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體上的過度勞累,讓她睡都睡不好。一夜辛勤之後,她眯着睡去,不多時,她便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身體上傳來的痠痛讓她瞬間清醒,雖然未經人事,但好歹耳儒目染這些年,她不用猜也能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拉起被子蓋住雪白的手臂,藉着窗外微亮的月光,她估摸着,已經寅時了。
她不敢側頭,右邊男人的呼吸傳入她的耳朵,腰間還有他厚重的手臂。她想,她這一生,真的好可憐,愛她的男人不是花花公子就是浪蕩之徒,好容易她愛上了一個真男人,卻死活不願意愛她。不愛她也好,她現在這副破身子,配上了他,那是污沒了他。
她悲哀地發現,即使到了這種情況下,她依然想得最多是的他,顧慮最多的也是他。可想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她鼓起勇氣,拉開他的手,翻過身來,往後挪了一點點,藉着月光,看男人的臉。
猛然間,莫傾單純而樸實地臉便在她的面前。她有一瞬間的呆愣,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他?!她壓抑着洶涌澎湃的情緒,是他……是他真好!她想摟着他好好哭一場,卻只能咬着手裡的被子嗚咽。
不敢發出點點聲響,怕驚擾睡夢中的男人。她的手虛劃過他的眉眼,都說劍目星眉是剛毅的人,果真,他連情感都是剛正不阿的,哪怕是遷就她,那也不可以長久。
她要怎麼面對他纔好?她後悔與他發生關係麼?不,她從來沒後悔過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哪怕這一次的陰謀也好,詭計也罷,她都認命。如果對象是他,她不願知道是誰所爲,她都心甘情願。
突然間,她彷彿明白了一個道理。從前,她只知道,她愛他,那麼,她就主觀地希望,甚至於有點強加在他的身上,他也應該要喜歡她。可這一刻,她突然間明顯,愛,對於她來說,是她一個人的事,她愛他,便願意將她所有的一切交付給他,哪怕,他最後並不愛她,也不選擇跟她一起生活,那又有什麼關係?不能因爲她愛着他,所以他必須要愛她,他是自由的,他可以選擇不愛她。
人就是這樣,當他不明白一個事情的時候,便會鑽進牛角尖裡,去想明白,卻原來,只要他退開一步,答案便在他手裡。
憐娘便是這樣,她突然間地領悟之後,就不再糾結他是否愛她,她只要付出她的一切,若將來,他也能對她有了共鳴,那她便是修成了正果。想明白了,她便擦乾臉上的淚珠。不捨地看着他的睡顏,從來都不知道,平日裡的他嚴肅有餘,閒適不足,睡夢中的他,卻是如此安祥。
她輕輕掀開被子,拿起衣服穿妥,並小心翼翼地將染成紅色的牀單一併收走,再將他的牀上牀下收拾乾淨,才輕輕地關上門離去。
她心裡有種踏實地感覺,與他,她已經沒有必要生氣或者鬥爭,只要跟他在一起,看着他也好,這原本就是她的初衷,現今,她要實現
了,所以,她心裡頭高興。
她繞過有人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發現芳兒睡得正酣,她也不打擾她,拖着痠痛的身子,將衣服梳洗乾淨,再去小廚房弄點早點。丫頭僕人們當是芳兒在忙碌,也未進小廚房打擾她,等爐子上的粥熬好之後,她拿着食盒,輕輕巧巧地回到莫傾地房裡。
他依然睡得香,她微笑着將粥放置几案之上,雞鳴已過三遍,想來不久他便要清楚,雖說她並不怕於他相見,但,她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只得羞澀地低頭,轉身回自己的長樂園,好好歇息,等睡醒之後,再做商議不遲。
人算不如天算,憐娘道,她只不過是回了長樂園裡睡了一天而已,卻不知,他們兩人險此再無相見之日。
芳兒醒來的時候,憐娘已經睡熟,她考量到憐孃的寒疾發作,也沒叫醒她,由着她躺在牀上休息,只用膳時叫她起來,她還暗自嘀咕,這姑娘何時變得這麼好說話,讓吃什麼就吃什麼,也不爭也不鬧。
興許是前晚透支得過多,憐娘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纔起來。用過早膳之後,她領着芳兒去拜會莫傾,既然她已經是他的人了,那她還有什麼好瞞他的,她要親口告訴他,她此生此世,只愛過他一人而已。
她推開莫傾的院裡,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她掛在臉上的笑容,便定格在她嬌美的容顏上。她不信,他能如此狠心,拋下她不理,她等不及芳兒是否有跟上來,直奔莫傾的臥室,推開門,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昨天晚上必是沒有人在睡過的。她提得高高地心,便落入深深地谷底,他到底走了,哪怕是要了她的身子後,依然沒有念想地走了。
她再無力氣支撐自己,扶着牀柱慢慢滑落,芳兒後進來,見她如此失態,問也沒問,抱着她便往一旁的貴妃榻上搬。憐娘眼尖地發現,她昨天熬的粥還在几上,好像還有層紙。跌跌撞撞地推開芳兒的攙扶,撲到几案上,打開莫傾留予公孫遠的信。
她顧不得是否是機要秘密,她就是想看到,莫傾是否有提及她。拆開信封,他剛勁有力的草書印入眼斂。
二弟
見信如唔
兄接北國加急秘信,務必回國處理要事。京都亂世,爾切莫大意,太子爲人仁儀忠厚,可託附重任。家國大事,兄放心。
只記掛思雨小姐,她溫訓忠良,縱兄心中喜愛,奈何佳人心繫於爾,萬望二弟好生善待,爲兄感之不盡!
兄傾字
她抱着信,哭着滑向桌面,芳兒及時扶住她,拖住她往椅子上走。
她心中難受,她以爲他不愛她,原來,他誤會她喜歡的是二弟,難怪,那日在中書房要發大火。她任眼淚嘩嘩落下,細細思量到底哪裡出了紕漏,思前想後,終於記起,她只與公孫遠,在涼亭那裡有過交集,怕是他誤會了吧。
如果她不知道莫傾心裡喜歡她,那麼,她也許還會考量着要不要
去尋他,可當她知道了莫傾心裡有她,她也不可能再委身他人,那……還有什麼能阻止她去尋夫呢?沒有!
芳兒見她又哭又笑,又看着不像發瘋的樣子,擔心她入了魔障,忙抽了她手裡的書信,細細掃過,原來如此。
“姑娘,你可要想開些!”她不知道這兩人之爲何會走到這一步,但,姑娘的用情之深,她看在眼裡,只能勸慰她想開些了。
“不!芳兒,我要去尋他。”憐娘睜着淚眼,說出的話卻堅定非常。
“去尋他?去哪裡尋?我的好姑娘,這一路向北,可不是三重山那麼遠的距離。”芳兒擔心她的身子,更怕她做傻事。
“不管多遠,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要去找他。”憐娘揚起手臂,就着衣袖將眼淚擦乾。“芳兒,這一路辛苦,你拿定主意再決定要不要跟我走。”
芳兒打量着憐娘,見她態度果斷,也不再相勸,“芳兒的命都是姑娘救下的,姑娘去哪裡,芳兒便去哪裡。”
憐娘扶起她,“芳兒!謝謝你!!”她何嘗有幸,遇到這樣好的一個女子,忠心相伴。
芳兒笑着幫她擦乾眼角的淚水,“姑娘,芳兒是你的人,只希望你幸福,可芳兒真的不願意你爲他受這麼多的苦。”
憐娘嘆口氣,“都是命,誰讓我天下間,只獨獨看上了他一人呢?”她當然知道芳兒盼着她不要去冒險,可她不能,放棄了他,她這一輩子都如行屍.走肉一樣活着,她不願意。
芳兒只得搖搖頭笑道,“好,既然你心意已決,芳兒只得捨命陪姑娘了。”
憐娘吸吸鼻子,道,“那我們準備一下,要多備些銀兩,還有,馬……”
芳兒打住她的話,“姑娘,這些都交給我,你且放心,我先扶你回去,我去準備,等天黑時,我們便走。”
兩個女人仔細計劃着,因爲,如果白天走,必然讓許多人注意到,到時,走不走得了都成爲一個問題。其實,她們倒是想多了,就在今晨,別院里人仰馬翻,因爲公孫少夫人九公主李揚留書一封,離家出走了,莫傾連帶着遲風,讓屬下們細細去查找她的下落,所以,她們這時趁虛而走也是沒人知道的。當然,晚上行動更爲隱蔽,這也是她們始料未及的。
憐娘與芳兒趁着夜色,騎着老馬,一路往北而行。她們不想被公孫遠及遲風追回,只得走小道,不能走官道。
也許你要問,爲什麼,她們搞得像逃離一樣,其實很簡單,不管是公孫遠也好,還是遲風也好,對於莫傾交待的事,都會盡全力去做。莫傾只要求他們照顧好她,自然不會由着她私自去北國。如若派着馬車,護送她往北,莫說,兩國局勢正在緊要關頭,就是平常,異國女子,嫁給北蠻國王爺,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而憐娘,她跟芳兒兩個,以孤女的身份,更容易混入北蠻國當中,別忘了,憐娘還與飄武殿有那麼點牽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