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海面上水花激盪,雖然幾乎沒有什麼風,但海面上依然起了至少兩米高的浪潮,不斷的拍打在黑石帝國的戰船之上,至於那些漁民的小船,則猶如殘葉般的在海水中上下起伏,隨時都有可能顛覆一般,十分嚇人。
大型戰船一共還有四百艘上下,但所載的兵力卻只有滿載的一半不到,這也意味着整個黑石帝國遠征軍已經不足六萬人了。
龍首戰艦上,一羣甲冑上染滿鮮血的戰將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裡,一個個臉上滿是茫然。
“我等……有負皇恩……”甲板的一端,一名佩戴統領軍銜的上將臉色鐵青,手臂上縱橫着幾道劍痕,他猛然拔出佩刀抹向了脖頸。
“不要啊,統領大人!”
一名副將急忙按住他的手臂,聲淚俱下道:“我們是軍人,勝負乃兵家常事,您現在是三軍的最高統帥,怎麼可以尋短見呢?”
所有的將領紛紛駭然,急忙跪了下來:“是啊,盧衍統領,您現在是三軍最高軍銜的統帥,您絕不能拋棄我們啊……”
盧衍,海山軍團統領,帶五星軍銜,和傅羽是一樣的職銜,只不過海山軍團的兵力不如蒼炎軍,所以屢屢備受蔑視,但如今遠征軍功虧一簣,傅羽、韓蜀甚至是帝國元帥、身擁聖武神修爲的百里秦都已經戰死在大秦的國土上,盧衍此行一旦回國,必然會被送到軍法處,以敗軍之將來論處。
帝國皇帝師元性情暴烈殘忍,恐怕容不得盧衍繼續活着,畢竟論統御力和實力,他都算不上是佼佼者。
一旁,年輕的儒生道:“盧衍統領,如果你死了,我們將會羣龍無首,請你看在帝國和那麼多將士的份上,繼續統領我們!”
這儒生是百里彥,百里秦的後人,就連百里彥都那麼說了,盧衍又能再說什麼呢。
“元帥戰死,彥先生不怪我嗎?”盧衍眼睛有些血紅的說道。
百里彥搖搖頭:“先祖戰死是因爲對手太過於強大,現在已經證實希音就是大秦帝國消失多年的女帝秦茵了,西天界下錯了一步十分離譜的棋,把最強的敵人送來了,錯在神界,不在我們,請您務必不要自責了。”
“如今,又該如何呢?”盧衍有氣無力的問道。
百里彥是三軍謀士,但面對大秦帝國諸多名將屢屢的奇謀百出,百里彥的信心早在半個月前就被擊垮了,哪兒還會有什麼主意。
就在這時,遠方的天空傳來了巨龍的吼叫聲,衆人立刻紛紛肅然,歪倒在地的士兵盡數提起兵刃做出防禦姿態。
雲層散開,一頭頭巨龍出現在眼前,緩緩降低飛行高度,當看大龍頸上佩戴的熊身戰旗飾物之後,盧衍便鬆了口氣,走上前道:“海山軍統領盧衍在此!”
巨龍轟然落在甲板上,龍背上的龍騎士掀起頭盔,露出一張俊逸的臉龐,道:“原來是盧衍統領的座船,那真是太好了!”
“啊……是傅雲大人?”盧衍一臉驚愕。
傅雲微微一笑:“陛下剛剛得到遠征軍的消息,所以派我帶着二十名龍騎士趕來助戰,聽說……遠征軍慘敗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百里秦元帥戰死,甚至就連您的哥哥傅羽統領也……”
“我知道了。”
傅雲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在龍背上輕輕一晃,卻馬上恢復了冷靜,手握龍劍,另一手則伸進懷中,掏出一張詔令,道:“陛下的詔令,請盧衍統領接旨!”
“臣……接旨!”
“即刻,命令盧衍不得回軍,統御其餘部衆迂迴到凌空行省以南的蠻荒地帶,繼續爲帝國開疆闢土,不重奪嶺南的土地,便不得回師!”
“啊?”
盧衍微微一怔:“我軍只剩下五六萬人,還拿什麼跟林沐雨的十多萬大軍抗衡?陛下這是在讓我們去送死啊……”
“怎麼會?”傅雲淡淡道:“陛下派遣我來協助你們了,再說……天霽帝國三十萬大軍正在嶺北攻打鋼鐵護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林沐雨、秦茵的軍隊就會離開嶺南,前往鋼鐵護牆參加會戰,到那時不就是我們趁虛而入重奪凌空行省的大好機會了嗎?”
“可我們的兵力依舊……”
“請不要質疑陛下的決定。”傅雲笑道:“陛下已經發出王令,號召帝國境內的諸多傭兵團各自參戰,進入凌空行省奪城掠地,此時在我的身後至少有上千艘戰船,這些傭兵頭子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主,統領你也知道的。”
“可是讓這些傭兵奪了城池,他們必然會自立爲王,對我們來說根本無濟於事啊。”
“統領這就不懂了,傭兵的作用只是用來消耗秦軍的實力,而我們真正的目標應該更加長遠,譬如秦家的都城蘭雁城。”
“啊?”
盧衍怔了怔,微微點頭道:“我想……我明白了……”
“那還不傳令?”
“好。”
盧衍站直身軀,聲如洪鐘:“立刻傳令,調轉船頭,前往凌空行省南方二百里外的海岸,再謀出路!”
……
凌空行省南方邊陲再往南,一百里的茂密叢林遍佈在這裡,林中叢生着猛虎、蟒蛇、毒蟲等,一般人根本就難以企及,也正是因爲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才讓帝國的疆土沒有繼續向南,但南方卻依舊還有人類的存在南荒部落。
在帝國人的眼裡,南荒部落又被稱爲南蠻,是一羣完全沒有開化的種族,甚至連種植都不會,就連生火都不會,依舊過着茹毛飲血的生活。
但此時,南荒部落之中卻炊煙裊裊,數十里平原上到處都是炊煙,一個個身披獸皮的南蠻族人臉上滿是歡笑,他們已經嚐到了火帶來的美妙滋味,煮熟的肉,一定是比生肉要好吃多了的。
“路老!路老!”
族人圍着篝火跳起古老的圖騰舞,南荒部落的十幾個大型部落的族長齊聚於此,臉上滿是歡欣,對着中間的一個老者大呼“路老”,這在他們的語言中,是聖主的意思。
老者一身王者長袍,臉上滿是笑容,捋着鬍鬚輕笑不語,不是別人,正是義和國的大都統秦毅,而此時,秦毅彷彿已經與南荒部落的族羣生活溶於一處了。
秦毅身後,一羣義和國的部將都滿臉笑容,唯獨秦煥沉吟不語,手裡握着造工拙劣的酒杯,悶悶不樂的樣子。
一名上將走來,笑道:“少殿下,大家都在歡慶着這個盛典,您怎麼一個人悶悶不樂的?”
秦煥冷笑一聲,目光看向遠處一羣沒有穿衣、正在跳舞的南蠻少女,道:“我們給這羣蠻子帶來了火焰與種子,教誨他們耕種,可是他們卻還一心向往和平,想安安靜靜的在這裡過日子,始終不願意答應出兵幫助我們,真是一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噓!”
上將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別被他們懂得中土語言的先知給聽到了!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嘛,畢竟我們初來乍到,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說,如今大都統又剛剛被南蠻子奉爲聖主,讓他們十八宗族出兵不是遲早的事情嗎?別看他們一個個其貌不揚,但年輕人孔武有力,一旦穿上盔甲、拿起兵刃,稍加訓練便都是戰無不勝的精兵,這十八宗族的年輕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兩百萬,該是多麼恐怖的一支軍隊啊!”
“哼,我看未必,那些老東西根本沒有一個人願意爲我們義和國出力的。”說着,秦煥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聽說……嶺南傳來了消息,秦茵復活了,而且丁奚那廝也沒有死,反而效忠了秦茵,這是不是真的?”
“多半是。”
“哼,丁奚老狗真是卑鄙無恥,我義和國待他如此不薄,他竟然詐死,現在又投了秦茵,真是一個無恥之徒!虧父王還打算修築嶺南忠國碑,將他的名字刻寫在第一位呢!”
上將愣了愣,道:“我想……丁帥一定也有難言之隱吧?”
“別叫他丁帥了,他不配!”
“是……屬下知錯了!”
……
慶典正進行時,忽地遠方一名戰鷹斥候從天而降,搖搖欲墜的樣子,騎士臉上滿是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衝進了人羣:“大都統,大事不好了!大都統,大事不好了!”
“怎麼回事?”
秦毅巍然轉身問道。
斥候急忙跪地:“南方海岸上出現了許多戰船,是……是黑石帝國的戰船,有蒼炎軍的旗幟,也有海山軍的旗幟,總兵力看起來至少在五萬以上,並且還有龍騎士軍團隨之一起,距離我們不到五十里地了!”
“什麼,五十里?”
秦毅猛然站起身,冷笑道:“看來是衝着我們來的,不過區區的五萬兵力就想跟我義和國的十五萬大軍抗衡嗎?誰去迎戰?”
衆將噤若寒蟬,誰也沒有說話。
就連丁奚、龍千林都敗了,誰能有把握擊敗黑石帝國的大軍?即便是三對一的兵力比例,但依舊誰也沒有這份自信。
終於,人羣中的秦煥站起身來,抱拳道:“父王,既然沒有人願意去,孩兒願意領兵!”
秦毅皺着眉頭,心裡禁不住的一陣悲涼,丁奚、龍千林一死,義和國居然再也沒有可用的大將了,僅剩的幾個上將也沒有打過什麼大仗,根本不堪重用,似乎唯獨這個兒子見識過真正的大戰,但是……知子莫若父,秦毅知道秦煥心高氣傲,但卻並沒有什麼真材實料。
“算了,我親自帶兵。”
秦毅手掌輕輕一揮,道:“三軍聽令,點兵備戰,在紫鹿原上與黑石帝國的軍隊作戰!”
……
“路老!路老!”
身後,一羣南荒部落的族人紛紛稱頌他,但秦毅卻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