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你能殺我多少次,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就像你爹,且不論對錯,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但你呢……”
蓮無芯的臨別贈言,不停的迴響在修載旭腦中。宣揚力量至上必定是愚蠢的,因爲只有擁有了絕對力量,纔會發現自己其實更孤獨,無助!
脩敬之所做的一切直到現在,蓮無芯雖然未曾深入考慮卻也不會認爲是錯的,只是他失敗了而已!
蓮無芯不想步他後塵,但卻又似乎看不到什麼自己可以贏的希望。
重臨魔界,雖只短短几年,但如今這裡的人們生活和曾經已經是天壤之別。他們飽受奴役,摧殘,終於和曾經人間認爲同胞在魔界過的生活一樣了。在最缺乏食物的地方,人和牲口沒有區別!前一刻相擁取暖,下一刻彼此吞噬!無論在哪,這就是災難……
陸沁芳的感傷讓蓮無芯感同身受,他也不是不想救那些人,但即使他一個人真的可以拯救所有人,那些幸運兒的未來真的又會比現在更好嗎?
很多時候蓮無芯會忍不住想自從有了心之後除了可以享受這份愛情之外,一切都未曾有過任何變化,而且每當不小心想起自己萬一失敗之後會是什麼樣的都會不禁心疼!
並且愛情在平靜中孕育享受,彼此互相溫暖依靠,如果沒有變化光陰好像都永恆了。
而一旦想到其半點讓自己不舒服的事,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根一根針在挑逗似的刺自己的心,連死都不讓痛快!
蓮無芯會忍不住想,如果這就是人生。對一個感受力完好的人來說,真的值得去感受嗎?
無疑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完整的思維邏輯和縝密的道理去講通,但當心理負荷超出極限總難免希望有個合理的解釋來安慰自己,可結果卻往往都是讓人難受的!
怕死的人更容易堅持着活下去,可怕死的人通常很少有可以掌握自己命運權力的。蓮無芯不可扭轉的認識到,在自己的命運中,自己至今仍舊是孤獨的一個人。並且爲了盡力去報答愛人,最好不要讓她牽扯進自己的命運。可是,那又可能嗎……?
的確!蓮無芯越來越沒有信心了,他明白所有一切只能自己一個人去承擔,就算有人可以爲自己分擔憂愁,卻也沒有任何幫助的回饋。但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結果如何都不會讓這個世界有絲毫好轉,而自己就算贏了其實也終究是走不出這個世界的!
滿眼迷離的看着遍地屍骸,根本已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魔,屠殺如此容易。雖不知死去的生命是什麼感受,但難道真會存在比自己此刻這種孤獨、寒冷更痛苦的感受嗎?
陸沁芳遠遠望着丈夫,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她並不認同丈夫如此的屠殺,但卻實在提不起對那些死者的分毫同情!
當他們最初走進這座莊園的時候,看到奴隸主肆虐、摧殘奴役人類的時候,蓮無芯積聚了很久的憤怒終於爆發了,而那些普通的魔界子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他宰割。
但令蓮無芯痛心的卻是,解脫了的人們別說去關心一下那些傷病的同類,甚至沒有人立刻逃生,而是紛紛去爭奪奴隸主的財富爲之大打出手,自相殘殺!
蓮無芯的憤怒到了極點,他不知道這些人活着到底有什麼意義?如果自己要拯救的全都是這樣的人,蓮無芯深信自己更情願親手殺光他們!
別去絮叨什麼是非對錯的大道理,罪犯和大俠在官府眼中都是危險分子!腳踏實地背朝天,有哪個是一心一意種莊稼種出一片江山的?
所有被視爲邪惡,當做犯罪的行爲,纔是通往榮華富貴的捷徑!
這世界怎麼了?或者該問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一念之間說起來多容易,可想要條分縷析的搞清楚每一點卻又太難了!
陸沁芳感傷於丈夫的心痛和絕亡,卻沒有半點辦法可以稍微開導他,因爲這時候任何勸解都是欺騙而已!
除了自己的溫暖和愛戀陪伴,陸沁芳找不到其她能夠撫慰丈夫的東西,即便要提醒,也只不過就是一句“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
憤怒會衝昏人的頭腦,這一點蓮無芯也沒能免俗。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遍地屍骸並不能改變他對是非的認識,卻難免勾起了他的天性!
在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的時候,“非友即敵”就成了人與人之間關係唯一的設定。所以朋友如果會成爲敵人,那反過來也沒什麼不可以!
迷蝶一族原本是暗族最主要執行暗殺行動的一支,但卻因爲蓮無芯導致其一族幾乎滅絕,可想而知這一族對蓮無芯豈會有半點好感?
“我要見的是蝠王青冥,但並不是來和他交朋友的,所以也不會擔心殺光你們讓他不高興……”
爲見蝠王青冥,蓮無芯已先後殺光了暗族中黑貓、毒蜂兩族,此刻已瀕臨滅族的迷蝶實在沒有絲毫勇氣去阻擋他。
如入無人之境般的走到暗族大本營,巨大的山門並不足以成爲障礙!
“我並不介意自己親自打進門!”
蓮無芯談笑風生的模樣,更加重了他睥睨當場的氣概,四面八方無數妖族沒有一個敢稍微近前。
“且慢!”
一個頗有點威嚴的聲音權當是蝠王青冥初見蓮無芯打了招呼,也挽救了肯定不易重建的老巢大門。
“蓮公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小的們速速開門恭迎……”
這暗族老巢和魔山暗宮雖不可同日而語,但也算頗有規模了。蓮無芯夫妻倆一路走向深處,幽暗的光線中,正對面一個瘦高個滿面肅穆拱手招呼!
“久仰大名,蓮公子!”
冷笑聲,蓮無芯掃視一遍:“廢話不用多說了吧?我來只是爲了問蝠王一句是打算就這樣永生永世困守魔界?還是希望能有個機會重返靈域?”
滯了下,青冥對此問頗感沒頭沒腦的疑惑:“蓮公子此言實在令在下費解啊!”
看他神情,青冥會意當即屏退手下,只留下親信白狼、夜梟和黑蛇三大首領。
“我不是來交朋友的,而是來做交易的。”
“願聞其詳?”
“龍世嬰雖爲靈域之主,但甘心爲神界爪牙。雖然我不喜歡干涉別人,但肯定沒道理乾等他日後成我禍患,對嗎?”
青冥聽了皺眉問:“蓮公子所言,莫非是想我暗族去爲你掃除此障礙?”
“別說是爲我,至少這難道不是蝠王你,以及整個暗族數百年來的夙願嗎?”
“但我不明白蓮公子爲何會來找我?”
“因爲我相信暗族客居魔界只是爲了一個棲身之地而已!絕非甘爲走卒!”
“但龍世嬰豈非僅僅是因爲覺得公子不可能戰勝衆神而已?”
“那蝠王是否有勇氣賭一次呢……?”
良久的沉默,蓮無芯帶來的這筆交易確實讓青冥忍不住心動!他自然不是輕易會被人欺騙的角色,但他卻明白一切正如蓮無芯所言,暗族會到魔界只不過是因爲被龍族在人族協助下打敗,三界之中唯有這魔界可以棲身而已!
多年來暗族和魔界的關係其實也談不上什麼情分,無非只是用自己勞動當做房租罷了。如今魔界打敗,天魔星都變得鬱鬱寡歡難有作爲。人族又動亂四起,自顧不暇,確實是暗族重返靈域的絕佳時機,所擔心的也不過就是一個蓮無芯而已!
但如今他竟然主動來爲自己送了一顆定心丸,青冥怎麼能絲毫不動念頭?
“公子覺得以我等如今的實力可以奪取靈域?”
蓮無芯淡淡一笑:“神龍殿坐落於萬龍脊骨之上,那便是龍族神力之源。只要將其中龍脈截斷,龍族便不堪一擊了。”
青冥聽了緩緩點頭:“公子若能助我等截斷那龍脈,事成之後又要我等如何報答?”
“我對權力和地位都沒有興趣,也就是想費盡心力之後起碼能有個可以讓自己過太平日子的地方。衆神統治三界已經太久了,其實他們自己都累了。何況人魔都曾有過不止一次去反抗衆神的經歷,我並不覺得妖界就不可以……”
他此話一出口,青冥和三大親信都不禁大吃一驚!他們無時無刻不想着可以從回靈域,甚至向人間和南疆擴展勢力。但要說和神魔兩界抗衡,對敵,卻還真的從不是他敢奢望的。
但蓮無芯的話卻像是在青冥心裡埋下了一粒種子,而且很快就發芽了,讓他忍不住感到悸動!
當然,不難想象蓮無芯既然是在夾縫中求生存,他希望把水攪渾確實很正常。但對於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亂中漁利也是最有利的方式,這並不矛盾!
或許爲了一己私利置天下災劫不可取,但如果面臨在一己和天下之間做個選擇,其實怎麼決定都用不着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