脩敬之意識到蓮無芯雖然自己承認身爲神界使者,但他的存在絕不僅僅是爲衆神監察人間百態,更可能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人間對神界有何意義!可既然是關乎神界的事,至少目前絕非自己有資格去好奇的了。
於是,脩敬之暗中命令全家上下對蓮無芯不可稍失禮貌,但也不可任意打擾,說白了就是要客氣的越陌生越好!
而年輕人總是比較容易互相熟悉起來的,不過半個月的互相研究音律,不管蓮無芯怎麼想,其他人確都視之爲知己,甚至偶像了!
然而,蓮無芯卻也感覺到自己在修家時刻都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並且那些下人的客氣和禮貌,其中摻雜了多少不耐煩,明顯對招待自己並不很甘願。
他倒也能想到這一切也未必是脩敬之對自己有多大的懷疑,只是處於其立場對身懷巨大隱秘的人有所擔心也無可厚非。而就在身邊出現了奇怪的情況,他也必然會首先想要隱藏自己,這都十分正常!
而雖說爲心中所好可以不厭其煩,但太長時間千篇一律的生活,尤其是還總難有什麼進展那就難免讓人靜極思動了!
修媚兒首先就耐不住寂寞了,但又不敢主動向父親提起想出去玩兒,於是就暗中和卿憐公主商量。
同樣的少女心性,卿憐公主也早就膩煩了枯坐,況且她這次出來本想能到處遊玩,正想出去到處逛逛,如此兩人正好一拍即合,由她向脩敬之提起,一來是公主所求,二來脩敬之也實在漸漸對蓮無芯心有疑忌,如此還怎會不肯答應?
當下,蓮無芯一行五人,加上卿憐公主,修載旭兄妹,以及他們雲墟城同門掌門月山真人弟子鍾傲峰等十餘人便離開了修家,往君義城往東四十里的“晚香鎮”而去。
這晚香鎮雖然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可素以“夜曇”盛放聞名於世。每月十五晚間萬株夜曇竟放,花香綿延百里,醉人心脾!
而這裡也有一個江湖名門,“籠香閣”!此門派當今掌門名叫“鬱婉”,乃是上代掌門獨女,後招贅帝國大將秦震爲婿,生有一子繼承母家叫“鬱芳”。十年前鬱芳和修載旭兄妹一同拜入雲墟城,且和修載旭同爲雲龍殿肅壇首座弟子,彼此交情頗爲要好!
幾年前秦震奉命迎戰魔界戰死,鬱婉便從此獨自撐起家業。直到最近兒子出師,她才總算是可以稍有依靠。而不久前修敬之壽宴,鬱芳也曾道賀。但散席後便告辭,並邀請修載旭兄妹有空一定要來家玩玩,所以諸人離開修家首先便想到來此。
同門相聚自然少不了一番敘舊歡喜,鬱婉母子對蓮無芯和卿憐公主也必然多了幾分高看。
可是,自從踏入晚香鎮,蓮無芯便感到心神壓抑,料想此地絕不太平。而憑他的身份,雖然年輕卻也不用拘泥世俗悲憤禮教,直言詢問也不會有人覺得唐突!
“鬱掌門!請恕我直言,晚香鎮素以夜曇綻放盛況聞名,乃天下間靈氣充沛之地。可自入鎮中以來我就感覺到這裡妖氣很濃,籠香閣也算江湖名門,料想不會毫無所察吧?”
其他旁人多修煉多年,功法也算不弱。處入晚香鎮也感到神識壓抑,只是他們不像蓮無芯乃是仙身,不能憑身負靈氣直接辨別所感異常。
鬱婉母子對視一眼,不禁神情暗淡:“蓮真仙靈識超凡,果然名不虛傳!哎!實不相瞞,其實晚香鎮出現妖氣已有數月之久,我也曾命門下到處查看,可卻始終毫無線索。直到最近兩個月,本該十五綻放的夜曇也已不再開放。我雖感事有蹊蹺,但毫無線索也實在是無計可施!”
諸人聽了都大爲詫異!修載旭看向鬱芳埋怨:“你也真是的,上次到我家幹嘛一字不提?這種事當然越早解決越好,怎能拖延?”
鬱芳滿臉無奈委屈:“我本來是想請令尊修大俠幫忙的,可那天出的事,我實在是說不出口了……”
諸人想想他所說倒也不無道理,畢竟相比人魔大戰,他這區區一個晚香鎮又算什麼?
半晌,蓮無芯環視在座,最後看向鬱婉說:“鬱掌門!我雖一時也辨不出是何妖物,但顯然那妖物必爲此處靈力吸引而來。並且夜曇停止開放,恐怕正是因爲本身靈力遭到了吸攝。這麼想,那妖物就很可能正是依附到了夜曇之中!”
“真仙所言,我等倒也並非沒想過。可我門下在花圃中查找多日,終是毫無所獲!這世間妖類何止千萬?能夠附着靈物竊取靈氣的也不在少數,實在是……”
“但夜曇終屬神種,其他地方罕有可見,即便有也只一生一現而已,如晚香鎮這般月月萬株同放,天下絕無僅有。所以此地靈氣不僅充沛,而且是至純至淨。再有籠香閣坐鎮,有膽量,並且有能力盜取夜曇靈氣的,我能想到的世上恐怕只有暗族一系的迷蝶一族了!”
“迷蝶”一族自來就是靠着附着於世間靈物上盜取靈氣的妖族,也是暗族中最厲害的一支暗殺部隊。因爲它們一旦附着於某種靈物上,很快就可以將氣息與附着物融爲一體,並且共生相依,最大限度隱藏自身妖氣,就算修爲極高的高手也很難察覺。所以在它們盜取靈氣的同時,也很容易進行暗殺,因此人界對其向來深惡痛絕,也非常畏懼!
可是,暗族依附魔界已經三百多年,雖偶有潛入人界行事,可這麼大規模的侵擾,恐怕目的絕非只是爲了盜取夜曇靈氣那麼簡單了。
當下,鬱婉母子攜門下誠懇請求,蓮無芯本就打算消滅那妖物,便讓巧兒現原身去查探情況。發現被藥物附着的夜曇至少有上千株之多,且多強根花莖,因此極難被發現異常氣息。
不難想象,籠香閣雖已今非昔比,但好歹也還是江湖名門。如果晚香鎮中的天賦靈氣消弭,迷蝶惡妖羣起,這門派將難以倖免,那對江湖的衝擊勢必不小。
當下,蓮無芯讓鬱婉挑選本派精銳百名,由修載旭等分別帶領,在八方佈下雲墟城的八仙伏魔陣。
剛一入夜,陣法驟起,花海中羣妖在外雖難察覺,可一旦法術展開卻必然可以觸及它們。果然,那些受到迷蝶附着的夜曇皆現震動。
與此同時,蓮無芯在陣外奏起幻妖曲。羽裳和彩翼則各執攝魂香入花海,將那些迷魂的迷蝶一一信手拈起生擒,但最終還是有幾十只必然修爲較高的逃脫了!
原來此番佈置目的是要盡擒妖物,由八仙伏魔陣困住花海中妖物,蓮無芯以幻妖曲迷惑其神智,再由羽裳和彩翼邊施迷香,邊出手擒拿。不過雲墟弟子終究功力尚淺,經驗不足,缺乏隨機應變之能。
加上蓮無芯不願傷及這珍貴夜曇根基,所以施法未能盡力,以致最終仍有漏網之魚。但即便如此,面對數百隻迷蝶妖,該如何發落卻也難住了鬱婉!
畢竟要一舉殲滅,不免擔心暗族的報復。可若放過,且不說蓮無芯等是否答應,今後籠香閣勢必被當做人人可欺的軟柿子。雖然如今籠香閣已難相比早先,可畢竟名望猶存。但僅憑自己一派怎樣抵擋暗族報復?而如今人魔之戰未解,又有誰能來幫助自己?
修載旭等初出江湖一時還難解其憂愁,蓮無芯未見得更瞭解世態人心,可稍微想想也意識到了她一門一派的處境!
“迷蝶妖乃暗族殺器,正面對敵雖不足慮,卻難以防範其暗中險惡。即便我的幻妖曲可一時生效,卻未必能奈何暗族高手。此時恐怕還得通報江湖同道,大家一起商議對策!”
鬱婉聽了心領神會,他的意思正是把事情公開出去,引全江湖同仇敵愾。畢竟此事乃當世唯一真仙蓮無芯促成,到時就算籠香閣仍不免要首當其衝,其餘門派就算做樣子也難以真的置身事外。
況且籠香閣鄰近北疆,脩敬之也不可能坐視這緊鄰任由敵人侵害!
雖說這樣的算計有失厚道,可畢竟暗族不同一般,想跟他們正面廝殺難以如願。單憑一門一派更難完全防備其偷襲,至少還得有八仙伏魔陣這樣的強力陣發護衛,那起碼也得雲墟九聖之類的絕頂高手來施法佈陣,絕非等閒弟子修爲足夠。
暗暗揣摩這種種因由,蓮無芯不由暗暗玩味師父說過的:凡心多異志,難得真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