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健康、生命力強,恩,好吧,我要說的是,身上的刀傷恢復得很快,所幸刀口都不深,沒傷到筋骨,葉遠他們身上帶的藥又好,這才過了幾天便好得基本行動無礙了,眼睛視物仍舊霧濛濛一片,打個比方吧,就像是500度的近視不戴眼鏡看10米外的東西,不同的是我這個無論遠近,看東西全是如此狀態。
太子自焚這件事情不能不說是幫了我很大的忙,起碼讓我不用再天天往臉上抹泥灰掩蓋容貌,遇到見過太子的人,只需推說長得像而已,況且,真正與我相熟的人大多亡在了戰場,只是容貌相似想必也沒人敢認定我就是驪國太子。
在客棧的這些天基本上我是吃完就睡、睡完再吃,六處刀傷五刀在肩背,一刀在右臂,虧得左手還能運用自如,不然凡事都要他人幫忙,豈不尷尬。幾天來都是陳安幫我換藥,葉遠偶爾跑來聊聊天,白日那主僕兩也不知道去做了什麼,常常不見人影。
傷口不能碰水,於是就忍着沒清洗過,眼看着傷口已經結了厚痂,我終於按捺不住,喚小二打來水把自己上上下下清洗乾淨。
葉遠是個想得周到的人,早幾日便已在我房中放了乾淨的換洗衣物,拿出衣服換上,這才注意到衣料輕薄柔軟,質地極好,袖邊領口用絲線繡了圖案,這樣的衣衫,應當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一般出行,常人都會刻意裝扮得普通些,葉遠若是如此打扮,實在招搖了。
穿好衣服,擰乾發上滴水,我就這麼披了頭髮走到院中。小鎮中的客棧,雖然簡陋,卻有個漂亮的院子,藉着午後明亮的光線,我似乎能從模糊的顏色中描繪出滿院繁花的景緻,緩步走到樹下,摸索着伸手摘了片樹葉,葉片被陽光照得熱了,觸手暖融。
舉起葉片湊到脣邊,突然想吹點什麼出來。想起小時候,折了草莖樹葉,跟着大些的孩子學吹,練了好久纔會,心中不由五味陳雜,終於還是含住葉片吹了出來。
葉片吹出的聲音過於尖銳,說不上動聽,可是腦海裡的旋律還是一段一段的浮出,不去多想,隨心而動,我閉上眼,讓情緒飄出。
“公子,你怎麼站在這裡?”是陳安的聲音,我手一抖,葉片發出聲尖銳的長音。
拿開樹葉,朝聲音來源處看去,院門處隱隱站了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葉遠他們。見我看過去,其中一人開口道:“半夏公子好興致”
果然是葉遠,我笑說:“家鄉的調子,還請葉公子點評點評”
“調子不錯,樂器差了”葉遠邊說邊走了過來。
“若是有好樂器,再奏給公子聽,這次擾了公子清靜,玄都陪個不是。”說完鞠了一禮。
待我直起身來,葉遠已經走到了我面前,他揹着光,在我眼中就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不接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這麼面對面站了一會,他冒出一句:“我們以前可曾見過?”
“玄都看不清公子容貌,分辨不出,不過說起姓名來,確實不記得認識過葉遠公子。”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些慌了,難道他以前見過驪國太子?
葉遠聽我這麼說,也沒追問,只換了話題道:“這鎮上沒有成衣鋪,只好委屈你先穿我的舊衣,半夏公子切莫介意。”
“玄都感激葉公子好意尚且來不及,又怎會介意”難怪覺得衣服大了些,原來是他的,他身形比我略爲高大,衣物穿在我身上自然不會那麼合身。
說完,我便道了歉,先回房中。晚上陳安進來,說讓我準備一下,明日動身去雍州都。
第二日清晨,陳安把我從熟睡中挖了起來,外面天才矇矇亮,這種光線條件下我和個瞎子沒有多大區別。陳安忙着去拉馬套車也沒顧上管我,我只能自己摸摸索索的穿好衣物、綁上頭髮,再胡亂抹了把臉之後便出了房,行李只有一把劍和懷裡的十幾兩銀子,帶的東西都留在之前那輛馬車上,玉璽也交給了灼華,原來穿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被葉遠給扔了。
從我的房間出去經過葉遠和陳安的房門就能到客棧大堂,出了大堂便能碰上陳安,他現在想必正在那忙活。用手扶着牆,一點一點向前摸去,牆、窗戶、牆,很好,接下來應該是門,正當我滿懷信心地朝門進軍時,嘎吱一聲響,門開了。
手毫無防備的拍在了柔軟的衣料上,事出突然,我一下沒反應過來,手停了幾秒。衣料很薄,手下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臟搏動時產生的微震。
“嗯?”葉遠的聲音帶着慵懶,估計還沒睡醒。
“失禮了,沒驚擾葉公子吧?”,友好的又拍了他兩下,這胸脯拍起來感覺挺結實。
“沒有,你這是…看不見嗎?”
“是,光線不夠亮,就什麼都看不見。”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下一秒,他就握住了我的手腕:“走吧”
出了大堂,陳安果然已經等着了,馬車早已備好,就待我們出來上路。葉遠體諒我看不清,拉着我上了車。
這車和我之前那輛檔次差不多,跑起來還會吱吱嘎嘎響,但是也很詭異的絕對夠牢固。靠在車壁上沒一會,起太早帶來的不良反應發生了---我開始打瞌睡,礙於車裡還有個葉遠,沒好意思直接躺倒就睡,只得硬撐着有一下沒一下的體驗小雞啄米。
不知道啄第幾下的時候,對面的葉遠笑出了聲:“正好我也倦了,不如躺下一起睡?”
我迷糊道:“再好不過”
說完便往下摸去,誰知跪坐太久,雙腿早已麻木,這才一動便入萬蟻噬骨,又加上馬車顛簸,哎一聲,我便向車外橫倒了去。
突然左手衣袖被人大力一拽,身子借這拉力又旋迴了車內,撲倒在一具溫熱的身軀上。
“半夏公子可還好?”頭頂傳來葉遠的聲音。
臉擱在他的胸口,左肩衣物因爲剛纔的拉拽下滑了些許。手臂微撐,讓頭擡起起一點,這個距離,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呼吸,曖昧嗎?當然不,這雙眼睛在這個距離連他現在是哭是笑都看不真切,我怎麼可能會覺得曖昧!
不過,尷尬是有一點的,手上用了點力氣想起來,等等,右手撐着的地方手感不對勁,反射性的試探着又摸了幾下,這個難道是---胯部的凸起!?現在很曖昧了…
“這姿態倒是誘人”頭頂又是一聲低笑。
我大窘,忙不迭想挪開身子,誰知葉遠卻按住道:“束髮散了”,邊說邊伸了另一隻手過來,扯下半鬆的髮帶,以指爲梳爲我理齊,他梳得很用心,五指指腹牢貼着髮根劃過,我甚至能感覺到他五指上粗糙的硬繭。
“葉公子,你這是?”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嚇一跳,掙着想要離開。
“再等一下”葉遠手上用了些力,不許我離開,又一會,他總算梳滿意,放了對我的壓制。
挪開身子,在他旁邊空下的地方趴躺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其實男人家磕磕碰碰、勾肩搭背也沒什麼,我安慰自己別想太多。
“怎麼,趴我這不舒服?”葉遠湊近,刻意壓低聲音,古怪得很。
“還請葉公子勿要作弄在下!”不知這姓葉的玩的什麼把戲,我心中有些不悅,悶聲回道。
復又趴下,亂糟糟在腦袋裡想了一堆東西,把自己給催眠了,正迷糊中,背上微沉,像是蓋上了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