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許言竟然從王陸古井無波的聲音中聽出一絲豔羨,以及無可奈何。
看來這貨在失去身體之前也不是什麼老實人。
說完這段後,王陸貌似失去了談性,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穿過港口,兩人又走了好一會兒,王陸終於在一處僻靜的湖岸邊停了下來。
他靜靜看着湖面,也不說話,像是被剛纔的一幕觸及傷心事,到現在仍難以釋懷。
而許言不願刺激到他,乾脆就口觀鼻,鼻觀心,陪着他一起觀賞湖光美景。
等了約莫十分鐘不到,一艘竹筏慢慢駛了過來。
竹筏上坐着一個男子,粗布麻衣,五官普通,看上去在三十歲上下。
他身前倒扣着一個竹筐,嫋嫋白煙從竹筐縫隙裡飄出來,隔着老遠便能聞到一股獨特的肉香味。
“城主。”王陸不鹹不淡地叫了聲。
無憂城主朝他點點頭:“有勞王兄,我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去休息吧。”
王陸抱拳一禮後自行退去。
“許老弟,請上來坐。”無憂城主擡手作延請狀。
許言也不客氣,走上竹筏後,隔着竹筐與無憂城主相對而坐。
“許言先行拜謝城主的救命之恩,以後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絕不推辭。”
無憂城主笑了起來:“倒也不用以後,我現在就想向許老弟請教幾個問題。”
見許言欲要追問,他擺了擺手道:“先不着急說這些,你這一路也是辛苦,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揭開倒扣的竹筐後,裡面赫然是一個臉盆大小的瓦盆。
下面是裝滿炭火的爐子,用以加熱,裡面則是滿滿一大盆紅燒肉。
無憂城主沒有半點城主的架子,拿出兩個瓷碗,盛上滿滿兩碗飯,率先遞給許言。
兩人就像普通的好友聚餐一般,下筷如飛,吃得不亦樂乎。
吃完第五碗肉汁拌飯,幹掉了大半鍋紅燒肉後,許言終於放下碗筷,舒坦地打了個飽嗝。
自從刺殺祭師開始,他就沒好好吃上一頓飯,不是餓肚子,就是啃乾糧,胃裡早就鬧饑荒了。
現在託無憂城主的福,美美地吃上了一頓紅燒肉,雖然不夠精緻,但既滿足了口舌之慾,又填飽了肚子,這種感覺別提多舒坦了。
“多謝城主款待,我已經吃飽了。您有什麼想問的請直說吧,許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許言正色道。
無憂城主沒有直接發問,而是淡淡地笑道:“許老弟一直城主城主地叫,未免有些生分。我叫公虛演,如果不是當年的一場變故,你或許得管我叫聲師兄。”
“嗯?”許言不禁微微驚疑。
公虛演也不解釋,左手擡起,一股熟悉的內氣波動在他手上不斷散發,令許言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
“萬象吐納法,侯老已經傳給你了吧?”
公虛演笑得雲淡風輕,隱約間卻又一絲難言的苦澀。
“當初,我也是在你這個年紀,得蒙侯老看重,傳我萬象吐納法。本以爲能跟着他去往師門,學習更精深的煉氣術,只可惜遭遇一場禍事,餘生只能困守在這方圓之地,再也難得自由。”
許言頗爲震動,沒想到無憂城主竟然跟老侯有這種淵源。
以他五轉的修爲,完全看不透公虛演的底細,說明這個其貌不揚、但神華內斂的無憂城主至少也是六轉,甚至可能更高。
即便這樣,他也因爲無法跟老侯深造而遺憾不已,那麼問題就來了——老侯到底有多大的來頭?他又爲什麼修爲半廢,在龍頭寨一役後被黑蜥人囚禁?
他壓下心頭疑問,重新向公虛演行了一禮:“公虛師兄,小弟有禮了。”
公虛演坦然受了這一禮,笑容也更加誠摯起來。
他懇切道:“許師弟無需客氣,此事的大致經過我已瞭解,沒想到侯老這幾年竟然被困在黑蜥人的地下監牢,難怪我怎麼尋找,也難覓其蹤跡。”
“如今你們逃了出來,又連殺黑蜥族六轉高手,它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請許師弟將這幾年發生的事儘可能詳細地告訴我,只要爲兄一息尚存,必將護你和侯老周全!”
許言雖然看不出公虛演的真正底細,但既然老侯對無憂城滿懷信任,自己一行人又確實需要面前這人的庇護,所以他並沒有猶豫多久,開始講述起黑獄裡的所見所聞。
除了隱去或模糊有關聯盟系統的一切,許言幾乎將其他事情全盤托出,以免被公虛演猜忌。
他從巡邏隊殘害同類講到黑蜥族以人爲食, 再到刺殺祭師,王家兄弟反水,以及黑蜥邪靈和黑摩天的追殺,此間種種跌宕起伏,聽到公虛演濃眉緊蹙,難掩震驚之色。
聽完許言的講述後,公虛演閉上眼睛,像是在默默消化這一切。
良久後他突然開口問道:“照你所說,黑蜥族之所以攻陷龍頭寨,建造黑獄,主要是爲了引領黑蜥神分魂降臨,實現它們謀劃已久的一個大陰謀?”
許言點了點頭:“此事由祭師親口說出,它當時以爲我們必死無疑,沒道理編出這麼一個謊言。”
公虛演嘆了口氣,道:“若是如此,我大概明白它們真正的計劃了。”
許言忍不住問道:“它們的計劃是什麼?”
公虛演望向遠方,幽幽道:“以黑獄爲據點,聯合血雕族,共同覆滅無憂城!”
“血雕族?”許言的神情也嚴峻起來,沒想到無憂城的敵人竟然還不止一個異族。
“十餘年前,黑蜥、血雕兩族聯手,突破絕空嶺防線,進犯我無憂城。”
“當時還是我父親擔任城主,城中共有十多位六轉強者,還有一尊通天徹地的巨神傀儡坐鎮,實力極爲雄厚。”
“那一戰打得極爲慘烈,城牆被直接轟爛,六轉也隕落足足七位。最後我父親以性命爲代價,超負荷激發巨神傀儡的力量,終於將兩大異族的最強者擊退,守住了無憂城。”
“但也正是從那一戰之後,我父親傷重不治,次年便去世了。而我作爲公虛家僅存的後裔,不得不放棄跟侯老前往師門學習的機會,繼承了這城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