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雁聽了,只是默默問道:“大人,這船兒行駛的應該是很快吧!”大人點頭說道:“公主說得正是!此船順分而下,可謂是一日千里!過了明日,這船便就會行駛到未央城外的港口了!”朱雪雁聽了,便對着來使說道:“大人,你先回艙罷!我現在可是一點兒不覺得這風吹在臉上,有什麼冷的!”說完這話,她便不再理會來使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出神。來使聽了,便知是勸不動的了,只得給她送來了一個黑色的披肩,朱雪雁倒是收了謝過,來使見了她竟然對此道謝,倒是給唬了一跳,連連作揖而去。朱雪雁心中苦楚,想着自己明日就要到了未央城了,從此,將和花純仁天各一方!心中只是覺得難言的沉痛起來,她慢慢地地蹲在甲板上,雙手緊緊抱着胳膊,耳邊聽着這洶涌澎湃的江水,眼中一滴一滴地流出淚來。
到了晚上,朱雪雁到了這船艙裡的一處精美的臥房內,躺在枕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着!越離這未央城越近,她的腦子裡想的紛紛亂亂的事兒,便也就越多!她心中想起了過了世的母親和養父,還有自己未曾見過面的親生父親!想起了張伯和小芝!想起了太后諸人!想起了來使口中說的那個已經帶兵來到了未央城下的齊國皇帝齊匡胤!想到此,朱雪雁的心裡紛亂如麻!總覺得自己此行,和齊匡胤到花田國有莫大的干係!一時心中又想到此番到了這未央城,只怕是和花純仁要越來越遠了!朱雪雁耳邊聽着江水嘩嘩的聲音,一個人終於坐在這船艙之中是大哭起來。
她在朦朦朧朧間沉沉睡去,不知不覺,這天兒就已經大亮了。離未央城也是越來越近了,她此番固然是心事重重,卻不知道遠在嘉陵島上的花純仁也是另一番景象。十天已過,這一天,陳含蕊是一夜無眠。花純仁這一天似有無盡的倦意,早早地就上牀入睡了。這一晚上,他卻是不停地做着夢魘,一時夢自己在陡峭的高山上,一時又夢見自己在深深的大海里,一時又夢見自己在茫茫的大漠中,可是,這些景物,到了最後,都幻化爲一個女子悲慼哀愁的面容,女子的面容依稀是自己曾最熟悉不過的,待要走進細看,女子的面容就好似一海市蜃樓似的,被風兒輕輕一吹,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尋不到芳蹤了。終於到了清晨時分,花純仁沉沉地從睡夢中醒了來,忘情水的藥力已經失了效,他撫摸着沉痛的腦殼,心中自是記起了往事。但是,和陳含蕊的種種,他的心裡也自是沒有忘記。
花純仁默默地從牀上起了來,看着已經趴在牀沿邊,剛入睡的陳含蕊,心緒自是十分複雜。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誰了,他當然要回到那屋子裡去,那裡朱雪雁正在等他。他也當然知道這幾天,朱雪雁的心中一定是受盡了種種說不盡的煎熬,她還來找過他幾次,可是都被他無情地趕走了!想到此,花純仁便恨不得詛咒自己下十八層地獄去,他將自己的衣服都快速穿好,離了牀,就要開門出去!就在轉身之間,他聽到了屋裡之人一聲在夢中的無奈的嘆息:“你這就要走了麼?永遠不再回來了麼,我記
得你是對我發過誓的!”
花純仁聽了,心中自是一驚,不禁回了頭,看着牀榻之旁的陳含蕊,猶在夢中,嘴角也似在喃喃自語,她雖這樣說,可是眼睛並沒有睜開。花純仁見此不禁蹙了眉頭,他看着她,想起了十天之前她給他喝下的藥。她爲了得到他,竟然卑鄙地這樣做!還有什麼值得自己心軟同情的?想到此,花純仁不禁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大步就走出了這間竹屋子。
他趁着大好的天色,疾步就來到了朱雪雁和他曾一起住過的屋子。他不知道,就在他出了那竹屋後,聽到門吱呀的一聲響動,陳含蕊就立時醒了,她悲哀地看着花純仁走出了這間屋子,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自是沒有阻攔,她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只是,她看到花純仁在什麼都記起來後,卻忘記了和她在一起的神情繾綣,他在這十天裡的每個夜晚,對她是那樣的溫存體貼,言語行動是那樣的溫柔,難道竟全是假的麼?是了,他已經知道真相了,或許心中已經開始懷疑起那天她給他喝下的藥了,心中一定是非常鄙棄自己的行爲罷!憎恨自己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想到自己的一些好處?
陳含蕊不由得苦笑起來,花純仁已經走了,興許,永遠不會來這裡看她!哪怕他從此以後就在這嘉陵島,也是視她如棄履!陳含蕊這樣想着,眼中不由一滴一滴流下淚來!她就這樣靜靜地一個人跪坐在牀前,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耳邊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有當初,便該想到今日!”陳含蕊回頭神兒來,知道是甲長婆婆來了,她看着一臉愁容的甲長婆婆,說道:“婆婆,難道我真的是做錯了麼?我曾經都想好了的,十天之後,他一旦離去,我這心裡是再不悲傷的,可是如今他真的一言不發離我而去了,我的心裡爲何是這樣的難受?我倒希望他打我罵我,責問我,可是他什麼都記起來了,卻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這樣決絕地離去,這纔是真正讓我心裡不好受罷!是不是啊,婆婆?”陳含蕊伏在甲長婆婆的膝蓋上,方纔嚎啕大哭起來。
甲長婆婆便不做聲兒了,任由她哭個夠。
許久許久才說道:“蕊兒,既然他已經走了!便就不會回來了!你之前不是說只想和他在一起十天的麼,現在你已經這樣做到了,心中就不要再難過了!他心中要是沒你,就自然會離你而去,他心中要是有你,以後興許會回來找你!”甲長婆婆安慰說道。
陳含蕊聽了,反而更是苦笑道:“婆婆,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他走了,便就一生一世不想見到我了!因爲在他的心中,我是個惡魔,是個讓朱姑娘難受心痛的惡魔!”甲長婆婆聽了,一時也是無語了,半響方說道:“蕊兒啊,那依你說,你以後想怎麼辦?既然忘不掉花純仁,又不敢再去找他,這日子可是怎麼過呢?”
陳含蕊聽了此話,不由站了起來,她看着甲長婆婆,一字一句地說道;“婆婆,不錯,我什麼都不能做,但是我可以做另一件事!”甲長婆婆聽了,便輕聲問道:“蕊兒,
究竟你想做什麼呢?你可知,天涯何處無芳草,興許你以後能遇到比花純仁更好的男子呢?不如現在先平靜地過上一段日子,就在我的身邊,什麼都不要想,每日裡早起早睡,陪着我處理些事情,說不定,以後你能將他給忘掉!”
陳含蕊聽了此言,目光更是露出堅決之色,她沉沉地對着甲長婆婆道:“不,婆婆,這一輩子,我陳含蕊不會再愛上喜歡上其他男子了!花純仁我是再也忘不掉的了!他既然不來找我了,那我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等待!”說這話時,陳含蕊的內心彷彿又有了力量,她看着甲長婆婆,一字一句地說道。甲長婆婆聽了,心中果然震驚,她搖頭嘆息道:“蕊兒,你何須這樣執着,你可知,強扭的瓜兒不甜,捆綁不成夫妻!這花純仁既然什麼都已經想起來了,便是你們緣盡的時候到了!蕊兒,你和他並無緣分,千萬不要事事強求!到時,只會傷了你自己!天下的事兒,十之八九不如意的多着哩,也並不差你我二人!”甲長婆婆還是在不停地勸慰道:“你說要爲他等待,可是既然今日他能離你而去,又怎會知道你爲他做的一切?蕊兒,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再看不開,可就真成了傻子癡子了!”
哪裡知道陳含蕊聽了她之言,反而面色平和了,她看着竹屋外的藍藍晴天,幽幽說道:“變成傻子癡子我也是一點兒不後悔!婆婆,我說要在以後的日子裡等待他,也絕不是虛言,若是等得到了,便是我陳含蕊的幸運,若是等不到了,我陳含蕊便也會心甘情願地認命!只是我不這樣做,我心中才後悔呢!回不回頭是他花純仁的事兒,可是等不等卻只是我陳含蕊一個人的事兒!”陳含蕊緩緩地看着甲長婆婆道:“婆婆,你可知想必你也曾年輕過,你也擁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可是與我陳含蕊而言,愛情有時只是一個人的地老天荒!”這話一說出口,聽得甲長婆婆心內是大大的一怔!
看來,她已經是入了這坎坷情路了,十頭牛馬也是拉不回,自己是無論怎麼開解苦勸,也是不能使她回心轉意的了!想到此,甲長婆婆只能仰天長嘆道:“蕊兒,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且又是這樣的堅定執着,婆婆我還能再說些什麼呢?說了也自是無用。那麼你此生就打算長長久久地等待了?你可知這條路是充滿了獨孤和無奈心酸!只怕你的母皇知道了,也是堅決反對的!”
陳含蕊聽了,反而朝甲長婆婆笑道:“婆婆,我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想法,便就打算這樣做了!我是一點兒也不後悔的!至於母皇怎麼想,我自有辦法!婆婆,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的內心已是堅如磐石,不可動搖!”甲長婆婆聽了,不由又是一陣嘆息,她道:“蕊兒,婆婆還能說什麼呢?只是這樣,你也未免苦了你自己了!你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啊!”想到此,她只能說道:“但願老天能夠多多眷顧你!不辜負了你的一片苦心!若是你的母皇問你,你放心,婆婆我也是會好好幫你說與說與的!”甲長婆婆說完,只覺得這花純仁若是真得回了頭,那可真叫是鐵樹開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