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臨武帝四年。
“阿彥,高休雲快死了。”
忽然有一天,高長風跑到林彥的故居,面無表情地同林彥這般平靜地說道。
“長風,他是你的父親……”
“他不是!我沒有這麼自私無情的父親!”
高長風怒了,摔碎了手中的酒杯,大聲呵斥着。
可是爲什麼,林彥覺得他看到的不是怒容而是悲傷?
“長風……”
“阿彥。”高長風冷靜了下來,這般直視着林彥,輕輕說道,“你知道的,他死後我就成了臨二世,下一代帝上……這樣的話我只問你一遍,你也只需回答一次!疏遠我,離我遠點,可以麼!”
高長風在說什麼呢?
嗯,林彥覺得自己當然知道高長風在說什麼,可是他呢,沒有絲毫的猶豫地搖頭――拒絕了。
高長風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後仰天大笑着,緊緊抱着林彥,罵他笨,罵他傻,罵他尊着什麼狗屁的仁義禮!
林彥一聲不吭,他看不到高長風的表情,只是感受到了高長風那微顫的身子,以及自己那溼熱的肩頭。
其實那個時候,林彥就很想詢問高長風了。問他在害怕什麼呢?
“阿彥,對不起……”
什麼?長風在說什麼?
眼前的場景倏然轉變,不是他故居的舊宅,他聽到了有人嘶啞的吼叫,還有驚恐的尖叫,刀刃鏗鏘之音……
奇怪,他這是在哪?好吵,爲什麼這麼吵?
黑與紅。奇怪,爲什麼他的視線中只有這兩種顏色了?長風呢?長風在哪裡?
“阿彥,好好活下去,長命百歲,不要什麼來世,你今世遇上我已經夠倒黴的了……”
哦,想起來了,是佑天六年,臨朝的,不對,是尚風的都城。高長風讓他拿着長劍親手刺入長風他自己的心臟,在衆人面前。
長劍,林彥這輩子最討厭的東西。
後來呢?
後來,林彥被推成了“救世主”,真誇張,真刺耳。
林彥他至此以後再也不曾踏入尚風的都城,那兒是血,是罪,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佑天六年七月,那一天臨國都城的血雨腥風,烽火連天。
“笨蛋……”
林彥伸手,看着指尖輕輕劃過光滑的墓碑,上面不曾鐫刻一字,他目光微散,臉頰冰涼。風從他的手心裡輕輕吹過卻不曾有一刻的停留。
“哦?臨二世竟是允許手下的臣子這般稱呼,真是有趣呢……”
一個男子的聲音,微啞而清潤。
聽到身後來人開口說話,林彥也不曾回頭,只是靜靜地坐在墓碑前,用手掌輕輕撫過冰涼的墓碑,目光悠遠卻柔和。
風嘯也不甚在意林彥無視的態度,只覺這一家子的人都是愛搭不理,倒也真是可氣,因爲驀地又思及那庭院樹上的伊來,眉頭微蹙。
片刻之後,風嘯再次開口。
“林大人不詢問本帝此番前來的目的麼?”
“風嘯帝,於禮,我是你的長輩。”
“……”
風嘯抿脣,目光落到了墓碑之上,輕輕道:“父親他倒是仁厚了,竟是還給臨二世斂屍。”話至此,他頓了一頓,再次揚聲,負手而立,“林大人,我亦如他人一般敬佩您,一個能助臨二世保僣僞之朝六年而不衰之人定有着極大的才能,我不覺得林大人這般年輕卻要拘泥於荒野之間。”
“不要拐彎抹角,我不會再踏入尚風都城半步。”
就好似早知林彥會這般拒絕一樣,風嘯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在林彥身旁坐下,也如同他一般望着墓碑,目光清澈:“臨二世如此結果,怨不得別人。”
“你呢,你是怎麼看他的?狷狂暴躁之人?驕奢淫逸,不思進取?”
“那是世人的看法,史書的記載。林大人,覆滅了就是覆滅,沒有一個後朝會肯定前朝的存在,僣僞之朝便是僣僞之朝,成王敗寇,權力的遊戲向來如此。”
風嘯頓了一下,面色忽凝重了下來,繼續說道:“一個驕奢淫逸,不思進取的人是做不到守護一個江山如此繁華不衰長達六年的。臨二世也定是個聰明之人。”
“突然來訪,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個。”風嘯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將其遞於林彥道,“我父親臨終前交予我的,命我一年之後再拆開來細看。前不久我拆開看了,看後我便來此了。”
林彥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書信,拆開它取出了紙張,展開來細細閱讀,而越往下看越是驚愕,最後竟是連書信落地也渾然不覺。
“真是可笑對不對,僣僞之朝?呵,一家子的骨肉相爭居然被後人說爲是僣僞之朝,尚風女帝風瑜,臨武帝高休雲,呵,這兩人果真……”風嘯扶額,嘴角揚着無可奈何的笑容,已是哭笑不得且無語凝噎。
高休雲“殺”文帝風瑜篡尚風建臨朝?女帝風瑜一生未婚最後被高休雲逼得病疾而亡,她不曾留下一兒半女,即位理當是他的父親,也便是風瑜的親弟弟風珏纔是,而琪王欲篡其位卻不料高休雲奪其龍印直接稱帝,改國號爲臨。
高休云何許人也?御林大軍的掌權人,一個一輩子都在戰場上打滾過來的人,不曾上過戰場空有野心的琪王如何與之抗衡?
臨武帝元年廢琪王,平割據,三年時間盡收敏毓一帶,擴展的版圖比之前的尚風還要大,多少年?才花了三年!
就是這麼個英雄偉略的人物,最後就像曇花一現一般,掌政不過四年便是病逝,而終歲不過四十五。
無後無妃,一輩子在戰場打滾的高休雲膝下居然有一子?呵,誰的兒子?母親是誰?沒人敢追究。因爲那是高休雲,他說是便是。所以臨二世文宣帝高長風的母親到底是誰,成了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就是其本人也不知,而百密一疏,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除卻大家的都不知道,還有知者的故意維護。那個維護者是誰?尚風靈帝風珏,也就是他的父親。
那麼秘密呢?真是諷刺的秘密啊。
什麼僣僞……誰會把女帝的親生兒子當做篡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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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傾瀉了一地的冰涼。
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櫺照射到了屋中的屏風,閃着銀色的光芒,忽隱忽現。而屏風之後,牀鋪上空無一人――那個本當躺在這兒休憩的人兒去了哪?
溟殤眉頭微蹙,而後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直接落到房樑之上,果不其然。
一個輕巧的躍身,穩穩地落在了房樑之上。本當還有些寬敞的房樑柱頓時變得有些狹窄了。
溟殤單膝跪在了祁悠若身旁,靜靜望着睡顏祥和的她愣了神。
原來這沒心沒肺的女人還有這般溫良的時候?不是刻意的僞裝,是真實的流露。
溟殤手掌不由輕撫上她細膩柔嫩的臉頰,極好的溫潤之感竟是覺得有些愛不釋手,而忽的寒風乍起讓他爲之一愣,及時反應過來後趕忙側身避開來,也還是感覺到了冰冷的刀刃從自己的頸邊擦過,心下漏了一拍。
“是我!”
溟殤趕忙出聲來,也急忙伸手摟住了由於慣性險些落下房樑的祁悠若。
祁悠若聞聲怔了怔,感受到自己沒有摔下去,而是被他拉了回來。她輕靠在他胸膛上,心中鬆了口氣,也就下意識地扔下了手中本緊攥着的匕首。
一聲脆響,匕首從房樑上落到地上,發出一陣叮鈴之音,在本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祁悠若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神,然後撲到了溟殤懷裡,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埋首在他心口。
她的如是乖順反應倒是讓溟殤好生意外,低首看向懷中的人兒,總覺有些不真實而實在難掩的欣喜。
他伸手回抱祁悠若,出言調侃:“怎的,莫不是萬般思念於我,不習慣了我的不在身邊?好生奇怪呢,在我未出現前你不從來都是煢煢孑立,如今怎的又不習慣了?”
這話只是打趣,漏洞太多,他也懶得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刻意爲難她,不過真的有些驚訝她的反應,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難以置信。
“殤殤,我好想你……”
祁悠若如是低低喃語着,身子微顫,不曾擡首。
溟殤一怔,低首看着懷裡顯得小鳥依人般的她,只覺得心頭被她小手抓了一下,想撓回去卻無法。
他覺得有些恍惚,何時她竟變得如此依賴於他?習若自然,卒難洗盪。是好事麼?想來是好事吧。
她詢問他是否願意娶她,他答應了,就算不曾有儀式,瞧着很不負責,可是在彼此都答應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妻子。喜歡也好,習慣也罷,他的妻子依賴於他,這的確是好事。
溟殤想說什麼的,可是突然覺得自己的言語都太過蒼白,他能說什麼呢?
許久,祁悠若從溟殤懷裡擡起頭來,猛然間注意到了什麼,頓時變了臉色,她伸手撫上溟殤的脖頸,果不其然摸到了溫熱的液體――是血。她心下愧疚,不敢想象如果溟殤剛纔沒有躲開來……
“對不起,我只是感覺到身邊有人,下意識地……我不曾想是你回來了的!”
“小傷罷了,倒是你下手真狠呢。”
溟殤無所謂地笑笑,而看着還在自責的祁悠若不免有些心疼。
難怪不乖乖在牀鋪上睡覺,反而跑到了房樑之上,還隨身攜帶匕首,就是連出招也是直接割向對方脖頸上的大動脈,這個女人……
他本想開口再說些什麼的,而脖頸上忽然溫軟的感知讓他久久無法回神,就那麼呆愣愣瞅着埋首他脖頸間的女子。
祁悠若細細舔吮傷口的血液,腥卻淡,轉瞬便融化在脣齒間的滋味,可是沒有鬆口。
“小、小擦傷而已,你、你大可不必……”
溟殤按耐着被如是“挑撥”是極其難受的,他是最受不了她的投懷送抱了!那樣會讓他難以自持,連自己是誰都快遺忘……
祁悠若並不理會,只是安靜地埋首在他頸間,舔舐傷口,卻更像親吻,明明那般虔誠的模樣。
溟殤深呼吸好讓自己平靜下來,暗罵自己的可恥,他不該有那種遐思,畢竟祁悠若是如是的虔誠,在彌補她失手的過錯。
溟殤伸手輕撫她柔順的絲髮,目光溫和柔軟,好似能融入萬頃碧波。
“真的很想我?”
祁悠若聞言目光微閃,不曾遠離,只是輕輕開口:“是真的。你不在讓我迷惘無措,我甚至每日拿睡眠來打發時間。沒有安全感,就躲在樹幹房樑之上做些白日夢來消遣,我很思念你的存在……”
“可是才三天。”
“思念和時間是沒有關係的,你不能看見我在安然熟睡就說我沒有在時刻思念你!”
“有些不真實啊……”
確乎有些不真實,他眼前這個小女子從未曾如此直白地向他闡述過她對他的情感,她從未這般明確的說過她思念他,在乎他的存在。如果是夢,那就不要讓他醒來吧……
“怎樣纔算真實?把我的身子給你麼,你又不是沒有得到過!殤殤,你怎麼就能判斷真實了?娼妓睡在身側也不能保證她心中有你,錢權交易是談不得什麼感情的,可是我們的感情,無關錢權,對不對?”
溟殤臉頰微紅,怔愣看着埋首他頸畔的小女子。
他知道她膽子大,可是不曾想竟是這般膽大,說着這麼不掩飾的話語讓他都覺得有些羞愧。
真是不像話,這、這怎能這般作比喻!
可是頭一次聽到她這般明確指出他們之間的感情,溟殤還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話都有些說不明白了,與她的淡定自若相比,自己現在的反應簡直就跟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一般,是真的很蠢吧?
他深呼吸,努力按下自己有些聒噪的心跳,別過頭去虛咳了一聲用來掩飾自己還微紅的臉頰:“說什麼呢,沒個正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很思念於我,我很開心。”話一頓,他轉回頭看着懷裡撲閃着如水般眸子,似小鹿般瞅着他的祁悠若,不由失笑,“我抱你下去吧,乖乖去牀鋪上睡。東西我已經取回來了,你不用擔心。”
祁悠若輕點頭,任由他將自己抱下房樑,再放上牀榻,看着他轉身要離開,祁悠若一時就慌了,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你又要去哪?”
溟殤回首看着她緊張的模樣,沉默了會兒,終是坐了回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微笑:“在去往林彥故居的路上恰逢我的舊友,他不放心我非得跟着來,此刻正在翠屏山莊門口侯着我呢,我現在就去打發了他。”
“那你要快些回來!”
“好。”
“不許不吭一聲地跟着跑了!”
“是是是。”
“……”
祁悠若撲閃了下眸子,盯着他。
溟殤無奈:“有違此誓,天雷殛死可好?”
“口胡!”祁悠若瞪了溟殤一眼,責備着他的口不擇言,“方纔只當是玩笑話,你切不可隨便以天命發誓!”
不明白祁悠若爲何這般緊張於天命,瞧着她篤定的模樣溟殤也只得隨口應着是,轉身準備離開,剛行至門口又折了回來。
祁悠若正疑惑着,就看到溟殤回到了自己面前,剛想開口詢問就見溟殤伸手捧住了她的臉。
“殤殤?”
“你睡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不要再擔心什麼危險,我會在旁邊的,所以安心睡覺好麼?”
溟殤微俯身,在她額前落下清淺的一吻,帶着說不明的甜意,至少祁悠若莫名就紅了臉,覺得心跳聲太過聒噪了。
――――――
伊來,天上的伊來,是真主的使者,他的真主是聖主大人,所以,她是聖主大人的使者麼?爲什麼突然降臨凡塵了,是想向他傳遞什麼聖主大人的指令麼?
伊來,天上的伊來,真的是做夢麼?不應該是做夢纔是,那個時候新葉簌簌地往下落,就像是雨,他分明瞧見了的,那雨簾的後頭是伊來她絕美精緻的面容,睨視着渺小的他,宛若天神一般!
風嘯鬱悶地踱步着,來來回回漫無目的地走着。
他不知不覺地就往那棵看見過“伊來”的大樹走去了,而遠遠地竟真是瞥見了那抹素白的衣裳,心下一喜,正想快步上前去卻是瞅見了什麼?素白的衣裳旁邊是玄色的衣衫——伊來的身旁有其他人在,與伊來並肩而坐着!
那是男人的衣服。
風嘯抿脣,放緩了腳步,他慢慢踱步過去想湊近再細瞧些,卻在一定距離就駐足了。
他瞅見了什麼?伊來的身旁是一個容顏精緻的男子,那是個貌相極好的傢伙。他曾見過文炎國的炎大皇子炎夭,那時便覺炎夭的容顏是天賜的,他從不曾見過這般絕色容顏的男子,而眼前這個傢伙呢?這個與伊來並肩而坐的傢伙竟是有着可以與炎夭媲美的容顏!
他不曾在意過容顏,他認爲容顏是女子當擁有的資本,男人的容顏頂個什麼用?不是面首,不是優伶,男人要張絕色的容顏做什麼!可是現在,他莫名嫉妒了,嫉妒那個傢伙的容顏,因爲伊來的笑顏,那麼嫣然若花般的笑顏,對着那個傢伙綻放了。
爲什麼呢?因爲這個傢伙的極好容顏麼?原來清冷的伊來也可以笑得這般純粹美好,可是爲什麼不是對他?
他們在嬉笑打鬧着,伊來伸手撩過了男子的絲髮,而眼尖的他瞅見了什麼?那個傢伙的脖頸上的那一道緋紅印記,天知道那是什麼!
反正不管天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是知道的――是吻痕。那個是吻痕,那麼明顯!
風嘯忽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冷眼瞅着他們,隨後嗤笑一聲便是轉身離開。
不曾打擾,就似不曾出現。
她不是伊來,伊來是不會做出這般俗世的事情,伊來是不會有男歡女愛的,她不是伊來,不是……
祁悠若淺笑着,就似根本沒有發現風嘯一般,伸手輕輕撫過溟殤的脖頸——那上面還有她昨天親吻過的痕跡,很明顯。也難怪他今天竟然不束髮,反而披散着絲髮隨意紮了耳鬢的絲髮就作罷了。
“那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
“我聽林逸飛說是什麼貴客,突然來訪,真的不知他是誰。”
溟殤聞言目光微閃,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殤殤認得他?”
“不認識!”
“既然如此那殤殤哪兒的火氣?”
溟殤忽瞪向笑得無辜無害的悠若,伸手輕擡起她的下巴,低首瞧着她,不冷不熱地說着:“因爲他看你的眼神,我很不喜!”
“真不認識,我可以發誓!”
“不是說不要輕易以天命起誓麼?不認識他最好不過,別和他扯上什麼關係,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他可是個野心十足的傢伙,如果你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話。”
“知道知道,殤殤如此說自然是爲我好的。”
祁悠若笑嘻嘻地應允着,也看不出到底是聽進去了沒有。
溟殤無奈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頸,懊惱:“你這個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爲之,說什麼甚是思念,說什麼失手過錯,你造個那麼明顯的痕跡給誰看?林逸飛?還是剛纔那個傢伙!”
“冤枉!甚是思念是出自真心,失手過錯也是真心過錯,我可是真的懊悔不已的!”
“那昨天晚上我從舊友那兒回來後的算什麼,賠償?”
“賠償?”就像是讀到了什麼好笑的字眼一般,祁悠若嘴角揚起一抹譏笑,而柔聲細語說道,“你以爲我是什麼善人麼?何況善人極少犯錯,他們小心翼翼地過活,謹慎的人是極少出錯的。我像是那種犯了錯會悔改,會賠償之人?錯了便是錯了,賠償是欲蓋彌彰,我不會。”
說至此,祁悠若伸手撫過溟殤的絲髮,靜靜望着他極好的容顏,輕輕說着話語而目光如炬:“別把這種事情想做是什麼賠償,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出於什麼愧疚與自責,那是自身內心深處的想法不是麼?你完全可以推開我的,可是你沒有,你可以可恥地把它想成是罪惡,人性本就如此,誰的內心深處不埋藏着七宗罪惡呢?”
溟殤抿脣,只是盯着她的雙眸,她的眼睛那麼澄澈,好似碧潭,卻耀眼地好似夜空的星辰墜入眸中。
祁悠若看他的眼神很熾熱,是帶着侵略性的,他看得出來。而他又能反駁什麼嗎?不,不能,就如同她說的,他完全可以推開她,可是他沒有,選擇的不是推開而是接受,事後想想也十分懊惱不已,可是,那就是他的選擇不是?
“你是我的妻子,我們的這種事兒是理所應當,不需要說成什麼人性的罪惡,你滿腦子盡是歪理!”
祁悠若眨了眨眼眸,對於溟殤紅着臉的反駁不置可否,她嘴角揚起一抹勝者的弧度,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臉龐,很是滿足。
“如果可以,你以後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哪怕片刻我也會擔憂,我習慣了你的存在,就忍耐不了你的離開。我是人,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短啊……”
“在害怕什麼?”
“害怕你惹了我之後又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怎會?”
怎會?你不會麼……
輕風吹拂,拂過她的髮梢,劉海兒掩住了雙眸,看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