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娘與顧志剛相視一眼,吳大娘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下,笑罵:“你那小腦瓜子裡都想些什麼?小姑娘家家的,別胡亂猜。”
顧蓮香自然也是隨口一說,就像顧志剛所說,那些官場的事情可不是她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搞明白的,她又何必去操那份閒心。不過……
她轉頭看着顧志剛,問道:“哥哥,這些話不是張師傅讓你來打聽的吧?”
顧志剛瞪了她一眼,又罵:“香姐兒,你成天到晚都想些什麼?”
呵呵一笑,顧蓮香道:“哥哥又何必生氣,我就是奇怪罷了。反正都瞧好吧,吳太保這事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吳大娘沒好氣的道:“好了好了,這些大人們的事情咱們多說也無益,安生過好日子便成。對了,柳夫人下午來過嗎?”
顧蓮香點點頭,道:“東西已經給了柳夫人,應該沒多大的問題。”
“那就好,王妃那邊如果滿意,我看這以後倒常常會與咱們有來往,咱們雖然是小家小戶,不過也不要忘了做人的根本。”
顧蓮香應了一聲:“乾孃,我知道分寸,我不是那種不開眼的人。”她知道吳大娘這是爲她着想,怕她以後得了承平王府的好處,做事就不如以前謹慎。
吳大娘自然知道顧蓮香不是那些眼光短淺的人,這一年來顧蓮香做的事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孩子有主見有想法,不是那些不明白事理的人。不過話還是要說,也算是她做長輩給後輩的一點警醒。
閒說了一會,見吳大娘着實累了,顧蓮香便侍候着吳大娘先休息,又和顧志剛說了一會話纔去睡。
第二天,顧志剛同吳大娘一道出的門,臨走前,顧志剛不忘吩咐道:“香姐兒,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可要小心一些,沒事也別出去,我下午就回來。”
顧蓮香點點頭,應了一聲,看着她哥和吳大娘出了門。
昨天沒能去成西聖寺,顧蓮香這心裡還記掛着這事,見太陽也纔剛剛升起,這早上恐怕沒什麼生意,回家收拾了下,她拎着籃子去了城西的西聖寺。
西聖寺是城西最大的寺廟,裡面供奉着千手觀音,香火一向好。今天即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再加上顧蓮香來的早,整個西聖寺裡也沒幾個香客。
去的時候,許是寺裡的和尚剛剛做完早課唸完經,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和尚站在院井裡小聲的說着什麼。每個路過的人都很虔誠的雙手合什,而僧人們都會報以和善的微笑。
顧蓮香前世不信這些,可是經歷過死亡又經歷過穿越活在另一個時空,她相信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看着世人所經歷的一切,她相信因果循環,也相信好人長命。跪拜在菩薩腳下,她唯有一個心願,讓所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都會平安幸福。
捐了六十六文香火錢,她往後院走去,聽聞這西聖寺後有一口幽泉,不管再冷的天氣水也不會結冰,還有傳聞說,西聖寺的這口幽泉可直通皇宮御花園的景聖湖,她心想,是不是兩處的名字裡都帶着一個“聖”字,所以纔有了這般美好的傳說。
說是幽泉,其實足足有近二百平米大,泉水幽綠如同上好的滴水翡翠,一眼看去深不見底,水面有早開的睡蓮還是難得一見的藍蓮花,偶爾可見從水底竄上水面的金背錦鯉,在水面輕輕一晃又飛快的沉入水面下,除了那泛起的陣陣漣漪再也看不到蹤影。
幽泉上架着九曲回欄,顧蓮香站在曲欄上,隱隱能聽到不遠處禪房裡傳來的詠經聲,細細聽去,有僧人在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心在一瞬間得到了安慰,顧蓮香不由輕輕的笑了。
從後院出來,她特意去大王殿求了支籤,雖是中平籤可籤文看上去並不算太差,她沒去解籤文,有的時候裝下糊塗日子似乎能過的更快樂一些。
從西聖寺回到家剛過了巳時,顧蓮香把廚房收拾了下,燒上熱水然後打開了雜貨鋪的門。中午前後,時不時有人來買東西,都是左右鄰居,說會閒話又各自散去。
……
春闈開考那日,顧蓮香早早便起來準備,大餅肉乾這些都是必要的,還有清水她足足給顧志剛準備了兩大壺,雖然考場裡也備有水,可顧蓮香就怕不乾淨,顧志剛喝了拉肚子影響他參試。
顧志剛參加的是武舉,雖然不必像進士科的學子那般連考三日,可是這頭一天早上也要做篇文章出來,按吳大娘的說法,本朝武將雖不一定要識字,可即是參加武舉,總不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吧。
最近白惜安身子好轉,吳大娘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天天往吳府跑,一早也起來,忙着幫顧志剛準備衣服。
顧蓮香準備好早食,然後回了屋,見吳大娘幫顧志剛收了兩套衣服,她道:“乾孃,再多準備一套衣褲,連着三天要打來打去的,恐怕這衣褲壞的最快。再者,這兩天恐怕要下雨,多準備件衣服,免得我哥晚上睡覺冷。”
吳大娘一聽會下雨,下意識的往窗戶外看,見天色有些陰沉,想了想,又拿了兩瓶藥放在包裹裡。
“你哥起了沒有?”
“剛剛去叫了,昨天晚上他睡的晚。”
“叫他快些吃了飯就去貢院吧,狀元橋那邊路不好走,去晚了都被人擠在後面。”吳大娘邊說邊左右看看,見沒有東西落下,她才拍拍手道,“一會你就別去了,我送剛哥兒過去就成。”
顧蓮香搖搖頭,她怎麼可能不去,雖然知道她哥不是小孩子,可是感覺如果不親眼看着她哥進考場,她就放心不下。
一家三口用了飯,收拾好了,就準備出門,顧志剛不死心的道:“乾孃,我說真的,真的不用送我去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難不成你們還怕我找不到路找不到貢院的大門嗎?”打昨天起,顧志剛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他一個人完全可以。
吳大娘道:“我自然知道你能找到去的路,這京城你又不是第一天來,可是我昨天也說了,送你去是我的心願,你也別說了。這時辰不早了,帶好東西咱們就走吧。”
見吳大娘堅持一定要同他一道去,顧志剛也不好再說什麼,轉頭看着顧蓮香,顧志剛問:“你是不是也一定要去?”
顧蓮香一笑:“那是肯定的,哥哥,快走吧。”推搡着把顧志剛趕出門,顧蓮香扶着吳大娘,三人一同出了家。
狀元橋離前倉坊也不算遠,過了仁愛坊再順着玉帶河往南走一段路就是城南的地界,顧蓮香她們出門也不算晚,可等她們走到狀元橋那,卻發現擠滿了人,恐怕因這橋的名字,大家都想來討個好彩頭,所以都爭着過橋,期希中個頭名。
顧志剛瞅了一眼,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嘆道:“我早說這邊人擠,香姐兒你偏不信,瞧瞧,這橋上橋下就像是下了餃子一樣到處擠滿了人,我看我們還是繞道過去吧。”
顧蓮香站着不動,本來就是特意來這邊的,要是過不了狀元橋那就沒意思了。她拉住顧志剛的衣袖,道:“等這撥人過去了就不擠了,哥哥,再等等。”
吳大娘看了一會,本來她也是同顧蓮香一樣的想法,就算顧志剛中不了狀元回來,討個彩頭也是好的,可是這左看右看,人太多了,狀元橋上連個下腳的地都沒有,更別說擠過去了。再擡頭看看天色,吳大娘道:“香姐兒,算了,咱們還是繞道過去吧,這一等都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的,不要耽誤了剛哥兒。”
見沒辦法擠過去,顧蓮香也只能無奈的嘆氣。她有些悶悶不樂,道:“好吧,咱們往玉梅巷子繞過去,很快就能到貢院。”
走了大約二刻香的路,三人終於站在了貢院門外,此時離開門也沒多久,顧蓮香轉頭問:“看看東西都備好了沒有。”
掂掂身上的包裹,顧志剛笑道:“你和乾孃前後都檢查了不下十遍,我真不知道還能漏掉什麼。再者,你看看,這赴考的學子中有誰像我一樣揹着這麼多東西?”
顧蓮香還真的左右看看,最後她道:“哥哥說笑了,你以爲我們幫你準備多少東西呀。其實就沒幾樣,不過是佔地方罷了,所以看着包裹大。”幫顧志剛準備的清水要佔位置一些,別的也沒什麼,文房四寶一套,三套衣服外加一些吃食,旁的也再也沒有了。
吳大娘也笑了起來:“香姐兒說的對,真沒準備什麼東西。還好是春闈,要是等到秋試,要準備的東西更多,光火爐細碳就得好好備着,怕晚上冷了還得帶上棉被。”說到這,吳大娘頓了下,“這些旁的事情都不說了,剛哥兒,爲孃的只有一句話,盡力就好,凡事多想想,且不可大意。”吳大娘不忘多叮囑一句話,這參加武試的人可不像是參加文試的學子,都是些脾氣衝動的爺們,稍有不和便容易引起糾紛,甚至還會大大出手。
顧志剛點點頭,道:“乾孃,我知道輕重,昨師傅也特意吩咐過我,讓我凡事忍三分,也不過三天罷了,你和香姐兒不必擔心我。”
對於這一點,顧蓮香倒不擔心,顧志剛爲人一向穩重,這半年多跟着張師傅學武,這性子更是穩妥,顧志剛明白分寸。
說了沒一會話,只聽貢院的大門一聲悶響,黑色的大門徐徐打開,配刀的青甲衛例隊而出把守大門,今年的春闈便正式開始了。
雖然不是她考,可顧蓮香心還是一下提了起來,轉過頭正要和她哥說話,卻只聽身後方傳來一聲怒喝:“小賊,哪裡跑?”
喲,這聲音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