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嚀——”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破了廚房中暖暖的溫馨……
夏晨曦以爲是好媽媽貪玩不小心碰到了門鈴,緊張的探出腦袋,看見好媽媽安靜的坐在電視機前喃喃的盯着電視後,才微微的鬆了口氣。隨即,微微的蹙眉,柔聲嘀咕着,“會是誰啊?”
慕天睿也猜不到來人是誰,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我去開門。”
夏晨曦點頭,“去吧!真猜不到在這閤家團圓的時候,誰會光臨我們家呢!”
“叮嚀——叮嚀——”
門鈴又響了,似乎透着某種緊張和擔憂。
慕天睿走向門口,夏晨曦在廚房中很有默契的應道,“稍等一下。”
慕天睿打開門,看見門口站着的氣質高貴的婦人時,微微一怔,腦袋裡出現了短暫的疑惑,再仔細看一眼婦人的臉頰,那輪廓跟他的寶貝老婆有幾分相似,頓時瞭然。對於這個丈母孃,他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迎接。熱情好像太過突兀了,漠然好像又太不近人情。只得微微擡起下巴,禮貌的打招呼,“你好……”
站在門口的阮茵茵看見慕天睿後,微微一愣,仔細端詳了幾秒鐘後,眸底閃過一絲欣慰,有些慌亂的道,“你好……”
自從夏晨曦嫁給慕天睿之後,她一直有私下裡偷偷的關注他,只因爲他娶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給一個好男人,給女兒一個溫暖的家庭。女兒因爲她的自私,上輩子過的很苦,希望她下輩子能幸福。這一刻,看見慕天睿繫着圍裙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心底流進一絲暖流,眸底被欣慰的光芒遮住。她經過了大半輩子過來,已經深諳一個常理。一個男人不管事業做得有多麼優秀,多麼成功,私底下如果願意繫着圍裙,爲平凡的家庭生活烹飪一道愛心菜,那纔是真正的心疼老婆。
今天的冬天,似乎總是雪花飄飄。
此刻,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又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阮茵茵站在門口,頃刻間皮草大衣上就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外面的天氣早已零下幾度了,連呼入鼻息的空氣似乎都帶着冷颼颼的氣息。她稍顯蒼白的臉色,凍出了一種病態的紫青,不知覺的打了個寒顫,肩膀微微的哆嗦起來。但是手中提着的那個保溫盒,卻穩穩的提着……
慕天睿眉心閃爍了下,有些不忍的讓開身子,“有什麼事請進來說!”
阮茵茵眸底閃過一絲意外,然後感激的點頭,走了進來,換了鞋後,環視四周。客廳的掛着的那張巨幅的婚紗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照片上的夏晨曦笑的很甜蜜,那種甜蜜幸福的笑容瞬間感染了她。她原本有些灰暗的眸子,瞬間明亮了幾分。
“坐吧!”慕天睿仍然維持着該有的禮貌。
阮茵茵點頭,走向沙發邊,手中始終緊緊的握着那隻保溫盒。坐下後,她下意識的尋找着那個她熟悉的身影,有幾分緊張,有幾分忐忑的問,“那個……我是來看看妞妞的……妞妞呢?她……在嗎?”
正在廚房中忙碌的夏晨曦勾出腦袋來,綻放着幸福的笑容,隨口問,“誰來了啊?”
待看見阮茵茵那張充滿慈愛的面孔時,微微一愣,險些拿不穩手中的調羹。小臉上原本盎然的笑容,也有了一絲絲的凝滯。窗外的雪花一團一團的紛紛落下,落在廚房的玻璃窗上,一朵一朵的破開。再看向阮茵茵,看見她凍的青紫的臉色,還有肩膀上頭髮上那一層薄薄的積雪。她的心猛然一顫,錯愕的眸底升起了幾絲溫度,表情也有些複雜起來……
阮茵茵看見廚房裡那張熟悉的小臉後,立刻微笑着,帶着幾分惶惶然的起身喊道,“妞妞……”
慕天睿很識趣的帶着母親離開了客廳,“你們聊。”把空間留給這一對關係還很疏離的母女。
夏晨曦嘆了口氣,猜不到阮茵茵爲什麼選在這個閤家團圓的日子裡來自己家?這個時候她應該守着兒子老公,在歡樂的包着她最喜歡的芝麻湯圓纔對啊!看着她凍的瑟瑟發抖的樣子,她不忍心的從廚房走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走到茶几前,給她倒了一杯暖暖的熱水無聲的遞過去。
阮茵茵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開水,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妞妞,謝謝你……”
夏晨曦又嘆息,故作淡漠的問,“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自從上次在醫院病房裡一起吃了早餐後,她便沒有再去看過阮茵茵了。在阮茵茵出院那天,凌子皓給她發了個信息問她要不要來醫院一起接媽媽出院?她看了短信之後,沒有回,也沒有去醫院。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一直在逃避原不原諒的問題。她不想去想,想到原不原諒這個問題都會覺得煩躁,都會覺得無比的糾結。這一刻看見阮茵茵稍顯蒼白暗淡的氣色後,心口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似乎,這一個多月以來阮茵茵過的並不好。是不是因爲自己的身份曝光了,自己真的打破了阮茵茵原先的家庭幸福?
善良如她,隱隱的心底騰起一絲不安和疼意。
阮茵茵聽見女兒故意疏離的聲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胸口狠狠的一抽,然後支吾道,“我……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來看看你……妞妞,你還好嗎?”
夏晨曦不想面對她那種慈愛的眸光,那種濃濃的慈愛會讓她連疏離她都覺得不安,只得別過臉去,故意淡淡的應道,“我很好。”
阮茵茵又有些窘迫,又有些緊張的把手中一直緊握着的那個保溫盒遞給晨曦,“還有順便給你這個……妞妞……這是我今天給你熬了一個上午的八寶粥,你嚐嚐看……”
夏晨曦心口又是一軟,她冒着嚴寒大雪來就是要給自己送八寶粥?
阮茵茵眸子裡閃爍着慈愛的光芒,小心翼翼的道,“這是加了桂圓、蓮子、葡萄乾、花生米、紅棗、紅小豆、綠豆、芸豆、香米、大米等熬製出來的八寶粥,味道不錯,你趁熱嚐嚐。我記得我們老家有風俗,在除夕這天給懷孕的女人熬八寶粥吃,能討個好兆頭。寓意生一個白白胖胖,猶如珍寶般的乖寶寶。所以,我給你熬了……”
夏晨曦一直僞裝淡漠的眸子,再度閃過一次驚愕。心口有一道暖流在蔓延,她今天來只因爲老家的一個風俗?冒着嚴寒,頭髮上的雪花都快結成冰碴了。看着阮茵茵滿眸慈愛的樣子,她微微張了張脣,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阮茵茵那雙眸子裡傳遞出的溫暖和慈愛,讓她不忍心拒絕她的好心。那種溫暖和慈愛又是她一直以來都渴望得到,她的內心的確不想抗拒這種溫暖。
深深的吸了口氣,眸光越加複雜的看着那個精緻的保溫盒……
阮茵茵見夏晨曦並沒有接過保溫盒的意思,眸底閃過一抹挫敗和心痛,微微吸了口氣,然後極度小心的把保溫盒放到茶几上,然後輕輕推到晨曦面前,似是討好,似是懇求道,“妞妞……嚐嚐吧。就爲了肚子裡的寶寶……嚐嚐吧……”
倏地,夏晨曦清澈的眼眸中溢出一層晶瑩的水霧,突然感覺面前的保溫盒好沉,好沉。
一直壓在她的心尖上……
阮茵茵看着她沒有反應,眸底的心痛加劇,然後站起身,顫抖着聲線,“那個……妞妞……八寶粥我給你放這了,你要是現在不想吃也沒有關係,等你想吃了再吃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看見阮茵茵眼底的痛楚,夏晨曦的心絃又是一緊,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道,“等一下。”
阮茵茵回身,看着她,“妞妞,怎麼了?”這一刻,她眸底的痛楚轉變成了緊張,甚至說是忐忑的看着那個保溫盒,深怕晨曦連她的那個保溫盒都不肯收下。
夏晨曦吸了口氣,然後輕語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廚房拿個碗,幫我盛一碗?”
阮茵茵錯愕的看着她,愣是沒有反應過來。
夏晨曦又指着保溫盒道,“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每到除夕,你會給我熬八寶粥,我倒真的有點想念八寶粥的味道了……”
阮茵茵兩秒後回神,臉上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好,好,我這就幫你拿碗。”
她從廚房裡拿了一個碗和調羹後,爲晨曦盛好了八寶粥再小心翼翼的端到她面前,“妞妞,嚐嚐吧。”
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她眸底的那種慈愛一直在興奮的跳躍着。
夏晨曦端過來後,輕輕的舀了一勺,放到嘴裡,頓時滿嘴都是那種甜甜的軟軟的香滑感覺。
阮茵茵在一旁,有些忐忑的問,“怎麼樣?味道還好嗎?”
夏晨曦輕輕點頭,“恩,很香。”
阮茵茵臉上那種忐忑的神色立刻便被微笑取代,她有些欣慰的嘆了口氣,坐在晨曦邊上幽幽的道,“妞妞,謝謝你,謝謝你還能肯吃我熬的八寶粥……”
夏晨曦沒有說話,只低頭吃着碗裡的八寶粥。確切的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曾經那些傷痛又沒有那麼輕易的釋懷……
一碗八寶粥吃完了,阮茵茵問,“妞妞,還吃嗎?”。
夏晨曦搖頭,“不吃了,飽了。”
阮茵茵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肚子,關切的道,“妞妞啊,你這都懷孕快六個月了吧,怎麼飯量還是這麼小?這樣可不行,你一定要多吃點。你現在是一個人吃飯兩個人消化,吃這麼少怎麼行?以後要多吃點,想吃什麼,可以打電話告訴我,我給你做好了送過來,我是過來人,我一定會把你的飲食調理好的……”
這一刻,夏晨曦有些恍惚,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上學的時候,母親總是在一旁愛心的叮囑着。要團結同學,要聽老師的話,要好好學習,午餐一定要吃飽等等,那時候她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這一刻,似乎幸福又回來了。她擡眸,看着阮茵茵。雖然她這些年來保養的很好,可是眼角處有幾條化妝品遮不住的細紋,她的頭頂上也長了好些根白髮,她老了。不知道爲什麼,看見她的皺紋和白髮,她竟好心疼,好心疼……
阮茵茵以爲自己說錯話了,立刻不說了,拿着自己的包包,“妞妞,我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看着母親那倉惶緊張的模樣,夏晨曦眼角不由的有些溼潤,嘆了口氣,也跟着起身,不由自主的道,“謝謝你的八寶粥。”
阮茵茵臉一紅,有些愧疚的道,“妞妞,別對我這麼客氣……我走了……”
夏晨曦想留她一起吃年夜飯,可是又覺得不合適,只得道,“路上小心。”
阮茵茵聽了之後,把這種叮囑當成了莫大的關心,臉上的笑容更明顯,然後打開包包,從包裡拿出兩個包好的紅包塞到晨曦手中,“妞妞,這些年媽媽虧欠你太多太多了,這是新年的紅包。一個給你,一個給慕天睿。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需要這些錢,但是是我的心意,一定要收下。”
夏晨曦看着紅包,呼吸有些沉重,記憶的閥門又被拉開,小時候,每到除夕夜的時候,母親也會給她包個紅包做壓歲錢,那時候紅包裡面包的只有區區的十塊錢,但是那種握着壓歲錢想要好好存着的興奮感至今牢牢的記着呢。
“新年快樂!妞妞!”
夏晨曦沉吟了幾秒鐘後,終是微微的張嘴,“新年快樂!”
見阮茵茵要走,慕天睿也從陽臺上走過來,也禮貌的道,“新年快樂!”
阮茵茵之前的那份忐忑和緊張,因爲女兒態度的細微變化而消褪了很多,心情似乎也愉悅了幾分,重重的深呼吸後,欣慰的笑了,然後轉身離開。
夏晨曦一直默默地站着,看着她換鞋,打開客廳的門,再推開別墅的大門。看着她的身影在雪花下浮動,鵝毛般的大雪打在她的肩頭,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盤山公路。
心狠狠的一抽,這個地方很難打到車,難道她是步行來的?
來不及多想,她推了一把慕天睿,“你快去送送她吧,這裡很難打到車的。”
慕天睿拿起車鑰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