木他們怎麼走了?”飯糰看着不知何時已離開的兩人——所留下的食物。
“嘁,小丫姐姐嫉妒了,木木哥哥就去追了。”糯米低笑着,眼中閃過得逞的得意。
“嗯?”飯糰似懂非懂。
“不重要不重要,噥,這裡吃的不都歸我們了?”糯米眨着她那純潔無辜地大眼睛,天真地說着。
“那倒也是……”飯糰不思其它,“糯米,我們一起開吃唄!”
“嗯,好。”
——————
子時將近。
“師傅師傅!今年我來敲好不好?”青衣少女希冀地望向眼前這個自己最敬畏的男子。
男子淺笑,溫和地說着:“好的,不過你應去求你的師哥纔對,畢竟我已經很久沒親自去撞它了。”
“那倒是真的。”青衣少女低喃,繼而看向一旁已準備去撞鐘的青衣少年,眉開眼笑,“師哥,你看你都撞這麼多年了,今年讓我撞唄!”
青衣少年看了看少女,沉默了會兒,輕嘆:“走吧,一起。”
青衣少女聞言,笑得更歡,趕忙跑到少年身邊,緊跟着他。
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漸漸溶入夜色中,男子始終溫和笑着,輕撫手下的箜篌,奏出一個音節。
悠悠然,不斷絕。
——————
“咚!——”
帶着渾厚的**與肅穆以及不可侵犯的神聖,彷彿一座古老的空城,嘶啞着低吟,那般的滄桑,看透了一切般的淡泊與徹悟,穿破一切阻礙,悠揚着迴盪,不絕如縷。
“許了幾個願?”
“一個願!”
“只有一個?”
“嗯,我不貪心。”祁悠若笑然,轉頭看向身旁不知何時靜靜坐着的翠衣少女,“三錄,許了什麼願?”
被喚作三錄的少女輕放下合十的雙手,她側首看向祁悠若,碧綠色的眸子宛若古樹般寧靜,她精緻的小臉上也是一派祥和――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少女。
“願大家平安喜樂,一世無憂。”
少女的聲音很輕柔,宛若春風拂過綠葉。
祁悠若微笑:“真巧,我同你許了一樣的願望。”
三錄長睫輕顫,她低下頭,劉海兒遮住了那雙碧綠的眸子:“主子,我害了一個人,讓他飽受病痛的折磨,因爲我的緣故,他終其一生也沒有得到過釋懷。”
祁悠若輕嘆,她曉得三錄指的是白玉。
“三錄,成爲白玉的病源,你也不想,那不是你的錯,那皆是命數。”
三錄輕搖頭:“是我的過錯,我扼殺了屬於他本應該擁有的幸福。”
三錄清楚記得,哪怕白玉擺脫了她,可是她曾經的存在就已經毀盡了他所有的希望。
因爲她記得,她曾聽白霜雪這般詢問過白玉。
“白玉堂弟,你整日愁眉苦臉,又在愁什麼?”
她清楚記得,白玉聞言不過冷笑,無力地說着這樣一番話:“我受着病痛折磨之時尚不能同他一起,如今沒了病痛卻連自己都沒了,我依舊是不能同他在一起的!堂哥,你告訴我,我一直以來這般渴望着的健康如今的意義呢?”
她記得白霜雪那時的回答,說的是叫白玉忘卻這段不美好的記憶,他想帶他再去一趟碧落的九重,他說那兒寧靜,可以忘卻一切煩憂。
白玉當時是同意了的,哪曾想後來的變故,這個曾如玉般的孩子終是碧落黃泉都踏遍,與他陰陽相隔兩茫茫。
祁悠若沉吟了片刻,自溟殤腰間解下那個他掛着的錦囊,打開來將其中物品取出。
果不其然。
看着手中那個雪白的髮飾,目光輕柔。
一朵雪白的蓮花便安然躺在祁悠若的手心,縈繞着的是那雪白的螢光。
她用右手將那蓮花輕持起,連着花底的絨毛線珠便輕垂了下來——這是一個髮飾,用白色羽毛做的髮飾。做工精緻,可見做它的人之用心如此!
祁悠若看向溟殤,見他有些驚訝,更多的卻是無奈與嬌寵,心裡頭便曉得他是不會怪她的。
“三錄,給你。”
祁悠若將那朵雪白的羽飾別在了翠衣少女的發間,看着少女受寵若驚的神情便覺有趣。
“主子,這是弄影大人送於你的,萬萬使不得!”
“一個死人的東西還由不得我們這些活人做主了?”
祁悠若卻是這般說的。
“可是……”
“三錄,我保管不好東西,你心思最細,由你來保管最好不過,就當是留個念想可好?”祁悠若輕聲說着,轉頭看向並沒有多大情緒起伏的溟殤,笑逐顏開,目光不免便輕柔了許多,“殤殤不會怪我的是不是?”
“那是弄影送給子然的,本只想拿出來同你說一聲罷了,死人之物,與我們何干?我不怪你。”
“一個不惜下咒都要硬塞給人家姑娘的東西,你說他是不是蠢?”
溟殤眼皮一跳,輕嘆:“大概是患得患失怕被拒絕吧,是喜歡得不行呢。”
祁悠若輕笑,不再提,看着依舊僵着脖子不敢動的三錄,祁悠若失笑,撫了撫她的發頂,無可奈何:“是送你的新年禮,非白、木木、小丫他們可都沒有呢!”
三錄仰頭看着祁悠若,臉頰微紅,一雙碧綠的眼眸水汪汪的,她輕輕喃語:“只有三錄?”
“嗯,只有三錄。”
三錄低下頭,白皙的臉頰更是紅了幾番,嬌俏可人:“主子,三錄以後也可不可以像木木他們一樣在人前走動?”
“自然是可以的。”
三錄嘴角輕揚,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抿了下去,沮喪地說道:“還是算了,我掩不掉這雙綠色的眸子,怕是會被當成妖類誅之了。”
祁悠若一怔,倒是忘了這一茬,她也不會這類的術法,無能爲力。
“三錄,抱歉。”
“那主子今晚和三錄一起睡好麼?”
三錄再次仰頭看向祁悠若,滿是希冀。
她其實更想說的是一直,她期待每天晚上都能抱着主子軟軟的身子進入夢鄉的。
“不好!”
三錄話音剛落,溟殤卻是直接開口反駁了,瞪了眼三錄,很是不友善。
三錄身子一顫,精緻的小臉是掩不住的落寞:“弄影大人不同主子在一起的時候,主子都是陪三錄睡的……”
“弄影是個死人。”溟殤依舊咬牙切齒的強調。
三錄擡眼看了下溟殤,繼而又快速低頭,長睫輕斂,嘴裡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嘁聲。
溟殤眼皮一跳,頓時打消了幫三錄掩眸色的念頭。
祁悠若微笑,輕捏了捏三錄的小手,輕聲道:“改天如何?”
三錄眼睛一亮,溟殤皺眉,一個念着好,一個念着不好,幾乎是異口同聲。
祁悠若一怔,轉頭看向溟殤,後者瞪着她,無聲責備她的自作主張,不顧他的感受。
倒是計較上這種小事情了。
祁悠若有些哭笑不得,三錄是孩子,殤殤倒也跟着孩子氣起來了。
“罷了罷了,再議可好?”
三錄失落地垂下眸子,輕輕點了點頭。
溟殤輕哼一聲,並不作答。
祁悠若望着那黛藍色的天際,像極了人的瞳眸,深淺不一卻極具韻味。
她突然詢問道:“這個髮飾從哪兒來的?”
溟殤一頓,倒也不隱瞞,直接道:“小妍給的,有一段時日了,不過打算今日纔來告訴你的。”
祁悠若長睫輕垂:“他又是什麼人?彷彿身旁的人都知曉着那所謂的我們的前世,可是我們卻一無所知……”
“……”
“其實就算不知前世我與你有什麼牽扯,又有什麼關係?”祁悠若輕輕喃語着,擡眼看向溟殤,眼神輕柔,而裡頭包含了還多情緒,“這般清閒的日子不好麼?至少我很滿意今世的我們。”
“皆是命數,該知道的我們總會知道。”溟殤是這般回答的,可是祁悠若分明記得他曾說他不信命數。
祁悠若從未發現原來他的眼睛能看上去那麼幽深與漆黑,彷彿洞悉了所有,看透了一切,包容了萬物,那麼平靜而無波瀾,宛如一口古井中的靜水。
與此同時。
少女靜靜地站立在庭院中,聽着那綿長亙古的鐘聲,迷惘地望着子夜的天空,眼神渙散無光。
如陶瓷娃娃般精緻的臉龐,有着如白玉一般剔透的膚色,櫻色的脣瓣透着如雪般的純白。
長髮輕綰,一朵白色茶花飾之,順發絲輕垂而下的還有那一條羽絨編合的絲帶,那聖潔的雪白交融在如墨的發間。
一絲清涼從手背上蔓延開來,少女這纔回神,惘然地擡起了左手,卻瞧不見任何異樣。
而忽的又一絲清涼從指尖傳來,少女訝然,擡頭望向那幽藍的天宇,只見得片片雪白緩緩飄至而下。
她不由伸手去接,看着掌心中漸漸消融化作水的白雪,惘然。
少女立於天地之間,仰頭望着那紛揚而下的雪花,那抹純白的身影看上去異常纖細,那般孤獨單薄地立在那兒,脆弱得就像精緻的陶瓷娃娃。
眼前忽的落下一片陰影,一個身影立在了自己面前,少女擡眼望去,繼而莞爾一笑,那般天真無邪與純潔美好的笑容,伴着那軟軟的聲音。
“雪,來了。”
少女是這麼說的。
白霜雪微頷首,凝視着少女顯露喜色的雪白雙眸,輕聲道:“小沙,拿住傘。”
少女才意識到白霜雪的手上還拿着一件雪白厚實的披風,愣了幾秒,剛想說什麼卻是被白霜雪打斷。
“聽話,拿着。”
輕柔如溫水一般的聲音,少女知道他向來喜歡用這種溫柔輕和的語調跟自己說話——這種讓自己說不出拒絕的溫柔語調。
她伸出雙手乖乖地接過傘,儘量高舉些,爲了不讓傘面碰着白霜雪的頭髮,也不想讓雪花飄到那如緞的發上。
白霜雪爲少女繫上披風,動作輕柔有度,取出被一同包裹在裡頭的青發,手掌輕輕滑過,似是覺不夠,便又用手理了理那柔順的髮梢,最後停在那發間的一縷純白上——那髮飾的毛羽。
他眼神失焦了幾秒,直到少女那軟軟的聲音再次響起。
“霜雪?”
“嗯?”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
“一些有的沒的,比如小沙還保留着這個我爲你親手綰上的髮髻,再比如小沙還戴着這個髮飾,我很開心。”白霜雪嘴角漸漸上揚,竟是把玩起少女的秀髮來。
“解了霜雪不會拿好臉色看我的,我自然是不敢跟你唱反調了。”她小心翼翼說着,不想惹白霜雪不開心。
白霜雪搖頭:“小沙這是怕我不成?不必這般的,做你自己就好。”
少女呆了呆,低頭輕嗯了一聲,幾番小女兒的嬌羞之態顯現。
白霜雪將傘拿過,握住少女略顯冰涼的小手:“小沙,很晚了,回去歇息吧?”
少女詫異,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白霜雪——平淡依舊,沒有其它表情。她不由頗感失望,輕嘆一口氣,點頭:“好吧……”
語調拉長,無奈又不捨,還帶着小小幽怨。
“好吧?”白霜雪微笑,學着少女那半死不活的語調,調侃,“小沙,這是你的真心話?你在失望什麼?”
“唔,”少女支吾着,回頭望着茫茫天宇,“下雪了、除夕夜、聖鍾!”又看向白霜雪,靦腆地低下頭,低喃,“還有霜雪……”
說得這麼明白,該懂了吧!
白霜雪靜靜地看着少女靦腆嬌羞的樣子,思索了片刻,煞有介事道:“小沙想讓我煮夜宵再來賞雪景?這恐怕不行。先不說剛纔的年夜飯你已經吃了不少,現在已過子時,溫度驟降,在外吃是會受寒的,何況縱然下了雪,現在是晚上,怕也看不真切的。”
少女咋舌,狠狠瞪了白霜雪一眼。
跟她裝不懂?她纔不信!明明這招就是他教自己的!
“小沙,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我聽不見!”有些氣憤地甩開白霜雪的手,也不顧雪已越下越大,徑自往前走着。
白色的油紙傘輕墜於地,傘沿陷入那已積起的薄薄的雪層之中,發出清脆的沙啦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白雪紛紛而下,輕輕地撒落在那潔白的傘面上,相融並無聲。
雪花輕輕地落在那如墨的髮梢之上,落在那白衣之上,融爲一體。
落進她小小的心窩中,清清涼涼。
“生氣了?”白霜雪輕輕地靠在她背上,雙臂環過她那淡薄纖弱的雙肩,喃語着,就如那些飄飛的雪花墜地一般,那麼輕柔的無聲。
“纔不要因爲你這種色胚渣渣失望呢!”倔強的語調,音量卻是很低,連頭也是無力低垂着。
“小沙,做人要經得起開玩笑。不是誰都懂得你說的每個詞的意思,沒有誰有這個責任與義務來揣摩你的心意從而哄你開心的。”
“誰跟你開玩笑啊!我又不是人類!誰愛跟你開玩笑啊!誰要誰負責啦!我管誰來哄我開心啊!笨蛋笨蛋!霜雪是大笨蛋!”
白霜雪沉默了會兒,固執地抱着少女,繼而道:“師傅說,與人交往要容忍待之,心知肚明便可,有的東西是禁忌說出來的。”輕飄飄的聲音就像消融在了這漫漫大雪之中,清淡飄渺。
少女抿脣,帶着不悅:“你是在默認自己是笨蛋麼?”
“小沙……”
“你以爲哄我開心,拿你師傅來說事我就當你什麼都沒說過了?”
他說什麼了嗎?
“霜雪,我不喜歡這樣。”
“……”
“我不喜歡你這種不打招呼就拿我真心來打趣,從而教我爲人處事原則的方法。”
“不喜歡?”
“我不喜歡!”
“好吧。”白霜雪側過臉在少女涼涼的臉蛋上印上一吻,低喃,“想來小沙會呆在我身邊寸步不離,自是沒機會與他人交往,是我庸人自擾,惹你不開心了。”
感受到白霜雪的氣息,少女臉頰微紅,依舊倔強地輕揚下巴:“知道我不開心就好!還有,不準限制我的自由!”
說來也氣憤,明明鎖鐲套在他手上,爲什麼到頭來被鎖住的從來都是她自己……
“小沙,你明知我從沒逼過你。”
“我不管!反正你的行爲讓我很不滿意!你明明就知道……”忽止聲,說不下去了。
“就知道什麼?”好似真的不明白。
“你……哼!我沒心情陪你玩了,放開我!”
白霜雪不但不放開,反而摟得更緊,他突然這麼詢問:“小沙,冷麼?”
少女不解白霜雪的轉移話題,側目瞥了白霜雪一眼,驚愕。
白霜雪發上已是雪花點點,而她剛纔竟什麼也沒感覺到,若不是白霜雪這麼一說,她幾乎忘卻了,自己此刻正站在庭院的空地上,天上正紛紛揚揚地下着鵝毛般的大雪。
“在崇葉下這麼大的雪確乎很難得呢,畢竟是四季如春的崇葉,這雪景的確有一賞的價值,但現在真的很晚了,雖說明日無事,但睡懶覺的話就要錯過日出映雪的美景了。”柔和依舊。
少女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感動來得莫名,她甚至分不清是因爲白霜雪的哪句話。
“霜雪去泡個熱水澡去去寒氣,我會乖乖去休息的。”她伸手輕握住白霜雪的手,輕輕說着。
“小沙擔心我受了風寒沒人燒飯給你?”
白霜雪輕放開少女,彎腰拾起地上的油紙傘,抖去上面的雪花再撐起,繼續爲少女擋去風雪。
“說了不要打趣我的真心!”
少女嗔怪,目及到白霜雪發上那片片雪花,而她卻並未沾上多少,又不忍責怪了。她輕嘆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傾身上前,在白霜雪脣上輕輕印上一吻,如此輕柔。
“下了雪的除夕夜,在聖鐘響起的時段,很想和霜雪一起看雪景。”
除夕夜已過,聖鍾之音早已告罄,雪也越下越大。
“這明明是你教我的,下次再玩我,我就不理你了!”虧她醞釀了半天的情感,還想念着些情話來着!
白霜雪輕抿了下脣瓣,俯身在少女耳邊低語了一句。
少女錯愕地瞪大了眼,組織回味着白霜雪剛纔的話,臉頰泛紅:“胡說八道些什麼呢!走啦,很晚了!”
白霜雪淺笑,倒也不說什麼,乖乖跟在少女身後,不由握緊了手中少女的柔荑。
與此同時的同時,在聖鍾之音還盪漾的同時。
習泱海岸。
習泱是位於赫雲大陸北方的沿海國家,總是最早的下起大雪來,這是個真正一入冬便成爲冰雪世界的國家。
就像那沙灘上早已是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沿岸的海面也結了一層薄冰。
有那麼兩個纖細的身影亭亭地立在海灘上,眺望着海面,似在等什麼歸來。
一紅似火,一藍如水。
“雨煙小美人,這大晚上的,又那麼冷,現已過了子時,你確定他們會在這點回來?”似火美人不免開始抱怨。
“我不確定……”如水美人迷茫地望着平靜的海面,“只是出於直覺,想來等等看。”
若水翻了個白眼:“你的直覺還真是廉價呢,就再等一刻鐘,我可不想再白等一回!何況天又那麼冷,你怎麼會受得了?”
夏雨煙垂首,憂傷:“就再等一刻鐘……”
很冷,她知道。她的全身都在發冷,冷得想哆嗦,想縮成一團。她怕冷,從小就怕。
若水淡淡地瞥了夏雨煙一眼,又望向平闊的江面,眼睛一亮,微笑:“雨煙小美人,看來你這次的直覺是真的了。”
夏雨煙聞言身子一震,趕忙望向江面,在目及到那自遠而來的黑影輪廓,釋然點頭:“嗯。”
——————
“小水?”清洛詫異地看向一臉無所謂的若水。
看其架勢分明便是等他們回來,不由內心欣喜。
若水只是淡淡掃了略顯欣喜的清洛一眼,傲嬌地別過臉去,冷哼了一聲。
清洛無奈地笑了笑,扶着已是昏迷,臉色慘白的緋妍下去了,意識到是踩進積雪中不由一愣,繼而擡頭看向不看自己的若水,笑意更深。
“淨沙呢?”夏雨煙定定地看向龜背上那個陌生男子。
“那個花瓶?”男子傲然一笑,隨手將一人丟向夏雨煙,慢悠悠道,“可要接穩了,摔死了可不關我什麼事。”
夏雨煙瞳孔赫然縮小,驚慌地看着摔向自己的人影,竟是沒有躲開,直到自己被砸倒在地,身子被摔得生疼,卻顧不得太多,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蕭淨沙,卻是昏迷。
“淨沙?淨沙!”夏雨煙拍了拍蕭淨沙蒼白的臉龐,想喚醒他,卻是無用功。
“你對他做了什麼!”夏雨煙憤恨地瞪向那個已下到海灘上的男子。
“身子骨太差,暈了而已。放心,死不了。”男子也不惱,只是溫柔撫着黑色大烏龜的頭。
夏雨煙低首,神色複雜地看向懷中的蕭淨沙,大雪紛飛,落在她冰涼的臉頰上。
“死了?”若水掃了清洛扶着的緋妍一眼。
“活着。”清洛溫和地回答着。
“真可惜。”若水看向清洛,眼神閃爍,指向一邊,“那也帶上這個死不了的,我們回去。”
她指的是蕭淨沙。
清洛呆愣,無奈地笑着輕點頭。
“雨煙小美人起來啦,我們先回去。”若水不是很溫柔地將夏雨煙拉起來。
“哦,對了。”男子忽然轉頭看向他們的背影,邪肆笑着,“魔君、神君以及鳳王,我還會再去找你們的,請恭候我的再次到來。”
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清楚萬分。
若水忽地駐足,回首望向男子,一臉的冰冷,連聲音都沒有絲毫溫度,她盯着男子亦無波瀾的黛藍色雙瞳,不掩那肅冷的殺意:“過期不候!”
“放心,不會太久的。”男子依舊那般張揚與狂傲,只是換了個容顏與相貌,卻是更加隨意與不羈,更加的合適。
若水皺眉。
她不甘,她想秒殺這個傢伙,可事實證明,她辦不到,別說是秒殺,現在的她根本就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絲毫!也許就算她實力恢復了,和清洛聯手都殺不了這個恐怖的混蛋!
她打不過他,這是事實,縱然沒有真正交手過,可是那是不用比都知道的威壓,一種從實力上的敏銳感。可這並不證明她服輸,爲今之計怕是隻有這般的妥協着。
軟弱的她是清洛的雞肋,是威脅清洛最好的把柄。意識到這另一個事實,若水沉默。
“閣下莫忘了我們是雙方互利的合作。”清洛突然開口。
“這倒是不錯,倒也無所謂。”男子目光微閃,淺笑,“清洛神君是精明之人,我省得。”
“我和小水便先行離開了,閣下想再尋我們去離婁閣找便是。”
“我知道清洛神君還是個重承諾,講信用之人。”
清洛眼眸微垂,不再看男子,轉頭對若水說道:“走吧,天寒了。”
“我還知道,清洛神君是個爲情所困,鍾情之人。”男子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笑容更加肆意。那是什麼都勝券在握的狂傲。
“聖鍾迴盪幽幽然。”男子輕聲吟着,喃喃自語,“有多久沒有聽到了?很久很久了吧。”
他柔和地看向乖順地玄龜:“小黑,這是不是在爲我的重生而鳴呢?”
玄龜通靈性,低沉地叫了一聲。
“是麼?”男子突然笑了,笑得那般溫和與柔情,不同於對玄龜的柔和,那是真正刻苦銘心的溫柔,是一個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會露出的笑容,裡面包含的其實太多,以至於如此刻苦銘心。
“那也定是爲她的到來而歡鳴的吧……”男子這麼低喃着自言自語,黛藍色的眼眸微瀾,柔和如水。
蓮玉生顆玲瓏心,心有千千百鎖結。我受着病痛折磨之時尚不能同他一起,如今沒了病痛卻連自己都沒了,我依舊是不能同他在一起的!堂哥,你告訴我,我一直以來這般渴望着的健康如今的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