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鳳儀在走廊上看見許漾,她方纔只是去問了一下關於沈西何的間接性失憶的恢復問題。醫生說這是因爲車禍而導致血塊壓迫腦神經,所以纔會發生這種情況。還有一點,那就是沈西何在潛意識中希望忘掉一種東西,與這東西有聯繫的,他都不想記起。而這次車禍也正是契機,那麼,韓鳳儀很好奇,沈西何想忘掉的,究竟是什麼呢?
況且,這種意外的發生概率是很小的,同樣的,它的康復概率也很小。
雖然小,但不代表沒有。韓鳳儀聽見醫生的親口所述後,她竟產生一種渺小的希望,期待着沈西何永遠不要記起那六年前發生的事情。
只要沈西何不記起,那麼她便是有機會的。不過看許漾的反應,沈西何在未出事前與許漾的關係應該是不錯的,那麼,究竟是何原因,才使得沈西何想忘記她呢?許漾與醫生所說的牽扯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所擔心的,故而韓鳳儀沒有必要想這些繁瑣事情。
走廊上,韓鳳儀見着許漾,“你沒去打擾阿何吧?”韓鳳儀依舊是那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情。
許漾也絲毫不示弱,“便是擾了,你又能怎樣?”許漾道。
“你……”韓鳳儀本就在氣頭上,她是天之驕女,見許漾以這種態度與她說話,擡起頭來就要作勢打她,卻被恰巧出現的沈西何看見了。
“你在幹什麼?”沈西何的語氣中是極度的厭煩感,還有點點的厭惡。
“我,阿何,你怎麼出來了?”韓鳳儀見沈西何出現在走廊上,因爲她背對着沈西何,所以也不確定沈西何究竟在這兒多長時間。他又目睹了事情的經過多長時間。
許漾這個賤人,她正好衝着沈西何,居然也不提醒她。如果這一巴掌真的打下來,那可無疑會爲許漾創造了條件,爲自己在沈西何的心目中降低了幾分地位,雖然這個地位是她一廂情願自以爲是的。
“你慌什麼?我只是剛剛出來,想去個廁所罷了。”沈西何戲謔道,“放心,沒聽見你的那些大計劃。”
聽見沈西何這般的嘲諷,韓鳳儀覺得面子上也過意不去。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在做什麼?”沈西何冷冷道。
難道,他真的沒看見?還是說這只是他的嘲諷諷刺而已。韓鳳儀不確定。要不要賭一把呢?
韓鳳儀一個激靈,她馬上反應過來,不可能,沈西何不可能沒聽到,或者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一定是的,沈西何只是在試探她罷了。
“我……我看許小姐在這門口晃悠,我怕她不懷好意,想要蓄意接近你。在爭執間,我……我意欲打她一耳光,這不是正被你撞見了嗎?所以纔有這般尷尬。”韓鳳儀解釋,她雙頰嫩紅,又兼梨花帶雨,別有一番風味。
“是嗎?”沈西何這話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末了,他把話頭拋給許漾,“許小姐?”
許漾聽沈西何的話居然是與自己有關的,又是在問自己,不覺有些發怔。
“是。”許漾答道。
韓鳳儀不知道許漾爲什麼要幫她說話,再者,看沈西何這樣樣子,他真的全部都聽見了嗎?
“鳳儀,其實啊,我看到的,只是你與許小姐在說話罷了。你能如實告訴我,我是很高興的。”沈西何笑道,然後上前,走到許漾身邊。“許小姐,你不介意爲我指個路吧?”
韓鳳儀見沈西何直接忽略她而問許漾某個方位,她很是不滿,但也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許漾對於沈西何所說的,她也是有些驚詫。既然沈西何間接性失憶了,那麼他應該不記得自己纔是,怎麼忽略韓鳳儀而想起她呢?
“好的,沈先生。”說着,許漾爲他明確的指了路。在沈西何經過她身邊時,“不要理會那個女人。”沈西何輕聲道。
許漾一怔,旋即恢復正常。
沈西何這話……是有些相信許漾,而懷疑韓鳳儀了嗎?
雖然按照許漾的猜測,沈西何因爲車禍而得了間接性失憶,再根據醫生所言,沈西何潛意識下想忘掉一些東西,而許漾,很不幸的被包括在內。這一點,許漾不會怪沈西何,或許這就是命運。但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沈西何想忘掉呢?
還有當時沈西何不是去送醉酒的陸北迴家嗎?他難道在回來的時候就那麼不小心的發生了車禍?不過……這也有些太巧了吧?真是有點無巧不成書的意味。
而且沈西何在找完陸北之後又做了什麼?這一點,恐怕只有失去記憶的沈西何最爲清楚了吧!而且,與其說沈西何失去了這段記憶,不如說他根本不想記住。那麼,許漾便是更加好奇,這個記憶,究竟是什麼東西呢?在送回陸北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呢?許漾搖搖頭,對於這些,她感覺自己越是猜測,便是越亂。
或許,可以問問陸北。許漾想着。心動不如行動,她馬上給陸北打了電話。
“你說什麼?……”在陸北發出一聲聲音很大的疑惑後,電話那頭便是深深的陷入了沉寂。
看這個樣子,陸北似乎並不知道沈西何去了哪兒。
許漾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她想不出來,便不再爲難自己去糾結在這件事情上。不過,等沈西何想起她來時,會與她透露之後的事情嗎?雖然沈西何喜歡她,但許漾自己心裡無比清楚,沈西何喜歡的,或許是純真善良的許漾。而且他也不希望許漾接觸太多關於巡警這一方面的東西。
許漾理解沈西何,但電話裡的內容並沒有讓她忽略掉。
在電話結束之前,陸北很奇怪的告訴沈西何,他說,沈隊長似乎在懷疑他與某些事情,比如兇手……有關聯。當然,這是陸北單方面猜測的。因爲沈西何之前給他打電話時,似乎就是一種不快的神態,而到了之後,沈西何在車上,最後二人分別時,沈西何道,“你說那兇手真的如此神通廣大嗎?竟然可以無視警局裡的網絡保護系統。”
雖然像是沈西何的喃喃自語,但陸北聽到這話後還是一怔,他不知道沈隊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懷疑他嗎?
陸北還是有點頭腦的,其中的是非曲直,他自己還是能聽的出來。
當然,這是陸北所知道的沈西何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因爲他覺得可能會對嫂子有點用處,便全部妥協了。
許漾在醫院裡也是閒着,況且沈西何給她下了逐客令。
這還要從幾個小時前說起,許漾給沈西何與韓鳳儀二人送晚飯。而這次,韓鳳儀正在病房裡陪伴着沈西何。
許漾看到二人,如同前次般把盒飯遞給二人。而這時,韓鳳儀也開口說話了,“真是麻煩許小姐了,以後你不用來了。”韓鳳儀的話語中沒有一分的感激之意,反而是冷冷的奚落。
“你……”許漾把目光移向沈西何,他是默許的嗎?
未曾想到,沈西何似乎也贊同韓鳳儀的說法。
“韓小姐,不,韓女士,你不用來了。”沈西何道。話語是一貫的平常語氣,聽不出是冷淡還是其他什麼。
許漾在知道是沈西何讓她離開後,她就乖乖的離開了病房,不過那盒飯,她還留在病房裡。
雖然她直覺這事一定與韓鳳儀有什麼關係,但她沒有證據,只能憑着猜測。以前是蘇曼,現在是韓鳳儀,而且韓鳳儀似乎比蘇曼更加難纏。哎,怎麼他沈西何就這麼招女人待見呢?
不,許漾突然想到秦少白與季少卿,這麼說來,她和沈西何兩人,還真是不遑多讓啊!
對了,蘇曼應該知道關於沈西何的事情吧!況且那天她親眼目睹沈西何把蘇曼帶到家裡來,蘇曼,身爲法醫,也該知道些什麼的。
有了目標便是有了動力,許漾打算去找蘇曼問點事情,雖然她可能要忍受些蘇曼的奚落,但只要能找出些蛛絲馬跡,她就已經知足了。
不過……許漾並不知道蘇曼的住處,這可是個麻煩。對了,沈西何把她忘了,那她應該不會忘了蘇曼吧?無論是從蘇曼是他徒弟的程度還是從蘇曼對他的愛慕這些緣由。
幸好許漾還沒有離開,她只是在走廊裡慢慢踱步想事情罷了。
許漾轉身回了八十號病房,就在病房前,她聽見了房內兩人間的對話。
“阿何,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那個女人送來的,可能不乾淨。”這是韓鳳儀的聲音。
“那個女人”似乎就是指的許漾呢!她突然不急得進去,反而在外面想聽聽裡面的情況動靜。
“你在嫉妒她?”沈西何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然後毫不在意的吃掉一口米飯。
韓鳳儀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會被說動,於是也便呈着笑容,揉揉沈西何的肩膀。“你在說什麼呢?我只是關心你啊!我就是怕她是不是看上了你,所以……”
許漾在門口將他們的對話一絲不落的聽了進去。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讓她離開嗎?”沈西何突然放下食盒,定睛看着韓鳳儀。
許漾也是張大耳朵,她很想知道沈西何這麼做的原因。
“因爲……我不放心你啊!正如,你不放心她一般。”韓鳳儀聽聞後扯起一抹很難看的笑容。
“阿何,你當真以爲我是那等庸俗嫉妒的女人嗎?”韓鳳儀正色道。
難道不是嗎?許漾在心裡冷冷的反問。
“難道不是嗎?”沈西何同樣這麼道。故而,許漾聽到他這回答後,竟然有點感動。
“還有,你以後不要再叫我阿何,喚我姓名就夠了。至於這探視嘛……你這麼知道我家的家細,那還不如好好的孝敬我母親,如果她覺得你好,說不定我會真的與你結婚。”沈西何毫不在乎的道。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沈西何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死了嗎?是他出現了問題還是許漾出現了問題?
許漾記得自己之前看過的美國電影,電影中的主人公不相信那所謂的命運,於是自己去拼搏,影片的最後呢?所謂拼搏,不過是一個夢罷了。夢中再是輝煌,也只是一場虛空。
許漾,她是入了沈西何的夢?當然,這是過於玄幻奇幻的說法。
現在許漾有個大膽的推測,那就是沈西何自我麻痹的意識與感覺,正是關於他的母親容雅安的。不,絕對不止這一點,但是失憶狀態下的沈西何,她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病房內,沈西何見韓鳳儀滿目期待的看着他,最後似乎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除了最後那句是個玩笑話。”沈西何冷冷道。他看來絲毫不在乎自己這話給韓鳳儀帶來的大起大落的悲痛之感。
許漾在門口聽見了韓鳳儀的高跟鞋“噔噔”的聲音,想必是韓鳳儀因爲沈西何這傷人的話,所以忍不住要跑出來。
許漾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韓鳳儀撞了個正着。
“你?”韓鳳儀看見許漾趴在門口,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想說“你怎麼還不走”。
最終,韓鳳儀以一個很是解氣的巴掌結束了這將要說的話。
這個巴掌的聲音極大,想必韓鳳儀對她忍了很久,這次她便是不管不顧,也要給自己出口氣。
韓鳳儀煽完後便去了洗手間。
因爲許漾被她打的暈暈乎乎的,所以她一個不穩,竟沒站住,摔進了病房內。
“你沒事吧?”沈西何見許漾這樣樣子,雖然他也是比較不喜歡許漾的這種偷聽牆角的行爲,但韓鳳儀所作所爲,實在過於可惡。
沈西何的腿是骨折,所以他便是想下來扶一把許漾,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先拿冰袋敷一敷。”沈西何皺眉命令道。
他還真是這麼習慣高高在上的指使別人啊!“啊,不必了,謝謝。”許漾嬌紅着臉頰,羞赧道。
“謝我做什麼?我可沒有幫到你。”沈西何溫聲細語的道。與之前讓她離開簡直是判若兩人。
“對了,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沈西何道。
許漾聽見這話,解釋,解釋什麼?她要跟她說,她本是想着問問關於蘇曼的事情。結果最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忍不住的趴在一旁聽牆角?
不過許漾還是實話實說了。
“我是不是失憶了?”沈西何突然問道。
啊?他作爲一個出了車禍的人,腦海裡應該有自己的意識感覺,他怎麼察覺出自己失憶的呢?
直到沈西何所說的後一句話,許漾才明白他爲何這麼說。
“蘇曼是誰?”沈西何很是真誠的問道。
許漾這次前來的目的就是問問沈西何關於蘇曼的住址,結果沈西何反而告訴她,他不認識蘇曼。而且他說的還那麼真誠,萬點不像是作假撒謊的樣子。
難道,就連蘇曼都被他遺忘了嗎?如果蘇曼知道的話,不知會如何的失望。
但是這些都不是許漾考慮的範圍,作爲一個被遺忘的人,許漾最想知道的,還是沈西何的現在的記憶。
“你……記得什麼?”許漾顧不得臉上的浮腫,問沈西何。“就是說你現在的記憶,對自己以及他人的想法。還有你與韓鳳儀的關係。實不相瞞,我是個心理醫師,所以我覺得,或許我可能幫到你。請不要隱瞞。如果你想早日康復的話。”許漾所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出於她的私心。在說到自己的職業時,許漾可謂是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她想到自己明天的工作,算了,以後再說吧!
“你真的可以幫到我?”沈西何疑惑。
以他的判斷力來看,許漾左右不像什麼心理醫師。但是,因爲他腦海裡對許漾的朦朦朧朧的熟悉感,引領着他相信許漾。
沈西何見許漾重重點頭,想到即使她不是心理醫師也沒有什麼的。因爲他相信許漾不會騙他的。
“其實,在你不說之前,或者,在不知道你這人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雖然某些事情也說不清,比如那個經常出現在夢中的背影,比如我似乎與人說過的甜言蜜語……”沈西何換了種坐姿,繼續道,“是這樣的。我是榕城警局的沈隊長,我在大學畢業後因爲成績優秀而在榕城警局做事,後來局長因爲我成績優秀,然後一步步的提升到隊長這個職位。就是這樣,我的記憶中,沒有蘇曼啊!至於韓鳳儀,她是我大學的一個追求者,就是追求的最熱烈的一個人。”言及此處,沈西何臉色微紅。
想是隻有男追女這一說,而在沈西何身上卻發生了什麼女追男事件。着實有些羞赧,不好意思言明出口。
“再後來,韓鳳儀便不再那麼熱烈了,甚至我們再見面後,連朋友都算不上。不過這次車禍,還真是多虧了韓鳳儀的輸血。”沈西何感嘆道。
“我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她,但是對她也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只好這麼一天天的拖着。”末了,沈西何又重重的嘆口氣。
許漾聽完他的話,真是完美的半生,不止許漾蘇曼,或許就連陸北段東明這些人,只要是與容雅安這案子有點關係的,他都統統記不得。
那麼,許漾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似乎也發生過這種不明所以的事情,那麼,沈西何是不是被人催眠了?甚至,那暗中之人找了韓鳳儀這麼個棋子,並且與這醫院暗謀,說什麼輸血,都是假的。
那麼,高正會不會也是事先埋伏的一個棋子呢?
許漾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腦洞來,推翻所發生的一切,那就是證明這些都是一個局。呵呵,怎麼可能呢?
“你有什麼看法嗎?”沈西何問道。
“看法?”許漾這纔想起,自己之前說了什麼心理醫師的職位,不過,就算是胡編亂造幾句,沈西何應該也是聽不出來的。
“哦,這是恢復記憶的前兆啊!”許漾一本正經的胡言。
“嗯?”沈西何做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正要聽她說說看法。
“哦,是這麼個意思。你看啊,你現在呢,這對韓鳳儀小姐的態度並不如何好。也就是說明,這與現實中的,應該是一般無二了。那麼,這不正是預告着恢復嗎?”許漾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我之間的淵源,不過……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沈西何道。面對着沈西何的誇獎,許漾也只是苦澀的微微點頭頷首。“對了,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許漾覺得口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幾口涼茶。
“你可以去看看我的母親嗎?她叫容雅安,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向很好,我不想讓她擔心……”沈西何還未說完,便聽見“哐當”一聲,原來是許漾的茶杯不小心掉在地上。
他們的關係一向很好嗎?他的母親容雅安嗎?許漾突然想起他們家的牆上掛着的那黑白畫像。
怎麼辦?這麼說來,她可千萬不能讓沈西何回到家裡。
“好。”許漾面不改色的回答。
“嗯,謝謝。我母親家的地址……”還不待沈西何說完,許漾便攔住了他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我們以前是認識的。所以我知道你家的住址。你忘了嗎?”
“哦,我記得你說過的。”沈西何溫和一笑。
兩人的關係既熟悉又陌生,但這雖然不是許漾想看到的,不過,只要沈西何活得高興,不會受那些俗事的影響,那麼,他們現在的關係也未嘗不好。
許漾想着,是時候回去給伯母上個香了。
就在許漾出病房後,她又遇見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高正。
“許小姐,裡面那先生還好吧?”高正急切的問道,但他沒有進去,更沒有如許漾之前的聽牆角。思及此,許漾臉色微紅。
“嗯,好的。麻煩高大哥擔心了。”許漾道。
“呵,一會兒對阿何愛的要死要活,這一會兒,又和別的男人在這兒卿卿我我。”突然,一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