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許漾知道場合不合適,她真的想哈哈大笑,然後來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
這已經不是什麼良好的教養以及樂觀的態度可以遮掩的了。
這……這分明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許漾並不是一個歷史多麼好的人,但在這一刻,她卻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岳飛這個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岳飛是著名將領,他正是因爲別人的誣陷,那莫須有的罪名,而葬身於宮廷鬥爭中。
許漾已經聽不清楚上司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只是,在這次電話的最後,早已神遊四海的許漾是被上司的喊聲驚的回了神。
“兩個小時內,必須趕過來。”這句話上司說了三遍,所以許漾還是聽明白了。
上司姓王,是這個並沒有什麼實名制的公司裡的管事的人之一。
總體來說,許漾這份工作,如果不忙的話,那麼好幾個月都不忙,沒有辦分瑣事,但如果忙起來的話,便是一個星期都不帶停歇的。但畢竟是死者爲大,所以許漾這工作的工薪比起其他單位的普通職員,也不算少了。
當然,發生命案的時候還是少數情況下,而大多數的情況,都是某位老人自然死亡。這樣的話,可就與許漾無關了。所以,許漾平時的工作,只是給那些意外死亡,諸如車禍之類,再者就是被謀殺的人殮妝。
所以,許漾的工作還是特別輕鬆的。以“特別”這兩個字來形容,沒有半分誇張的意思。
沈西何一直在洗手間外面等着許漾的情況。他知道,許漾一定會有些私人空間,但是沈西何沒有想到,許漾居然去了那麼長時間。他不禁有幾分擔憂起來。
就在沈西何打算着裝作偶然誤入然後來爲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去看望許漾的理由時,卻見洗手間的門開了,許漾從裡面走出來。
沈西何很明確的看見,許漾眼角似乎還有兩道淚痕。她馬上聯想到了什麼。因爲房間門的隔音效果比較好,所以縱使沈西何趴在門上,他也聽不見許漾在電話裡都與那位上司說了些什麼。
而看許漾這個樣子,沈西何顧及到許漾的爭強好勝的心理以及每個人都有的自尊心,他什麼也沒有問。
沈西何見許漾那盯着自己的澄澈的目光,他剛想說自己是剛剛起牀,然後來洗手間洗漱,結果反而聽到許漾先開口說話了。
“我想請你幫忙。”許漾目光堅定的說。好像,如果沈西何不同意她的話,許漾就會鬧個不休不止一樣。
“你直說就行,不用這麼鄭重。只要是你的事情,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幫你的。”沈西何溫文一笑,使人如沐春風。“而且你的那個“請”字,不覺得有些生分了嗎?”
許漾聽到沈西何的話,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言辭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再去糾正什麼。
“你不是要洗漱嗎?”許漾笑道,“放心,我的事情不急。”
沈西何不知道許漾是不是猜出了自己剛剛在偷聽的事實,但他現在因爲自己之前的話而被反將了一軍,所以也不好拒絕,只能傻笑着進了洗手間。可即使這樣,他也不能放鬆下自己的心情,而是在小心翼翼的聽着門外是否有什麼動靜。沈西何害怕許漾會趁着這個空當而離開,至於去哪兒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突然的,沈西何聽見了爵士樂的聲音,看來許漾正在外面聽歌。沈西何也聽說過,音樂可以使人放鬆這麼一個說法,但願真的對許漾有用吧!沈西何聽着這爵士樂,他的緊張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然而……
當沈西何洗漱完畢而出去時,哪裡還有許漾的半個影子?爵士樂依舊在響着,在這空曠的房間內,倒是有種空谷足音的感覺。
沈西何無奈一笑,這個結果他早就應該料到的,不是嗎?
沈西何把爵士樂關掉,他仔細回憶着之前發生的點點滴滴,許漾的悲痛,許漾的心酸,看起來並不像裝出來的。
那麼……沈西何拿好西服外套和車鑰匙,就匆匆離開了家。他在臥室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許漾與她上司打電話的事情,而許漾的情緒變化也完全是在那之後,以及許漾去了洗手間,也是因爲那個電話。那麼,這個電話一定有什麼東西,有什麼不可告人,而許漾也不想告訴他的事情。
沈西何不想讓許漾承擔這麼多,這個世上,許漾可是他最後的親人了。當然,即使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那就是,沈西何對許漾真真切切的喜歡之意。就憑這一點,他就不會讓許漾面對前途未知的危險的。
沈西何在極速狂飆的過程中,他似乎忘了,自己身上也還有扯不清道不明的案子。但是,此刻的沈西何的心中,沒有什麼比許漾更加重要了。
這個女人,難道就一點都不願相信他嗎?是的,如果是許漾真的想求他幫忙的話,那就不會在意那些禮節問題,更不會讓他先去洗手間洗漱。原來,在那個時候,許漾就打算獨自承擔了,只是沈西何當時以爲許漾肯與他分擔這些不愉快,而爲許漾對自己的信任正暗自竊喜。
真是的,沈西何在心裡大罵自己的愚蠢。在這種情況下,他就什麼都不應該相信啊!現在好了,許漾應該是跑到了殯儀館。因爲沈西何明確的發現,許漾在接了那個電話之後,她的情緒變化很大,也就是說,許漾是因爲那個電話而憂心。所以,許漾去找她上司有什麼事情發生,這是沈西何目前所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沈西何想着,不禁再次加快了車速。
看見前面即將相撞的一輛貨車,沈西何及時而準確的調轉了方向。在躲過這麼一出無妄之災後,沈西何鬆了口氣。他繼續朝着那目標而前進。
沈西何再繼續前行的時候,他想到了剛剛的那驚險的一幕。之後便爲自己高超的駕駛技術而驚歎。末了,沈西何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他的眉頭皺的很深。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嘛?”沈西何嘟囔着,但是沒有一個人聽見,他自己都處於一種精神緊繃的狀態,更是沒有聽見這聲不明所以的話。很快的,沈西何到了目的地。
許漾正站在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來回踱步的中年男人。
“王先生……”許漾叫的很小聲。但顯然,那個王先生並沒有聽見。許漾也不敢再怎麼說話。
沒錯,這個王先生就是許漾的上司,那個姓王的上司。
許漾這纔剛剛到辦公室,她敲了下門後,便聽見這麼一個低沉而帶有幾分怒氣的聲音,“進來。”
許漾然後才小心翼翼的進了辦公室。但是,她的心情卻隨着踱步的王上司而變得瑟瑟發抖。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做些什麼。
現在的許漾,就像一個跳樑小醜,站在房間的一角,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更遑論什麼說話,從她叫了那聲王先生,以及到現在爲止,一共過去的這十分鐘裡,許漾就連呼吸都是戰戰兢兢的。
她在沈西何進了洗手間後,本來是打算鎖上洗手間的門,但害怕沈西何再對自己的這種行爲而大發雷霆。並且,許漾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她在思慮再三之後,終於選擇了這麼一個比較折中的方法。
許漾在客廳裡放了爵士樂,吵鬧的聲音阻隔了一切動靜。在許漾試着打碎一個杯子而沒有被沈西何出來阻止後,許漾趕快的收拾了碎瓷片,然後匆匆換了衣服,並且下樓打車。
許漾做這一切的動作都很快,因爲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要沈西何幫助自己什麼。她知道這件事情身爲主要負責人的自己肯定是逃脫不了干係了,所以,許漾更是不想將這等麻煩事弄到沈西何的身上。
因爲這種感情,許漾並不想讓沈西何陪她共同承擔。縱使沈西何心裡是願意的。
而且,沈西何在經歷了那麼多平白無故的禍事,她不想再讓他爲難,什麼都不想。
許漾在離開公寓房間時,她的眼角,不自覺的流下一滴淚水。許漾不知道,那滴淚水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究竟是悔恨多一些呢?還是抱歉多一些?但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這一次,只想自己面對。因爲愛的太深,所以不想害了他。這,便是許漾的初衷。哪怕最後的結果,會是賠款之類的。當然,賠償是最好的結果,只是希望,對方不要把她告上法庭纔好。畢竟,她還有捨不得的人與事情。畢竟,許漾覺得,自己與沈西何的人生不過纔剛剛開始而已。
半晌,王先生終於停下來回走動的腳步,他鄭重而又威嚴的注視着許漾,“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詳細說一遍。”
對於那天的事情,許漾已經對自己的上司說過,不過可能是因爲電話裡說的並不怎麼清楚,所以上司對這事還是懷疑比較多一些。而因爲許漾說的不清不楚,所以即使想解決,王先生也沒有辦法幫助她。
“我……”許漾的眼神裡因爲上司對自己的不信任而流露出一絲傷感。但她只是縷了下思路,什麼抱怨的話,諸如潑婦罵街的話都沒有說。
“我只是把那個死者做好了殮妝工作,同爲其他人殮妝一樣,至於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許漾再次解釋道。她的語氣中,並沒有什麼不厭其煩的意思。許漾很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
她不知道王先生是否相信她的話,但是除了這個,她也沒有別的好解釋的了。
“哎!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必須要有人來出面承擔。雖然我相信你,但是上面也不相信我啊!”王先生哀嘆一聲,語氣中有很大的悔恨之意。“那當時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的人嗎?”
其他的人,許漾想起了沈西何。屍體出了問題,但是許漾可以發誓說這與自己絕對沒有關係,那麼……唯一剩下的可懷疑的人就是沈西何了。但是,這可能嗎?
許漾搖搖頭,她根本不相信沈西何會和這種事情牽扯上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
“還有是吧?那個人是誰?”王先生捕捉到了許漾有些微縮的神情,他猜測道。
“沒有,就我自己。”許漾堅定的回答。
許漾不相信沈西何爲那麼做,她也不想因此而懷疑他。那麼,她剛剛爲什麼要爲沈西何隱瞞呢?在許漾當時看見沈西何那見到銀針後的眼神時,許漾只是感覺有幾分奇怪。而現在想想,這個事情保不準真的是沈西何做的。
但是,只要許漾不承認,只要許漾在敘述這件事情時把沈西何從這事情中拉走,那麼他們也就沒有辦法再從沈西何身上找出些什麼來。不是嗎?
不過,許漾也不知道,她剛剛的所作所爲,是不是在爲沈西何隱瞞什麼。還是說,她也在懷疑他了?不,這不可能的,許漾狠命的搖搖頭。
“你怎麼了?”王先生見許漾在一直搖頭,心下懷疑,不知道她怎麼了。
許漾聽見這話纔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剛剛以爲周圍沒有人,而做出了那般丟人的動作。
許漾在心裡哀嘆一聲,想要彌補一個謊言,就必須要通過更多的謊言來彌補。而現在的許漾正在面對的,就是這麼一種情況吧!
“沒事,王先生,我只是有些頭暈,可能因爲這件事而嚇的吧!”許漾這話有幾分開玩笑的意味。
自許漾幹這份工作之後,她就知道王先生是那種心地善良,心胸也很寬闊的人。但是對於許漾的爲了緩和氛圍的玩笑話,王先生臉上卻不見半分笑意的模樣。
他的臉色從來沒有變過,還是如許漾剛剛進門時見到的一樣。同樣的黑。
看來,這次上司可是氣壞了。許漾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她心裡也因爲這麼一次事故而感覺慌亂的很。
“屍體在你這兒發生了變故,你還有臉面在這兒說頭暈?”王先生是個從來都不會怒言相對的人,看來他這次是真的氣壞了。雖然許漾在心裡想了半天,她都不知道這變故與是否有臉面之間有何關係。這個邏輯,應該是不成立的吧!
但是許漾聰明的沒有再插嘴,等上司把火氣消了,然後他們再討論討論怎麼處理吧!雖然許漾不認爲自己能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而且對這莫名其妙的事故,許漾也是無奈。她之前處理過那麼多的屍體,爲那些死者殮妝,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但今天,卻是發生了。這算什麼?口碑不口碑的,許漾並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她所在乎的關於自己的技術問題,卻也沒有幫到她什麼。
兩人沉默了半晌,然後,王先生的火氣似乎降了幾分,他又問道,“最後問你一遍,從頭到尾,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許漾聽着“最後”這兩個字,心裡卻是不自覺的噗噗亂跳。
要說嗎?不。
“只有我一個人。”許漾再次堅定的回答。
上司對是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這件事問了三遍,問到許漾都有些懷疑,上司怎麼會懷疑還有其他的人?難道說上司相信她的人品?許漾無奈一笑,她可不認爲自己會有那麼大的魅力。
那麼這件事情,一定有問題。對了,除了許漾和沈西何之外,還有一個人有很大的嫌疑,而這許漾已知的三個人中,正好把這概率平分成了三份。
許漾,沈西何以及……王先生。這是許漾所知道的表面上懷疑的人,至於暗地裡,有多少人也不是她所能夠計算的。
不過,如果真的是王先生的話,那麼他這種做法豈不是賊喊捉賊嗎?這樣的話,他只是爲了坑自己這麼一個微不足道,而且又異常普通的普通人?這樣的話,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就在許漾還在沈西何與王先生之間懷疑,最後竟然把懷疑的對象明顯指向王先生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許漾看着出現的那個人,她不是沒有料到這個人會來,只是,他來的有些太快了。
而且,比起這個人給許漾帶來的驚訝,許漾更驚訝的,則是這個辦公室的門。討論這麼重要的事情,上司居然不插門?甚至都沒有關門,而是把門虛掩着,所以那人才可以順利的推門進來。
即使上司把其他的人都給遣退了,那他就這麼自信的都不關門嗎?在許漾平時對上司的印象中,可不覺得他是什麼過於自信以及到自大的人。
那麼,這又如何解釋?
但是,更讓許漾覺得不安的,還是剛剛這個推門而入的人的出現——沈西何。
許漾已經與上司說了,當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場,如果說沈西何是在外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聽明白了才進來的話,沈西何或許還會配合自己一下。但如果他只聽見了上司與自己的最後的那段對話呢?
而且看沈西何這神色,許漾再想想他的性格特點,便得出了沈西何只聽見了最後那段對話的結論。
許漾只希望沈西何說話時注意一些,不要把所有的都給說出來,如果沈西何真的如許漾所想的那麼說的話,那麼許漾就要謝天謝地了。
“阿漾,我昨天來找你的事,你怎麼給忘了呢?”沈西何轉身對許漾溫柔的笑道。
本來這麼真誠的一個笑容,這麼深情的一段告白,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許漾真的會一把抱住他,然後迴應着自己的心聲。但是,場合不對。
而且,儘管沈西何這話是在不着痕跡的與許漾上司透露了自己當時在場的這麼一個信息,他也把許漾剛剛的生硬的否定給巧妙的修飾了些,使之變得更加容易令人接受,也不會使人懷疑。但顯然,這只是沈西何的自以爲是,或許,如果他能早來一步,那麼他就不會急着說出那段話。可惜,他自以爲是的對許漾的好,卻始終不過是一個夢幻泡影。可惜,世上並沒有如果。
而在許漾聽見沈西何說的這段表面上是在爲她好的話,許漾也猶如墮入深海冰窟,心裡再也沒有什麼感覺。沈西何的這話,可是毫不客氣的將許漾之前的話給否定了啊!這讓許漾,又要以何種謊言來彌補呢?
“許漾,你怎麼解釋?”上司沒有表情道。
但在許漾看來,他這話中分明隱藏着幾分竊喜。不要以爲她聽不出來。
但無論上司的話中是如何的竊喜之意,許漾都沒有辦法去反駁改變,因爲這只是她自己作爲個人的猜測罷了。
“我說了,我們只是有些私事。”沈西何凝眉道。
有私事?什麼私事需要在殯儀館說?而且,私事這兩個字,它的性質可是可貶可褒啊!這只是看理解人的想法罷了。
這個私事,可以是情人間的親暱,那麼,就自然可以是兩人之間在商量共謀什麼事情。
所以,這個在沈西何眼裡看來是很正常的一個詞語,不知道在王先生眼裡會是什麼意思。
自然,這句話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看個人的理解罷了。
“這位先生,我剛剛問的是我的員工,還有,誰允許你進來的?”王先生此刻終於有了一分笑意,那笑容,似乎比許漾平時所看見的還要燦爛呢!
許漾可不相信這是對外人所保持的修養,難道是上司看計劃之內的沈西何終於出現,然後心下激動,所以這纔會這麼說?
此刻,許漾感覺自己的腦洞,以及想法,真的是廣袤到無邊無際的地步了。
而且,至於上司所問的“誰允許你進來的”這麼一個問題,那門開着,沈西何自然就進來了唄!連這個問題都要討論一番,這更讓許漾覺得似乎是早有預謀的一件事情。
“我是有些記得不太清了。”許漾爲了不讓沈西何再說太多,她連忙搶過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