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漾一直在逃避着關於季少卿的話題,就是害怕沈西何誤會什麼。而且,許漾覺得,季少卿與此事關係並不大。所以她也就沒有在此事上把季少卿加進去。因爲在許漾看來,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況且,許漾只是在骨灰丟失,而且遺照被劃碎的情況下,去尋求季少卿的幫助。畢竟,當時許漾還以爲沈西何真的失憶了。這又能怪誰呢?不過是沈西何從車禍後就在騙她罷了。不,許漾回想當時的情況,就算沈西何沒有騙她,就算沈西何只是出車禍而沒有失憶,但是許漾也是不敢把這件事情同他說的。
“就這些?”沈西何平靜道。
“就這些。”許漾以不容置喙的語氣堅定回答。她不知道沈西何語句中的“這些”是多還是少,但她知道,自己需要說的也就這些了。其他她沒有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承認。
許漾注視着沈西何,她到底沒有問出“你呢?”這二字。她覺得,沈西何縱使瞞着她什麼事情,那也是有原因的。或者說,那也是出於某些必要而不得不的事情。
至於其他的,許漾更覺得沈西何不會瞞自己的,應該吧!許漾可不希望他們兩人之間出現什麼信任危機。
“我什麼都沒有瞞着你。”沈西何這話說的相當理直氣壯。似乎,其中還有幾分對於許漾瞞他的不滿和一種淡淡的憤恨之感。
當然,這或許只是許漾的錯覺。或許,沈西何只是這麼一段平靜的話。什麼意思都沒有。
“哦。”許漾沒有什麼神采的應答了一聲。是啊,無論沈西何做什麼,都不需要告訴她。那麼在沈西何眼中,她就是那麼的需要被人保護在懷裡嗎?她對於沈西何,只是被呵護,而不能與他一同承擔責任與苦難嗎?在沈西何眼中,她許漾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可惜,對於許漾的這些疑惑,並沒有人來回答她。儘管許漾知道,沈西何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她卻並不相信,沈西何真的沒有什麼隱瞞她。許漾想爲了自己所喜歡的人而盡一分力量,儘管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於沈西何而言太過微弱。
沈西何沒有再說什麼,他徑直去了廚房。其實,對於這件事情,沈西何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愧疚感的,他爲了許漾好,當然,這是沈西何自己所認爲的,而並沒有告訴她關於那個死者和他自己之間的事情。
許漾不需要知道這些,她只要活得開心,快樂就夠了。這便是沈西何所有的期盼,着在沈西何看來,與其說是欺騙,不如說是善意的謊言。
沈西何在炒菜時,不小心被濺出的油漬燙了下手腕,沈西何倒吸一口涼氣,但他什麼也沒說。沈西何偷偷的向外面覷了一眼,許漾正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他做完飯後,躡手躡腳的將飯菜端出去,保證自己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響而吵到許漾。
誘人的香氣直接刺激的許漾的嗅覺,她半夢半醒,最後終於是完全清醒了過來。桌子上是誘人的飯菜香氣,那菜色還新鮮着,看樣子是剛剛做出來的。
而許漾再四處觀望,卻不見了沈西何的身影。
雖然許漾不知道沈西何去了哪兒,但是看這飯菜的新鮮程度,應該是剛做出來的。
但是顯然,沈西何卻離開了。他應該是去做什麼事情了吧,畢竟,沈警官可是一個大忙人。許漾在心裡想着,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暗淡。不管他是否去辦了什麼大事,但爲什麼不與她說一聲呢?
不過當許漾注意到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西服外套時,她還是不自覺的笑出了聲。雖然沈西何並沒有告訴自己他的行蹤,但姑且念在他的細心的份上,就原諒他這麼一次吧!許漾沒有動手吃飯,反而摟着那西服外套,不知道着了什麼魔怔一般,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許漾纔不會去管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在她眼裡,沒有什麼比自己所在意的人更重要了。而她所在意的人,就是沈西何。
老天保佑,他們在經歷了那麼多次的艱險之後,仍然活的好好的,那麼,沈西何這次也不會出問題的。雖然許漾不知道沈西何爲什麼而那麼匆匆的離去,但不管沈西何做什麼,她都會默默的支持着他。而許漾更想讓沈西何知道,無論在何時,都有這麼一個人,在沈西何背後支持着他,鼓勵着他,等他累了,回頭看看,人生還是一片美好。
但就在許漾還在抱有美好幻想,以及對沈西何的所有祝願時,沈西何卻早早的離開了這兒。離開了公寓。
當然,沈西何在離開時,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所帶的銀針。而這次,他沒有去警局找那些所謂的化工人員,更沒有隨便去個醫院,而是直接去找了自己的某個大學好友,將這銀針交給他,這是沈西何目前唯一可以相信的並且對自己還有幫助的人了。
儘管他似乎被人騙過很多次,但沈西何並不覺得,對於同學友誼,因爲欺騙就成了禁忌。
“建業,我現在可以相信的也就是你了。”沈西何的語氣中有幾分哀嘆之意,他拍拍楊建業的肩膀,道。楊建業上的也是警校,但他並不是如同自己般選擇做一個警察。楊建業自學了生物製藥工程,而他現在的職業,也是與生物製藥有關。
“去你……”楊建業的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他轉身瞧見了沈西何黯淡的神色,想必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麼。於是,那最後一個字被他咽回了肚子中。
楊建業沒有再說什麼,他轉身認真的審視起這跟細長銀針。然後,他又將銀針上插入到各種藥液中。不斷的做着實驗。
沈西何看着同學雖然辛苦但卻對這個職業非常開心的樣子,不禁感嘆起來。種種事端早已磨滅了他曾經對自己所懷有的夢想的壯志豪言。不管是什麼原因,他現在已經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那種辛苦。不是體力的勞累,而是心裡的滄桑。
對於沈西何找自己的這麼一事,也着實把楊建業嚇了一跳。他和沈西何是同窗好友,但在未來所選擇的道路卻是不同的。一個警察,一個小診所裡的心理醫生。
楊建業很喜歡生物藥理,所以在大學時自學了這個課程。但是,他現在賴以爲生的,不是生物藥理,更不是心理學,反而是文案創作。在這個高薪誘惑面前,他自己倒是也能自給自足。而且平時工作自由,對此,楊建業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過他在這心理診所的地下室,全都是自己心愛的藥品實驗,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實驗基地。這件事情,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對於沈西何是怎麼知道的,他並不知道,而楊建業也不關心那些東西。
在實驗了幾近一個小時後,楊建業終於舒出一口氣。
“這銀針的尖端之前應該是用什麼藥液浸泡過。嗯……因爲已經揮發的差不多了,我也不太確定。所以,很抱歉我只能給你這麼一個答案。”楊建業道。
沈西何覺得,縱使只有這麼一個結果,那也比什麼都沒有好多了。
“揮發是什麼意思?”沈西何這才反應到楊建業之前的用詞。
“就是遇血溶解啊!那種藥液只可以溶解在血液中。因爲它現在的殘餘成分太少,所以我也不敢斷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楊建業答他。
遇血溶解,這與沈西何的猜測差不多。而且聽他這麼個語氣,沈西何已經斷定,方華老先生就是死於這銀針上的藥液。只可惜,方華老先生的屍體不被允許靠近,不然的話,沈西何覺得自己倒是可以帶這位同學去看看。但是,如果這麼說起來的話,殯儀館的防腐措施一定不會有錯的。那麼,又是什麼原因,使這方華老先生的屍體在慢慢腐蝕呢?
沈西何先把這銀針交與楊建業,然後自己離開了他的心理診所。在沈西何回頭看見那牌子上的“全市第一心理學家”的標語時,不禁覺得有幾分有趣。
楊建業並不是憑着心理醫生而作爲日常收入來源,但他的生活卻也過得自在,不禁令沈西何嚮往。如果他以後辭去了警察這個職業,是不是也能如同楊建業一般,閒來無事自己寫寫公文文案什麼的來養家餬口呢?畢竟,許漾現在也算是失業人員了啊!
玩笑終究是玩笑話,沈西何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在方華老先生的死亡問題上,爲自己洗涮嫌疑。沈西何知道局長已經爲他爭取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不過,他不知道對於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七天,在局長眼中是如何認爲的。難道是讓他準備逃跑的時間嗎?
沈西何搖搖頭,這可就是真的在開玩笑了。不說別的,他就算從自身的責任的角度來看,也不是那種會逃跑的人。
許漾正在家裡上網,她不知道沈西何去了哪兒,飯菜吃完後也已經洗涮完畢,如果沈西何回來的話,她再重新做一份就是了。
許漾想着,她接到了一個電話。看着那電話上的備註,這是許漾所熟悉的人,她接了起來。
“徐姐,是有什麼事情嗎?”許漾問道。對於徐姐打給自己的電話,她並不清楚是什麼用意。
一般而言,徐姐都不怎麼給自己打電話,而徐姐對於那些電子高科技設備,也有一種牴觸的感覺。這是在許漾心裡想來。所以徐姐給她打電話,或許是真的發生了什麼。
“哦,沒有,就是想你了。”徐姐道。她的聲音中有幾分疲憊和操勞。許漾仔細回想着,細細算來的話,她與徐姐在一起在在那別墅也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這……什麼感情都沒有的,怎麼還說“想”這個字呢?這可真是把許漾給嚇了一跳。
如果說這個世上真的有什麼不求回報,默默付出的人的話,許漾此刻也相信了。因爲徐姐,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但是,許漾想着,這根本與是否善良無關。
“徐姐說笑了,我會經常去看您的。而且我也會經常給您打電話的。”許漾寬慰道。許漾這麼說也不過是一種緩兵的計策,因爲除此之外,許漾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看徐姐的模樣,應該是三十出頭的樣子,所以許漾才這麼稱呼她。而且,許漾總覺得徐姐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許漾覺得,叫她徐姨可能會把人叫老了,所以許漾才叫她爲徐姐。但每每這麼稱呼她時,許漾似乎都能察覺到徐姐臉色中的不悅。但徐姐並沒有說什麼。而許漾便默認她接受了這麼一種叫法。
許漾又與徐姐拉了一些家常,以及現在許漾是否健康平安等等之類的瑣事。許漾都一一應答了。
儘管許漾覺得這些問題很煩人,但考慮到面對這麼一位真心待過自己,而不是爲了那份薪金的女人,許漾還是放緩性子陪着她東南西北的聊天。
當問到許漾的家人時,許漾只是搪塞了一句“不記得了。”
而當許漾提到關於徐姐的家人的事情時,徐姐卻沉默不語,許漾不知道電話那頭徐姐的情況。但許漾依稀可以辯的出來,徐姐應該是……哭了。
這是一種無聲的哭泣,但許漾就是能夠感受到,感同身受一般。
徐姐什麼都沒有說,然後她便把電話扣掉了。許漾也覺得莫名其妙,一開始是徐姐說要與她聊天的,結果最後卻是對方先掛掉了電話。許漾也沒有仔細考慮這個問題。或許也沒有考慮的必要。她現在最爲擔心的還是沈西何。不過,關於徐姐的家人……許漾卻莫名的多了幾分好奇心。
她覺得,徐姐或許是發生了難事,然後才淪落到了現在的地步。
許漾對別人的過去並沒有多少探知的慾望,她只希望身邊的人過的快樂,自然,徐姐現在也算是許漾身邊的人了。
她自己就是個樂觀豁達的人,這是許漾所自認爲的。因而,她這份樂觀也將會在她日後的道路上,使她不會無端的因爲什麼事情而傷心。只是,如果真的這樣就好了。許漾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這麼一句。
比起許漾的清閒,沈西何可是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他正漫步在街道上,現在是下午,他計算着時間,不斷瀏覽着手機。或許他想接到許漾給自己的短信或者許漾的來電,或許他正在查找資料……但不管怎麼說,他沒有接到一通電話或是一條短信,至於查到了什麼,這就不爲人知了。
一個念頭突然在沈西何腦海中閃現,他似乎在一瞬間想明白了諸多事情。那曾經從來沒有注意過的事情。沈西何忘我的拍了下手掌,表示他心裡的歡喜之意。是的,他所想到的,也足夠他欣喜若狂了。
“還剩四天了。”沈西何一邊走着,一邊在念叨着。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憑什麼要他承認?所以對於謀殺方華老先生的罪名,他沈西何可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既然還有四天的時間,他纔不會逃跑,不然這“畏罪潛逃”的名義可就落下了。況且,現在沈西何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他是個很自信的人,自信而不自負。這纔是他沈西何該有的風采。
計劃並不着急,說來也很簡單,只是剛剛在經過楊建業的心理診所時,沈西何腦海裡就有了這麼一個大概。而在那之後,沈西何獨自在街上散步,這也突然使他有了靈感。
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那麼一種心理,只要沈西何佈置得當,他相信,周亮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不過有些事情思前想後,之前周亮與他的友情似乎不是假的,而周亮之後的誣陷更不像是假的。難道真的是他眼拙了?
沈西何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也不再糾結於是否是周亮的欺騙這個問題。
回到家後,沈西何見許漾正在那兒看電視。彷彿她看的很入迷,就連沈西何轉動門柄時,許漾都沒有聽見。
沈西何不禁感到好奇,他湊上前看了下,這電視劇並不是多麼有趣,相反,這就是那種肥皂劇的類型。但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刻正好演到劇中男女主角正在結婚的那一幕。而許漾也看的入了迷,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沈西何回來的這一刻。
沈西何見許漾那入迷的神情,再看看那電視中的劇情,他無意間瞥見電視屏幕的右下方,上面寫着數字“2”,沈西何與許漾打了招呼,然後趁此拿過遙控器。這只是第二集,沈西何儘管並沒有看過那麼多的電視劇,但是,他心中也有數。
接下來,按照那些國產劇的劇情,應該是男女主角之間出現了什麼意外,而意外正是在這婚禮上。還真是老掉牙的劇情,因爲開頭爲了吸引觀衆的目光,然後就把矛盾爆發點設置在前面幾集中。
沈西何之所以想在不引起許漾注意的情況下把電視給關了,就是擔心這電視劇的下一個鏡頭會是什麼突發意外之類的。沈西何寧願許漾一直看那些沒有營養,但卻甜甜蜜蜜的肥皂劇片段,也不希望許漾看這種生離死別的劇集場景。
而且,沈西何更是覺得,自己與許漾的那次在遊艇上的訂婚,也與這電視劇中的極其相似。其故事情節,簡直是原封不動,除了地點略微改變而已。
沈西何知道,他欠許漾一個婚禮。這一點,他是不會忘記的。而等他這段時間忙完了之後,他就給許漾補上。
許漾並沒有在意沈西何關掉電視這個事實,她反而想起了什麼一般,對沈西何道,“我記起來了。家裡進賊的那一天,好像就是伯母死後的第六天。”
這話的潛臺詞,沈西何仔細一想便知道了。家裡進賊的那一天是第六天,那麼不必多說,在許漾說着她晚上睡起來半夢半醒時,似乎見到了什麼人影,但拉開燈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她想說的,估計就是母親頭七所謂的還魂日吧!
沈西何雖然對鬼神也有一種敬畏之心,但他可不是什麼迷信的人。所以,沈西何更覺得,那鬼影是因爲許漾在聞過那冰毒的味道後,所產生的幻覺。至於原因嘛!前後一想,便不難推測出來。
而許漾所說的“半夢半醒”這麼個詞,也更讓沈西何堅信,她一定是因爲幻覺,甚至,許漾說的開燈說不定都是她自己在做夢。
那麼這被調包的骨灰又怎麼弄呢?而且許漾所說的她白天所看見的明明被劃碎的遺照,又怎麼會那麼的完好無缺?
但許漾與他說的,卻只有這麼一點。至於其他的,沈西何就不甚瞭解了。
這麼說……沈西何凝思,是不是就連許漾都有嫌疑?因爲在家裡發生的事情,他全部是聽許漾說的,但許漾那時候吸入了致幻作用強烈的藥劑,所以不管她說什麼,沈西何都不可能百分百毫無保留的相信她。那麼,事實的真相又是什麼呢?
沈西何極度想尋找一個真相,卻沒有人給他絲毫的幫助。甚至於許漾,沈西何都知道她一定是在隱瞞了什麼。
“你想多了,放心,一切有我。”沈西何摟着許漾,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其實,許漾也只不過是個孩子,她對很多事情都比較好奇比較感興趣而已。再者,對於許漾來說,她也是真心想幫自己的。既然這樣的話,他沈西何又何必去傷害人家的一片真心實意呢?
況且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可能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所以,沈西何可不相信什麼鬼神之類的。
他將許漾緊緊的摟住,也正是想通過這種行爲告訴許漾以及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站在許漾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