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強雙手護着母親,單腳撐地,衝着豬腦殼的肚子就是一下彈腿,豬腦殼偌大的身軀被他一腳踢得倒飛出去,撞得屋裡的椅子亂飛。反倒是五花肉一把抓住朱自強,她以爲朱自強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打起來肯定吃大虧,可這電光石火的幾下,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豬腦殼已經痛哼着在地上打滾。
朱自強冷笑道:“豬腦殼,就憑你還想跟我放對?這兩腳是讓你記住怎麼做人!你放心,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向你伸手!媽,我們走吧!”
五花肉的心裡翻江倒海,在她心裡,自己的三個兒子中只有豬肝是個打架鬥狠的東西,朱自強是個標準的知識分子,就連豬腦殼,也只是沉默少言,不愛說話而已。可是現在,朱自強兩腳就踢翻了肥胖的豬腦殼,而豬腦殼,竟然絕情至此。想到這兒,五花肉慌亂地一把抓住朱自強:“三兒,你經常跟人家打架嗎?你是不是揹着媽惹是生非了?”
朱自強看着母親的樣子,心疼得不行,邊走邊解釋道:“媽,我從來沒跟人打過架,我就一直跟二哥學打拳呢。”
“你沒騙我?”
朱自強笑道:“媽,你看我像是騙人嗎?我跟二哥住在一起你也知道,沒事兒他就教我。”
五花肉臨走時想回頭再看看,可回了一半的頭,最終狠狠地閉了一下眼,沒有再去看豬腦殼,臉上的薄皮扯了幾下,長長地嘆口氣對朱自強道:“走吧……”一路上,母子倆再沒有說一句話。
可是出乎朱自強估計,五花肉竟然無比堅強,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想不到母親的承受力如此強,韌性這麼好,自從尋豬腦殼解決生活的事情未果後,五花肉就回到狗街飛快地處理了房子,收拾好能帶走的東西,只留下吳瘋子的院子,那是人家送給朱自強的,能不賣就不賣吧。
朱自強已經打定了主意,拒絕到市裡讀書,可是這個想法要怎麼開口跟母親說呢?看到五花肉每日忙碌的身影,朱自強決定暫時不說出來。
要搬走了,在這兒出生,在這兒成長,這裡有童年的夥伴,現在的兄弟,還有永遠躺在地下的父親,狗街別了,我的故鄉。
在吳瘋子的院門上,朱自強把剛剛寫好的“故園”二字貼在門頭上,小雷、吳飛、洛永、洛雪、楊玉煙,五人圍坐院中石桌,明天朱自強就要離開了,五花將老屋子賣了三千塊,還掉操辦喪事餘下的債務,母子倆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僅剩下三百四十元,五花肉沒有提及朱自強學費的事情,對於這個問題,母子倆顯得很有默契。
朱自強微笑着對幾人道:“別憨癡癡的坐着,搬家又不是不回來了。”
吳飛不痛快,聲音有點大:“自強搬到縣城也沒什麼,我馬上就要去當兵了,小雷也要到縣城讀書,玉煙也還要在一中讀書,還是在一塊的。”
洛永越來越沉默了,可能是由於結巴,生怕老被人笑話,洛雪現在初二,馬上就升上初三,顯得有些捨不得:“好好兒的搬什麼家,強哥你走了,我替你照顧你媽就是了。”
小雷看着朱自強:“你……打算在哪兒讀?”
朱自強笑道:“當然是一中。”
小雷苦笑道:“自強……我問的是市一中還是縣一中?你的通知書來了這麼久,難道你打算一直瞞着你媽?”
朱自強也苦笑道:“瞞得過嗎?說實話,我現在很後悔考全縣第一名,你們都知道豬腦殼的事了,我……不可能到市一中讀!”
楊玉煙在報志願的時候先填的是師範,因爲她一直記着朱自強的志願是做一名優秀的教師,可是交志願表的時候,她看到了朱自強填的是高中!當時就嚇得不輕,趕緊把自己的志願也改掉。幸好楊少華也希望她上高中,但是朱自強這樣不跟她商量,擅自行動,讓她非常傷心!
初中的志願分三種,一是隻能填中專,二是隻能填中師,三是高中,高中可以填第一志願時選擇更好的中學,然後纔是本縣中學。
楊玉煙一直很傷心,因爲她的成績稍差一些,上市一中基本上只是幻想。也許是老天有眼吧,沒想到朱自強家道突然發生這樣鉅變,以她對朱自強的瞭解,肯定不會去上市一中了。那麼,接下來的三年,朱自強將繼續留在縣一中……
洛永先用很重的鼻音“嗯”了幾聲,這才非常緩慢地開口:“自強…強,我供供你讀讀吧!”
洛永的語氣很堅決,沒有絲毫的猶豫,更沒有半分虛僞,略帶結巴的口腔反而給人一種無比真誠的感覺。朱自強低下頭,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可心裡卻在感激這位打小就跟在身後的兄弟!
“小永…其實你們的年齡都比我大,可我一直把你們當弟弟看,小永,謝謝!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知道……”搖着手製止脖子上青筋直冒的洛永,“相信我!一切都是暫時的!對了小雷,我媽租了三間房子,她住一間,我住一間,你別住校了,跟我一起住吧。”
小雷點點頭,朱自強看向吳飛:“小子…當兵有把握嗎?”吳飛點頭道:“有把握!我老頭兒現在是副書記了,去年就幫我辦了農轉非。”那時的政策是居民當兵才包工作分配,農民當兵,轉業後還是農民。
朱自強心裡略略有點歉意,他應該把吳瘋子教的長打寸勁傳給這幾位兄弟的,可當初吳瘋子沒這樣做,他也沒細想,以爲三人都不是學武的材料,經過初中三年,他也慢慢地明白了,練習武功只是一項傳統的體育運動,而且長打寸勁本來就只是外家功夫,勤奮練習,成就自然就高些,沒什麼資格可言。
當下朱自強決定,現在雖然有些晚了,但亡羊補牢,還不算遲。對洛雪和楊玉煙道:“你們倆先回去吧,我跟他們說點事。”
洛雪站起來就走,從小到大,她幾乎從來沒有違逆過朱自強的意見,楊玉煙更是那種一切以他爲中心的女孩。
等兩個女孩子走後,朱自強道:“當年吳老爺曾經教過我打拳,就是功夫……”
話沒完,吳飛三人已經哈哈大笑起來,小雷笑道:“我們早知道了,你以爲只有你一個人學啊,吳老爺也教過我們,你每天晚上都要到玉煙家補課,老爺無聊了就把我們三人糾到一起學武,呵呵。”
朱自強看着三人,一時間大腦處於停滯狀態,吳飛嘿嘿笑道:“吳老爺的要求只有一個,讓我們三人一輩子都跟着你!當時還發了毒誓呢!”
朱自強轉頭問洛永:“真的?”這三人中唯有洛永不會說謊。洛永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很曖昧,能讓朱自強出回小丑不容易啊。
朱自強摸着鼻子,實在是難爲情啊,“你們三個狗日的!太JB沒義氣了!跟着吳老爺騙我,還騙了這麼多年!”
吳飛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啊,不過你把長打寸勁教給豬肝兒,確實是錯了!”
提到這事,朱自強心裡相當難受。小雷道:“不教也一樣!豬肝那德性,明明可以用拳頭的,他硬是提刀砍人。”
朱自強不想跟他們討論豬肝,轉過話題道:“你們練得怎麼樣?”
吳飛指着洛永道:“這個憨狗日最兇!我跟小雷兩個都不是對手,我現在只能用寸勁打斷樹枝兒,小雷跟我差不多。”
朱自強看着洛永,眼裡溢滿了笑意:“小永好樣的!”
吳飛站起來衝朱自強叫道:“自強,讓我們開開眼界,聽吳老爺說你是最厲害的!我們三個打你一個!來試試!”
朱自強大笑道:“少來了,老子纔不上當,你們三個現在都是‘高…手…’嘿嘿。”
吳飛挖苦道:“裝個J**!老子們三個經常偷看你娃練,哼,布條都打成絲絲了!”
朱自強苦笑,媽的,就一直沒提防這三個傢伙,連豬肝都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他們曉得了。“你們三人是不是經常在一起對打?”
吳飛道:“那是當然!嘿嘿,你不想檢驗一下兄弟的實力?”
朱自強沒理會吳飛,問小雷:“你說吳老爺爲什麼要這樣做?”小雷笑道:“吳老爺沒說,不過他說我們將來要幹成大事兒,一定要跟着你。”
洛永也急道:“是…是是啊!吳吳…那個……說,你你……”吳飛不耐煩地打斷道:“吳老爺說怕你走上邪路,一是讓我們護着你,二是起個提醒的作用。”
朱自強心裡一陣感動,吳老爺……你何必對老子這麼好?
吳飛叫道:“來來來,老大!怎麼?自家兄弟還要藏着?”
朱自強拍了一下大腿叫道:“來!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把吳老爺的把式學到家。小雷、小永一起上吧!”
吳飛等朱自強走到場中,怪叫一聲,率先撲上,拳頭掄得風聲大響,長打!朱自強左腳一勾,直踢向吳飛的小腹,吳飛扭了一下腰,第一次攻擊被朱自強輕巧地化解,他這是跟豬肝實戰中領悟的,吳瘋子當年只教過一套拳路,至於格鬥技巧只是說說心得,這個完全靠個人領悟了。吳飛瞪着小雷和洛永罵道:“整啥子JB,幹噻!”
再次掄拳,左勾,後邊的洛永也不客氣,快速移動靠近朱自強,小雷沒動,他在等機會。朱自強頭痛不已,媽的,三個傢伙真不要臉!
微一側身,貓腰低頭,腳步一動,飛快地讓開吳飛的勾拳,同時貼到吳飛懷裡,手肘使勁,一下撞到吳飛的軟肋上,這幾下速度奇快,吳飛悶哼一聲,退了兩步,嘶嘶的吸氣,全身的力道好像被抽空了,軟倒下來,小雷吃了一驚,沒料到就一個照面,吳飛已經退場了。
洛永心裡剛有點高興,胸口“啵”地響了一聲,就像被大錘砸過,氣悶得不行,明明就要捱上朱自強後背的手隨着身子後退,攻勢告解。
小雷見朱自強一個後鞭腿踢退了洛永,當機立斷趁他樁子不穩,出手!箭步跨出,左右兩拳,全速揮動,這下快得看不到手影,可接下來小雷就呆住了,兩隻手腕幾乎同時被朱自強抓住!
“怎麼可能?”小雷剛問出口,手上一緊,整個人被朱自強帶着前衝一步,這下好了,腿也不用再出,小肚子一痛,捱了一腳,臉馬上變成苦瓜!
三人同時呻吟:“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