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衆人全部出現了集體性記憶斷片。
首先醒來的是滄巽,她發現自己又有了實體,能摸到物品, 看見東西, 心裡狂喜, 猛地站了起來。
“夔?!”她喊道。
滄巽一下子愣住。
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聲音, 是夔的聲音。
滄巽大駭, 環顧四周,驀地看見自己的身體還躺在臥榻上,但是正在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衆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就像遭到了什麼襲擊似的,個個動作緩慢地爬起來, 神態搞不清狀況。
滄巽藉助屋裡的鏡子, 發現她現在是在夔的身體裡。
滄巽:“……”視野好高!
那邊少荻發出了尖叫, 緊接着是青耕,最後是五蘊的狂吼。
“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
衆人都發現了彼此詭異的情況, 經過一番混亂的交流,他們確認瞭如下事實——
滄巽的魂魄進了夔的身體中,夔的魂魄跑進了五蘊的身體裡,五蘊的魂魄進了少荻的身體裡,少荻的魂魄進了五鄺的身體, 五鄺的魂魄進了渚巽的身體。弋陽則和青耕交換了靈魂。
滄巽神速適應, 非常開心, 她模仿夔平日冷峻的樣子, 走過去, 將目前是五蘊模樣的夔拉了起來,攬入懷中, 然後從後面擺了個泰坦尼克號的姿勢。
滄巽深情款款:“五·螺絲·蘊兒,我是太峰·傑克·夔。”
夔和衆人:“……”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滄巽自己笑瘋了。
夔和衆人:“……”
五蘊看到這一幕,衝過去把他們隔開:“啊啊啊啊啊,滄巽你不要亂玩!成何體統!”
他十分抓狂,以少荻女性的容貌衝過去拉開了實際上是夔和滄巽的二人。
少荻頂着五鄺的臉,氣急敗壞道:“五蘊!你給我回來!”
五鄺頂着滄巽的樣子,體驗了變成女性是什麼感受,手不知道放哪裡好,非常不自在,夔注意到五鄺,走過去防賊一樣盯緊了他,防止五鄺用手碰滄巽的身體。
五鄺:“……”
情況稍好的是弋陽和青耕,他們本就是情侶,互相交換靈魂也沒什麼,就是青耕一臉淡定、弋陽一臉天真的樣子讓衆人很不適應。
小丑牌發出微光,卡牌上小丑的笑容更擴大了,似乎在爲自己的惡作劇得意不已。
那邊五蘊爲了阻止滄巽亂開玩笑,虎視眈眈隔開了她和夔,並抓住夔不放。
夔頂着五蘊的身體推開了真正的五蘊,冷冷道:“都怪你,誰讓你中途打噴嚏,害我念錯了一個音節。”
五蘊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
好在這樣非正常的狀況僅僅持續了兩天。
兩天後,衆人終於研究出了糾正的方案,順利把所有人的靈魂都還原了回去。
·
夏日午休,知了長鳴。
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
滄巽大汗淋漓地從夔的胸膛上撐了起來。她眼角酡紅,眸子餳澀迷離,黑髮凌亂堆在光潔肩頭。
夔目光充滿深沉的佔有慾和野性,望着滄巽,心情酣暢而賁張。從這個角度向上望去,趴在他身上的滄巽美得驚人,也性感得驚人……夔伸手撫摸滄巽後頸,越看越喜歡,稍一用勁拉她入懷,翻個身抱住,意猶未盡地擁吻了好一陣子。
“等、等一下,別再來了……”滄巽呼吸急促,懇求戀人放過。
夔簡直是匹野獸,不僅器大活好,精力也是非人的持久,滄巽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覺得某些不可說的地方需要塗點消腫的軟膏。
要是她現在不是凡人軀體就好了,否則不會這麼腰痠背痛。才經過了魂魄被驅離一案,滄巽越發想要尋回自己的真身。
偏生這時外頭有敲門聲。滄巽置之不理。
夔親了親滄巽的鬢角,披衣下牀,稍微整理儀表,去外間開門。
來拜訪的人是少荻。
她鼻子動了動,聞到空氣裡的味道,曖昧地笑起來:“白日宣淫啊……”
說完上下打量夔,嘖嘖兩聲。
夔從容道:“有什麼事?”
少荻收斂了笑意,表情變嚴肅,從袖子裡抽出一個竹管,說:“今天送到弋氏山莊的,被哨崗攔下,發現收件人是渚巽,寄件人是定永平。”
夔接過竹管。
等滄巽一覺睡到傍晚,精神恢復後,夔將竹管交給了滄巽。
這支竹管設計極其精巧,有類似套鎖的機關,非內行人解不開。
滄巽對夔解釋道:“這是天師之間的即時通訊方式,竹管有多達六十種解法,我在培訓的時候專門學過,錯一步,裡面的信息就會銷燬,希望我手藝還沒生疏。”
她仔細研究了一會,一邊思考回憶,一邊謹慎地移動手指,往不同方向旋轉鎖環。
整整二十分鐘後,滄巽終於成功破解竹管的機關套鎖,原先的竹管被拆分成了許多零部件,只剩一節最細小的竹管。
“還沒完。”她說道,刺破手指,滴下血珠落進竹管內,光芒閃過,竹管自動裂爲整齊的兩半,鎖纔算真正被破解完畢。
滄巽用指尖撿起裡面比芯片大不了多少的一卷紙條,展開細讀。
以下爲定永平手寫信的內容——
“渚巽,不管你現在是不是本人,姑且允許我暫時這麼稱呼,因爲我願意繼續信任你。你上次通知我的事,我已全部瞭解,沒有及時回覆,請見諒。
“天監會內部在經歷極大的變動,我的權力被架空,目前退隱,平民派內部有許多人倒戈向林家,在短短一個月內,我經歷的背叛,比前半生的總和還多,有人在全天候監視我。
“這次寫信,是爲了告知你兩天前發生的一個不幸消息。
“青山派道觀遭到了夜襲,多人傷亡,掌門青鹿山人張翼軫戰死,嫡傳弟子張白鈞、張靈脩,皆不知所蹤。天監會在事發後派遣了調查組,跡象和證據表明,襲擊是妖魔集合軍所爲,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青山道觀和外界通訊被切斷,來不及呼救。
“不止青山道觀,同一時間,全國多個天師據點都被血洗,損失慘重。天監會發出紅色警報,全國公職天師皆進入戰爭狀態。與妖族友好協議失去了法律效力和公信度,五氏妖族、北方犬族等妖修世家皆被列入了嫌疑名單。
“這是一場經過精心預謀、長久規劃的多點襲擊,我們甚至連襲擊者的存在都一無所知,它們究竟是什麼身份?什麼時候集結的?發動襲擊的目的是什麼?天監會被徹底打懵了,所幸這樣的恐怖襲擊還未波及非天師的普通民衆。
“襲擊者對天師據點掌握的情報過於深入,有的細節僅有權限很高的人才知道,妖魔集合軍可能在天監會內部有奸細。目前天監會正在對數據庫中的妖魔據點展開搜捕,想必你藏身的地方很敏感,要多加小心。
“若你有關於妖魔集合軍的任何線索,請務必回覆我。”
滄巽讀完了信,震驚到無以復加。
她擡頭望向夔,在夔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怎麼會這樣?
青鹿山人竟然死了……張白鈞張靈脩雙雙失蹤……
滄巽顧不得複雜的心情,第一個想法是趕緊找到張白鈞,確認他在遭逢鉅變後平安無恙,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
青鹿山人對於張白鈞來說,是親生父親一般的存在,同時超越了父親的角色,是他人生和心靈的導師。
滄巽想象不出,青鹿山人死亡的打擊對張白鈞而言會有多沉重,估計和滄巽小時候痛失養父那件事不相上下。
不過,那天張白鈞的言行,表明他並不認可身爲無明之魔的滄巽。人魔殊途,兩人昔日友誼歷歷在目,如今卻是徹底漸行漸遠。
滄巽不知道張白鈞是否會接受自己的幫助和安慰。
“紙條的背面還有字。”夔的提醒打斷了滄巽心情的跌宕。
滄巽翻過來一看,兩行用戶名和密碼,是定永平在天監會系統的個人賬號。
很快,滄巽與夔召集了衆人,先將定永平的來信傳閱了一圈,等衆人消化這個消息。
少荻擔憂道:“哥,無動山莊那邊不會有事吧?”
五鄺:“放心,我走之前做了萬全準備,天監會找不到山莊具體位置。”
青耕同樣一臉提心吊膽,弋陽安撫她道:“弋氏山莊也一樣,不會被那些人發現。”
滄巽向弋陽借了一臺筆記本電腦,衆人圍坐在一起,專心看着她用定永平的個人賬號登錄了天監會系統。事先弋陽的手下做了匿名處理,因此天監會沒法追蹤這個IP地址。
滄巽嫺熟地點擊頁面,進入了雲蜀分會最高權限界面,檢索信息。
很快,海量視頻、圖片和文字資料跳出,最醒目的一個視頻由天監會危機應急組拍攝,場面是劫後的青山道觀。
房間裡針落可聞,只有視頻裡傳來的嘈雜聲,屏幕上的光反射在滄巽臉上。
滄巽臉色越發沉重。
她點開了其他幾個視頻,衆人看到了同樣景象發生在別的天監會據點,有多個大天師身隕於戰鬥中。
妖魔集合軍沒有留下一點實際的蹤跡,現場的血只有人類的,好像被幽靈大軍掃蕩過,然而手法確然是妖魔所爲。
衆人毫無頭緒,就連曾經身爲天監會特別顧問的少荻也分析不出有用的東西。
滄巽對五蘊道:“交給你一個任務,把死亡人員和受到襲擊的天師據點列個表給我,再把上面的損失報告下載下來,我要看。”
五蘊老實聽命,接過筆記本電腦開始幹活。
滄巽用手指揉捏睛明穴,不想說話,夔坐在她旁邊沉思,兩人安靜而默契。
五鄺他們在討論襲擊的幕後主使是誰。
“上次妖魔這麼大規模襲擊人類,還是十九世紀末,時逢戰亂,凡間動盪,”弋陽皺眉道,“這次它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五鄺沉思:“林津嫌疑很大。”
龍宮事件給衆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林津的真實身份也被他們得知。
弋陽:“但林津想控制的是整個天監會勢力,假設她通敵妖魔,襲擊天師據點,這麼做卻等於砸了自家後院,解釋不通。”
五鄺:“林津是在藉助外力消滅天監會內部反抗自己的勢力。你看死掉的那些天師大佬,有誰是服她的?”
弋陽看了一眼筆記本電腦:“林家勢力範圍內的世家據點也遭到襲擊了,損失不小。”
少荻猜測:“可能是□□?爲了防止別人懷疑到她頭上?”
他們沒有討論出個結果,五鄺和弋陽有很多工作要做,鞏固妖族門戶、保證族內人的安危,衆人很快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