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嬌弱地擡頭望向憐娘,愛笑的眼睛裡帶着怯懦的屈服,“姐姐,是妹妹不對,沒能及時向您請安。”
相公都承認憐娘是他八擡八轎擡回來的人,那便是承認了她的身份,還似是警告地要求她們要和平相處,如若她是一朝得勢的公主也就罷了,可她……她只想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憐娘很是驚訝地望向九公主,見她表情不似作僞,實在希奇,照說,她憐娘即便是公孫遠先娶進門的,可她的身份地位哪裡及得上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可她委屈求全的表情,莫非是爲了公孫遠?視線不自覺地望向公孫遠,便瞧見公孫遠黑着一張臉,想也知道,公孫遠是極度不滿意九公主將他往自己這裡推的。
“公主您哪裡話,您身份尊貴,只有我去向你請安纔是正理,莫非公主在怪罪憐娘不識大禮麼?”憐娘唱作俱佳地扮演一個貴婦人應有的態度與立場。
從來,大戶人家只有當家主母纔有權力支配別人的生活,哪有一個側室不想登上主位的?憐娘不過是學着揣摩着一個側室應有的反應,並表現出來。不可謂不用心啊。
九公主懦懦地笑,“姐姐別誤會,”她連忙舉起小手,提到胸前左右擺動,“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完又望了眼公孫遠,他這會子臉青青地,閉上了眼睛,額頭的青筋在跳動。好像,她又說錯話了,讓他不開心了。九公主直覺地知道。
憐娘捂嘴輕笑,這位公主當真是朵奇芭,居然不顧自己的身份,還將相公往外推,當真嬌弱無能的很,要放在旁的府裡,還不將她撕碎了?等等……憐娘好像抓住了點頭緒。
九公主,及聖上之嫡女,先皇后生下她後,百般憐愛,奈何聖上偏寵貴妃,先皇后鬱鬱而終,當時,九公主才5歲。
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能在那種地方,活下來,如果只是表面看到的這樣,她早就變成一堆白骨了,憐娘再也笑不出來,看來,看人當真不能看表面呢。
憐娘裝作整理了衣袖,正了正臉色,對九公主笑道,“公主見外了,往後都是一家人,如爺所說,咱們好好相處纔是正經。”
憐娘才說完,她明顯感覺到那邊的九公主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真真奇怪的一個人。她搖搖頭,往後時間多的是,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弄明白她,如此一來,在公孫府呆着,也未見得是一件壞事。
公孫遠適時接話道,“嗯!憐兒能如此看開便是極好的。”他眼神飄了眼莫傾,見他面如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禁好笑,看來,這憐娘幾句話,將他氣得不淺。
憐娘笑笑作爲回答了公孫遠,可在莫傾眼裡,就是夫妻錦瑟合鳴。他只得拿起手邊的酒狠狠地灌了口,道,“你們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吃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他真的忍不住了,再這麼的下去,他想,不用一柱香的工夫,他能將憐娘那張小嘴兒得堵得嚴嚴實實,不讓她再說出一句傷人的話。可在這麼多人面前,他那樣做了的話,她如果過她貴夫人的日子?他的初衷又要浪費了。
公孫遠忙伸手打算撫留,便看見憐娘在大哥走出門的那一刻悲傷的眼神。果然,這兩人在冷戰麼?這一愣神的眨眼工夫,莫傾早遁出老遠。
他只得收回手,對兩女道,“算了,大哥既然有事,我們也不留他。”憐娘暗自
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麼?你留也留不住啊。便聽到他接着道,“來,兩位夫人,可不能錯過了如此豐宴的午餐,動筷吧!”
他自說自話,拿了銀筷子先行開動,不時地爲九公主佈菜,當然,他偶爾也爲憐娘夾上一兩個菜式,憐娘溫聲謝過。
一頓飯憐娘吃得少且不舒服,這兩人有必要在自己面前秀恩愛麼?好歹她是個大活人,真當她是空氣了?
看看,公孫遠給九公主夾了塊魚,小心叮嚀,“這魚塊是大廚最拿手的,很是滑.嫩,你嚐嚐。”,九公主那邊嬌羞低聲道,“相公,這味兒純正入味,當真是人間美食,相公真有福氣,來,相公你也嚐嚐。”
如此這般情景還一路上演,直至一頓飯吃完,當真當她憐娘是空氣呢。她就說嘛,那位公主怎麼會是表面看起來如此簡單的一個人物呢?
也罷,反正她無心爭奪什麼夫君之愛,她想要爭得公孫遠的青睞,她一點也不想阻止,最好他們都能忘了她的存在,還她個自由。
興許你要問,既然飯桌上沒有她憐孃的插入的餘地,她爲何還坐在那兒呢?咦,你真聰明呢,早前提到過憐娘她想找公孫遠談事情的啊,而這是最好的一個契機,往後再找他,不說她沒有那份閒情,就是公孫遠怕也沒有多少時間給她的。
憐娘見公孫遠總算放下了銀筷,將拭過嘴的帕子將給後方的丫頭,再嗽了口,道,“爺,憐娘有事與爺相商,不知爺是否得閒?”
公孫遠也拿過僕人遞過的帕子,拭了手,嗽了口,半晌纔回道,“憐兒有事找我,就算是沒空也得抽時間嘛。”他心道,難得她堅持了這麼久才說,他當她要悶在心裡一直不提呢。
憐娘嘴角抽抽,這人,分明已經看出來了她想說什麼了,偏偏還故作大方,真讓人惱火,偏偏她還只能笑臉相迎,“爺真真體諒人。”她心裡的小人已經忍不住吐了。
“哈哈……”公孫遠難得地大笑出聲,看她有苦不能言的樣子着實可愛,難怪大哥對她念念不忘,如此古靈精怪的人兒,倒是個可人兒,可惜,他只中意那個喜歡扮豬吃老虎的小公主,看她什麼時候能露出爪牙出來,他很期待了。
九公主自然聽見公孫遠說的話了,她很識大體地對兩位行禮,“相爺,姐姐,你們有事先忙,我先去後院休息了。”
公孫遠點點頭,憐娘側過身避開她的行禮,開玩笑,她是公主之身,又是正室,她一個早她進門一柱香的青樓名伶,能受得起她一禮麼?
九公主淡笑地起身,優雅地轉身離開,輕飄飄地好似一朵浮雲,沒有根沒有底,卻靈動地讓人移不開視眼,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懦弱?
公孫遠見憐娘對九公主的身影發呆,便道,“你不是有事麼?還打算看到什麼時候?”說完便帶頭先走,領她去書房談。
南豐別院·書房
公孫遠坐在正席,見憐娘安安穩穩地坐在下手,先開口問,“說吧,你想要求什麼?”
憐娘一點都不訝異,“公子果然好眼光,其實憐娘什麼也不要,只求一封休書。”她果斷地要求。
公孫遠這才正視她,雖然他之前有想過她會有所要求,卻沒想她會如此要求,“怎麼?我公孫府虧待了姑娘?讓你急於求去?抑或是我公孫遠不入得了你的眼,讓你這麼沒安全感?”
憐娘笑道,“公孫公子人中龍鳳,但凡世家貴族,都有些家規,就算有什麼,那也是憐娘高攀不上!”既然已經打算和離,她就將公孫府里人對她對芳兒的一切不滿放下,再說多也再無意義,只要不再招惹她就好。
公孫遠點頭,“那你爲何還求休書?我公孫府養你一個兩個人還不是問題。”
他就是要她說她看上了大哥,這纔不願意同他擺在一起吧。公孫遠暗自問自己,爲何執着問她這個問題。
憐娘再次笑道,“公孫公子,你當知道,我心裡無你,你心裡無我,我嫁入公孫府也不是爲了你,何況,你當真想爲那位嬌弱公主找一個勁敵?”意思就是,你要成全我,我們相安無事,可惹是你執意留我,那我會好好讓你嚐嚐後院起火的樣子的。
公孫遠無所謂的笑笑,“你當我怕你?”她的意思,他明白,可要他答應她的要求,這點威脅,尚且小了點,他的地盤上,她一個弱女子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憐娘看得分明,這個男人,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不過沒有關係,“那還加上一條,讓九公主愛上你!”女人與女人之間的相處,總能起到很微妙的作用的。
公孫遠低頭沉思,並不急於回覆她,她提出的條件他是心動了,那個丫頭,看似嬌弱可愛,可將她的心也包裹得嚴實,他總是在感覺她有點動搖時,又退到她的殼裡。
憐娘也不催他,安靜地坐在那裡,她不自覺地想起莫傾離開席位的那一瞬間,仿似將她的所有心神都帶走了,本來想着報復他強吻她的,可看到他生氣時,她心裡是有些開心,可更多的是漫延的心疼。當他悲傷無助的身影躍入她的眼中時,她再也沒有那份報復打算了,整個人的心都揪起來,她才明白,她從來都不想他難過的。可她做了些什麼呢?所以她才堅持跟公孫遠攤牌,她要休書,她知道,她的人,她的心,只爲那個人而活,那麼早些斷了後退,義無反顧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去吧。
公孫遠明顯感覺憐孃的變化,這傾刻間,她變得堅強而勇敢,好像再沒有能阻止她了一樣。也罷,既然她不願意說,而她又是大哥的眼中人,他便做個順水人情吧。
“過來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往後好好地待大哥,他那個人,嘴笨心熱,慢慢捂熱了,他能爲你兩肋插刀。”公孫遠婆媽道,身形不慢,往書桌邊走去。
憐娘並不答話,公孫遠搖搖頭,也沒打算她會應,心知肚明嘛。
憐娘低頭笑,他的爲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都說七歲看長,小的時候,他就是那副脾氣,現今長大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知道怎麼做了。
不多時,一封休書便交到憐娘手中,她笑道,“多謝謝公子成全,往後用得着憐孃的地方儘管開口。”
公孫遠笑道,“嫂夫人太過客氣了,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彼此幫襯也是應該的。”
憐娘臉紅道,“怎麼這麼亂稱呼人的?”又想起一件事,“哦,對了,這休書的事情,還請不要告訴他。”
公孫遠不懂,“爲何?”
憐娘賣關子道,“反正我有用處,對你家九公主也有好處的。”她信心滿滿。
公孫遠將信將疑,算了,信她一次吧,卻不知,這次信任給後面他帶來多少麻煩。不過,都是甜密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