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矇矇亮,微風輕輕地掠過荷塘,色彩斑斕的院子寫滿秋天的表情,幾隻點水雀輕盈地劃過水面,環湖的龍爪柳扭曲着身子,站在湖邊騷首弄姿,幾隻啾啾的麻雀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在晨光裡悠然地活動着身子。
朱自強跟着劉學境打起了軍體拳,從三個月前見到劉學境堅持鍛鍊身體後,朱自強也加入了進來,他從小就沒停過打拳,所以這種晨練對他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
劉學境的軍體拳簡單實用,朱自強第一次看就差不多把招式記下了,劉學境也樂意教教他,兩人從那以後,天天鍛鍊,朱自強不敢在劉學境的面前暴露自己的功夫,從劉學境的動作上來看,這確關是個軍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功夫。
軍體拳簡單實用,朱自強剛開始打的時候,覺得這東西沒意思,可是打了兩個月後就越發喜愛了,從實戰出演練出來的東西,看似簡單,卻是招招治敵。劉學境說:“這些招式要練到純熟,而且成爲一種習慣,到時候一動手,不用大腦思考,很自然的就出招了。所以人家說三天不練成門外漢,指的就是熟練,你打的時間越長,這種習慣就越深厚,等習慣成自然後,也就算小成了。”
朱自強問:“大成要怎麼練?”
劉學境想都不想就說:“戰場殺敵,大成要有殺氣,一招致命。”
朱自強點點頭,心知劉學境說的是事實,只有上過戰場纔有那種氣勢,他悄悄地把青龍氣運用在軍體拳裡,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之前他學習的都是如何加強勁力,長打和寸勁是發勁的技巧,於招式無關,這軍體拳雖是最簡單的招式,但經過幾十年的錘鍊,算得上是軍中精華了。
朱自強的實戰經驗來自豬肝的訓練,當時只跟豬肝對練過,現在想起來如果換一個人呢?朱自強心想自己可能沒有太大的把握,當然,要是碰到沒練過的人,他這手完全足夠了。
兩人結束晨練後,先到食堂吃早餐,然後回宿舍洗澡,他們的上課時間相對較鬆,每天都只上半天的課,這三個月朱自強跟劉學境頻繁地跑市委,蹲在劉學境的辦公室裡搞經濟發展計劃。
旅遊城市建設的規劃已經完成,劉學境沒有提交上去,朱自強也明白,他現在的位置有點難堪,雖是春江市委副書記,但還兼任了一個政策辦主任,而他的辦公室也被春江市委的人弄到政策辦去,這是於制度不合的現象,職務就高不就低,就是說各種待遇也要按就高不就低的原則,像劉學境這樣的,他的級別是副部級,政策研究辦主任,纔是個副廳,春江市委副書記也只是個正廳,按說他的辦公室規格起碼也不能比市委書的小。可是劉學境沒有太多計較,他在等!
這點朱自強看得相當清楚,劉學境從軍職上轉幹過來,可不是爲了來蹲辦公室混吃等死的,春江市委的人好像也清楚,但是他們這樣對老劉是爲什麼呢?這點朱自強看不透。
再有一個月就要放寒假了,這半學期要畢業兩科,本來按教學計劃,研究生班是三年制的,可是由於種種原因,彩雲大學只好壓縮成兩年,這就要求這些研究生們投入更多的時間去學習,研究生畢業要想拿硯士文憑,就得靠本身的硬功。朱自強不怕,他巴不得早點畢業,現在減了一年時間,對他來說,正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今年要畢業的兩科都算朱自強的強項,劉學境除了去辦公室,就跟朱自強呆在一起,兩人互相交流,取長補短,在這之間,劉學境的知識面也着實讓朱自強大爲感嘆,兩人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基本上都靠自學。劉學境高中畢業正在是文革爆發,沒有上成大學,直接就進入了部隊,恢復高考後,又發生了自衛反擊戰,這樣一直拖到八三年,才考上了北方某軍校學習四年,大學畢業後,任某軍區下屬分區的參謀長,一年後轉爲該軍分區副司令員。
年受令進京,經歷不詳。九二年授予少將軍銜,同年轉業,調到彩雲省工作。劉學境升官升得快,雖說都是碰上時候,但這種連跳現象也是少有的。
七九年到八三年,五年時間從一個少校連長上校團長,這是打仗時期,無可厚非,四年大學後再升一級,這是部隊的政策,當然也沒什麼說的。到年進京,沒用三年時間這又一次升級,四十八歲幹到少將,在軍中也是少有的人物,朱自強曾暗暗猜測,此人跟那位老人家有什麼關係不成?
要不然的話四十八歲幹到少將,明顯的,轉到地方上吃虧了,這種年紀再幹兩年升箇中將完全沒問題,那也就是大區司令級別了。比當什麼省長書記的舒服得多,說不定表現好點,還有可能進入最高層呢?一切皆有可能!
果然,沒等到九三年的新年鐘聲敲響,西方還在歡度聖誕節的時候,彩雲省委春江市委書調離到沿海某省任宣傳部長,劉學境同志任彩雲省委副書記、春江市委書記。對此,彩雲大學也給這位大書記放了綠燈,可以不用按時上課,但考試不能缺席。
劉學境離開的時候拍着朱自強肩膀笑道:“我的小班長,我要走了,不過,咱們宿舍可不能亂,我有時間還得回來住,有時間幫我記一下筆記,少不了你的好處!”
朱自強苦笑道:“劉書記……”
“老哥!”
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問道:“老哥你現在的工作偏向省委還是市委?”劉學境聞言笑眯眯地說:“小傢伙,這都看不出來,那省委副書記只是個虛名兒,真實身份是春江市委書記。對了,有時間我讓車過來接你,咱們的發展大計就要開始了,呵呵。”
朱自強笑道:“你現在身邊什麼人沒有啊,我能跟在你後邊跑跑腿已經很高興了,學習上的事兒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把你落下。”
後邊這句話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朱自強太清楚劉學境的脾氣了,這人不喜歡搞些虛的東西,但是又有高級知識分子的臭毛病——清高!他可以一邊大笑着讓你叫他老哥,反過來卻很厭惡你不尊重他。
所以朱自強在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往是明白這人窩藏不了多久,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才進學校三個月就把屁股挪正了。朱自強沒把這棵大樹當成自己的蔭身之所,這棵大樹可不是一般人能佔得位置的。
劉學境聽了這話,更加高興,有些豪放地說:“好!到時候考場上見真章,呵呵,我走了。”
朱自強送劉學境上車後,直到車轉過街尾,他也沒有離開,因爲他知道,劉學境一定會轉頭過來看,朱自強一付依依不捨的樣子,在最後一瞬間贏得了劉學境的肯定。
朱自強回到宿舍,回想起劉學境的神情、步伐,神采飛揚,腳下生風!毛叉叉!如果老子四十八歲幹到這一步,也知足了!瓣着手指數了一下年頭,忍不住長長長長地嘆息一聲,唉……
劉學境走了,朱自強的宿舍反而變得更加熱鬧起來,竄門的越來越多,當然來的次數最多的算是陳小紅。
就在快要放假的這兩個星期,朱自強又與班的另幾個人形成了小團體。
***豬腦殼坐在辦公室裡拍打着身上的塵土,今天是豬大腸的陰壽日,他剛剛從狗街上完墳回來,上墳本來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但是豬腦殼卻弄得像打游擊戰,努力避開熟人的注意力。
今天在墳上豬腦殼再一次哭了!這些年有一種不安讓他無法過上正常生活,這種不安連做夢都不會消停,豬腦殼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是每過幾天就要夢到自己的父母化作各種各樣的怪物來迫害自己,就算是再堅強的人,長期下來也肯定要發瘋。
所以他只有上墳認錯,盡力燒紙,每次到墳上都給自己幾耳光,但是自從朱自強去讀書後,這種現象總算消失了,冥冥中似有天意?可能是豬大腸和五花肉不原諒他沒供豬尾巴上學吧,現在朱自強去讀研究生,豬腦殼總算鬆了口氣,這兩年過得簡直不像個人,不僅要經受着死去父母的折磨,還時時刻刻地擔心自己突然下臺。
坐在辦公室抽支菸,豬腦殼在煙霧繚繞中開始思量起來。
雖然他的老上級一再給他安慰:提幹上去了,永遠都不會貶職,要麼平級移動,要麼犯了大錯。雖然如此,但豬腦殼心裡有鬼,總是不得安寧,這兩年,他已經拒絕參加籃球賽,想了很久,終於被他想到了一條路!
大江縣離功勳縣不過七十公里,兩縣近鄰,豬腦殼給辦公室交待一聲就出門了,開往大江的客車只有一輛,這條路是豬腦殼現在唯一的希望,他不敢再等下去了,等朱自強讀完研究生回來,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待遇?
他通過在大江工作的同學打聽到,現在朱有財在大江縣是一人之下,相當於陳字奇之前的角色,不過沒有陳字奇那麼累,朱有財主抓紀委、幹部隊伍建設。他的同學告訴他:朱書記可是大江縣的管幹書記,所有的幹部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又恨又愛,又怕又親。
豬腦殼沒想到朱有財還有這麼一套,在功勳當組織部長的時候,不顯山不露水,跟鄉鎮領導們也是兄弟相稱,不得罪人,但也不隨便送人情。豬腦殼的心思到這時候就開始活躍起來,畢竟這是最尊重父親的一個叔叔。
只要朱有財給自己一個機會,到時在大江的鄉鎮上去任職,幹得三年,再橫向跳動當鄉書記三年,然後!這將來的日子就好過了。要是繼續往上固然好,如果上不了,橫向動也不錯,在縣裡找個不錯的局蹲着,這輩子就養到老也夠了。
最主要的一點,遠遠地躲開了朱自強,他現在最怕的人就是自己的這個三弟,也說不上爲什麼,朱自強當初給他那兩腳,把他的心理防線完全踢垮了,隨後只要一看到朱自強,他就想繞着走。
豬尾巴啊,你是我這輩子的剋星,從小到大,只要有你,我就沒好日子過。如果這次我能成功,咱們這一生人都不要見了!豬腦殼憂鬱的眼神看着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