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茂意心情起伏不定,心想若是明早還沒見到昊王,他就要帶一部分人再折回宣都王城去找人。
太陽落山,天色漸漸入黑,昊王還是沒有出現,卓茂意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
廚子們架起火堆準備做飯,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哨兵一聲驚喜地大喊:“王爺回來了!”
衆人俱是一驚,隨即放下手中的東西,欣喜若狂地衝到山谷入口處。
果不其然,遠遠地就看到一隊人馬朝着山谷奔來,其中跑在最掐面的人正是昊王!
卓茂意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他吩咐廚子們趕緊燒水做飯,隨即騎馬迎上前去。
靠近裴九川的隊伍,卓茂意立即就發現,這些人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傷,就連號稱鬼剎閻王的裴九川也不例外。
裴九川的整隻左手都被紗布包裹住,溢出的鮮血將紗布染得猩紅,卓茂意心中一驚,行過禮之後,趕忙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裴九川簡單地將自己在皇陵外與白鏡離等人幹架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說得言簡意賅,幾乎沒用任何一個形容詞,可越是這樣,卓茂意越是能感受到真實場面的兇險。
卓茂意半開玩笑似地說道:“我早就想跟白鏡離那個小白臉幹一架了,早知道王爺是去跟小白臉打架,我肯定要去湊個熱鬧!”
裴九川沒有說話,衆人進入山谷之中,經由軍醫處理好傷口,吃過晚飯之後,各自睡去了。
最大的主帳之中,裴九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他單腿彎曲,背後靠着金絲軟墊,整隻左手被紗布團團裹住,經過處理後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只是這段時間內不能再用力。
在他對面坐着卓茂意,此時的卓茂意已經換下一身鎧甲,穿着白色的寬鬆常服,眉容俊秀儒雅,若非不認識他的人,必定會以爲他是個文人雅士。
他說:“依照王爺的吩咐,我已經將能帶的人都帶出來了,總共三百五十九人,加上他們的家眷,大大小小共有一千餘人。”
裴九川說:“白鏡離不會善罷甘休,最遲一個月,本王的通緝令就會貼滿全國,先下手爲強,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先回到夜狼城。”
他手握十萬兵權,這些兵全都被留在夜狼城中,那裡纔是他的根據地,只要回到那裡,再將城門一關。以他們的兵力,再加上夜狼城易守難攻的特殊地理位置,就算白鏡離再厲害,也奈何不了他們。
想到白鏡離吃癟的模樣,卓茂意忍不住笑起來:“那小白臉也就耍嘴皮子厲害,真刀真槍幹起來,他也就那兩下子,壓根就不是王爺的對手!”
裴九川說:“切莫輕敵,此次本王成功逃出圍困,看似是本王佔據上風,實則未必如此。”
卓茂意先是一愣,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白鏡離野心勃勃,先皇已故,本王也已經離開,如今的宣都王城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以後他只要扶植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子繼位,就相當於將整個天嵐國都收入囊中了。”
卓茂意的臉色當即一變,腦子迅速運轉,隨即想到了很多事情,沉吟片刻過後,謹慎地說道:“小白臉想要掌握大權,也要先問問那幾個皇子和王爺願不願意,這些人
中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哪怕小白臉城府再深,要想一舉拿下這些人,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裴九川淡淡地說道:“怕就怕那幾個皇子狗咬狗,咬得兩敗俱傷,最後讓白鏡離漁翁得利。”
“要真是這樣,小白臉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卓茂意笑得有些不甘不願。
裴九川揉了揉額角:“此事暫時與我們無關,日後再議,你先回去吧,早些歇息養足精神,明早還要趕路。”
見他目露疲憊,卓茂意沒有再逗留,拱手道了聲告辭,便起身離開了。
裴九川單手撐地站起來,繞過掛着的厚毛氈,走進去,鋪面後毛毯的牀上躺着孟花朝的屍體。夜裡很涼,哪怕是隔着帳篷,也能感受到滲入骨縫的寒氣,但裴九川卻不讓人在帳篷裡面點上火盆,他擔心溫度會烤乾孟花朝的屍身。
他躺到牀上,伸手抱住孟花朝,她的身體猶如冰塊般冰冷僵硬,但他卻像是抱着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
冰冷的帳篷之中,他們在黑暗裡相依相偎,一如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縱然生死相隔,他們仍舊不分離。
一夜寂靜,翌日天剛亮,所有人就在裴九川的帶領之下拔營離開,浩浩蕩蕩地朝着夜狼城出發。
次月初三,裴九川率隊抵達夜狼城。
不久,宮中使者帶來太后的懿旨,旨中點名裴九川犯上作亂,命人將其拿下,奪去其王位與帥印,押解回王城,若有抵抗,格殺勿論!
裴九川一箭將使者射殺,血染懿旨,公然抗旨不尊,此事穿回王城,全城譁然。
至此,夜狼城與天狼國徹底翻臉,一場長達數年之久的大戰在太后的震怒之中,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序幕……
死亡的滋味很糟糕,劇痛鋪天蓋地的襲來,身體漸漸失去力氣,色彩斑斕的世界,在眼中全部化作虛無。
孟花朝閉上了眼睛,伴隨知覺的消失,痛苦也漸漸地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間似乎聽到耳邊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阿朝……”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孟花朝艱難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短暫的適應過後,視線逐漸清晰。
她發現這裡竟然是一間病房,在病牀上躺着個女孩兒,那女孩子閉着雙眼,鼻腔裡插了根氧氣管,臉色蒼白如紙,一動不動,宛如死去一般。
最令孟花朝驚奇的是,這個女孩兒居然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女孩兒其實就是她自己!
因爲她看到了圍坐在病牀邊的父母,以及容盛,許久未見,他們的神態看起來都很憔悴和疲憊,父母似乎老了很多,兩鬢已然生出白髮。
容盛依舊是西裝革履,可整個人卻都消瘦了好幾圈,看起來越發的氣勢逼人。
他們看着躺在牀上的孟花朝,不斷地訴說着自己對她的思念,那些情真意切的話語,令孟花朝在感動之餘,心痛如刀絞。
孟花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觸摸他們,可是手指卻直接從他們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擡頭看了牀上的女孩兒一眼,終於想起來,她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孤魂野鬼。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只能呆呆地看着父母和容盛,感受到他們期盼自己醒來的殷切心情,心中萬分酸楚。
此時此刻,在她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渴望。
我想活過來,我想回到他們的身邊!
渴望越來越強,孟花朝的眼前忽然有白光閃起,亮得她雙眼生疼,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
片刻過後,待她放下手,竟然發現自己已經離開病房。
此時她站在一間小房間裡,房間的面積很小,目測只有十來平米,四周全是牆壁,沒有門窗。
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在她面前靜靜立着三根白色蠟燭。
燭火幽然,昏黃的光線在黑暗中暈染出淡淡的光圈。
這裡是哪兒?
孟花朝滿腹疑惑,她靠近蠟燭,伸手去觸碰,令她詫異的是,手指沒有穿透蠟燭,而是真真切切地握住了蠟燭。
身爲靈魂的她居然可以摸到實物,這太奇怪了!
就在這時,她握住的那根蠟燭的燭火閃了一下,然後就毫無徵兆地滅了。
她手中的蠟燭迅速變黑,猶如沙礫般,一點點崩潰消散,最終化成點點星光,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耳邊忽然一個充滿威嚴的男人聲音:“真難得,汝的任務終於完成了三分之一。”
是誰?孟花朝一驚,下意識擡頭四顧,小小的房間裡,仍舊只有她一個人。
男人說:“汝無需害怕,吾不會傷害你。”
這種敵在暗我在命的感覺讓孟花朝很沒安全感,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一邊悄無聲息地尋找聲音來源,一邊問道:“你到底是誰?”
男人說:“吾乃地下之神。”
這個答案遠在孟花朝的意料之外,她追問道:“什麼是地下之神?”
男人說:“掌管地下諸事的神靈。”
這聲音乍一聽像是從身後傳出來的,但仔細一聽,就會發現它其實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完全無法找不到它的來源。孟花朝在心裡暗罵該死,又問:“你是閻王?”
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男人的回答,忍不住喊了一聲:“喂,你還在嗎?”
男人應道:“嗯。”
孟花朝:“剛纔爲什麼不回答?”
“不回答是因爲無法回答,”男人頓了頓,“這個問題不是汝該問的。”
這意思就是擺明了不想回答,孟花朝只得換了個問題:“那你告訴我,你剛纔說的任務,又是怎麼回事?”
男人說:“菩提果和黑龍圖案。”
孟花朝立刻反應過來,驚呼道:“讓給我發佈任務的人難道就是你?”
男人說:“正是吾。”
孟花朝立刻追問:“爲什麼?”
男人說:“天地循環,因果報應,如果一定要說出個理由來,那隻能說汝前世造孽太多,這輩子註定要多災多難。”
孟花朝:“……”
鬼知道她前世幹了些什麼破事兒?死後一碗孟婆湯下肚,前塵往事,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於她這輩子而言,前世就等同是陌生人,這種別人做了壞事要她來背黑鍋的感覺很糟心啊有木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