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府, 書房——
“秦淵唆使小皇帝要求打獵?”
胡霜池翹着二郎腿將手中摺扇抵在光滑的下巴上,桀驁的劍眉擰在了一起。書案前站着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着黑衣的是名女子, 臉上覆着面紗, 露出一雙妖媚瞳子, 着白衣的則是一名戴着有曼陀羅浮雕的銀色面具的男子, 面具只露出了脣以下的部分, 若是不看裝扮,白衣男子尖削細膩的下巴很容易被人誤認爲女子。
“這個秦淵,到底在搞什麼花樣?”胡霜池自語道。
“主人, 要讓屬下趁機殺了他麼?”銀色面具下吐出冰冷陰柔的聲音。
“不行,”胡霜池扯開了扇子, 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玩味, “秦淵這個人, 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難怪攝政王會如此鐘意他。要是他現在出了意外反而會打草驚蛇,還不如再等些日子, 等着攝政王徹底將他淡忘……”
說到這裡,胡霜池差點脫口說出“讓我來取代秦淵在他心中的位置”。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與明彥的多番相處,胡霜池的確好幾次都忍不住想去親近那冰一般的美人,那人雖然冷,卻並不失溫柔, 處事也一直合情合理, 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殘暴無道。胡霜池本就有些惱火自己的奇怪情愫, 然而想到明彥那絲毫不遜色於女子的絕色姿容就更覺渾身難耐, 不由得又收起摺扇站起身來, 踱到那二人跟前,道:“魅, 這些日子攝政王與秦淵可有什麼過密行爲?”
“沒有。攝政王對秦淵一直很冷淡。”白衣男子答道。
“是麼?”胡霜池有些狐疑,“也許這些只是障眼法,說不定這次狩獵活動裡會有什麼內情。”
“主人何不趁機將大武的小皇帝除去呢,這樣大武必將大亂。”那黑衣女子忽然道。
“除去大武皇帝?那不等於將攝政王直接推上皇位麼?如今太師不在,這麼做反而只會讓大武更加上下一心。影,你這麼說是自己沒用腦子還是覺得本公子沒腦子?”
胡霜池擡起黑衣女子的下巴,陰測測的笑了起來。
“屬下知錯!請主人恕罪!”黑衣女子慌忙跪地認錯。
“你到底是大武的子民,心裡還是爲着你們大武着想吧?”
“不,屬下心中只有弟弟一人,其他的屬下都不在乎!”
黑衣女子驚慌萬分,生怕胡霜池會要降罪於她,然而站在她身邊的白衣男子卻始終一語不發,似乎對這女子沒有絲毫感情。
“影,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不長,這些小事情我可以暫不計較,尤其你只是因爲你弟弟才投奔於我,但是上次飛鸞閣的事辦得一塌糊塗,我雖然只責罰了雲夜海,你也不要以爲我就真的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若是再讓我發現你有第二次異動,即便你是魅的親姐姐我也不會留情。”胡霜池沉聲警告着。
“是!屬下明白!”黑衣女子急忙應道。
“不過……你的提議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倒是可以通過刺殺小皇帝好好懲治一下秦淵,本公子也好更加取得攝政王的信任。”
胡霜池忽然又笑着展開了手中摺扇,扇子上“心平如鏡”四個大字緩緩搖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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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大的皇家狩獵活動選在了一個碧空無雲的日子,城郊的皇家獵場內鬱鬱蔥蔥一片,護養得比天然樹林還要生機盎然,到處一片蟲鳴鳥叫。基本上只要愛玩的又沒上年紀的皇家成員,一個個都騎着自己的愛馬湊來了,還外帶了一幫善騎射的文武官員增加氣氛。
小皇帝騎着匹小小棗紅馬一個人領在前頭,剛進圍場就見到了被嚇得四散逃竄的飛禽走獸,興奮得快馬加鞭直衝過去,又一次忘了一個君王該有的象形。明彥只是輕鬆駕着自己的愛馬凝墨緊隨其後,看到明顥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這才真的覺得自己平日是將他管得太緊了,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怎麼能不愛玩呢?
跟在這二人身後的便是龐大的官僚貴族以及禁軍部隊,秦淵也混跡在隊伍中等着找機會能接近心上人。只不過他不知道,盯着明彥看的人除了自己,還有另一位衣冠勝雪的年輕公子。
等狩獵比賽正式開始,衆人都紛紛散開去找尋着適合自己的目標。秦淵手上沒有弓,也就只能跟着小皇帝的人馬一同跑了,說白了他就只是個小皇帝點名帶來的跟班,只不過如此他也剛好可以跟着自己的心上人在跑,他知道明彥不會輕易離開明顥身邊。
“皇叔,看,有兔子!”
明顥指着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隻灰不溜秋毛茸茸的東西,明彥於是笑着遞過一支羽箭來,“皇上試着射一射?”
“好!”
明顥接過箭拉開弓就要一通亂射,明彥也從侍從的手中拿過一把烏黑髮亮的柘弓,重新抽出一支長箭壓在弦上,對着明顥道:“皇上,照着我的動作來。”
明顥忙扭過頭,只見一身騎裝的皇叔端起弓,側身將弦拉滿,稍稍瞄準便放出了扣在指間的羽箭,振弦破空的聲響之後,一隻剛從樹叢中竄出來的小梅花鹿中箭倒地。
沒有人知道,那逆光的挺拔身姿讓竟讓一直在他身後默默注視的人全身一震,暗自憎恨着這驚世的美麗就這樣輕易被旁的人看去。
明顥看了看那隻還跪坐在地上做着垂死掙扎的小鹿,又回頭看向已經放下弓的皇叔,張大的嘴巴半天沒有合上。
“皇叔的箭射得真遠,而且,好準!”
那隻小鹿離他們至少有百步遠,自己的皇叔居然能在小鹿剛竄出來時就一舉射中,那一連串優雅漂亮的拉弓動作看上去也是如此隨性而且流暢,彷彿流水從溪澗匯入江河,由收到發妙不可言,明顥頓時對明彥的崇拜又多出了不止一點點。
不止一點點的還有一直尾隨在兩人身後的秦淵,甚至在遠處觀望的那白衣公子也忍不住癡迷着,脫去官袍的那人是如此灑脫,耀眼得讓人無法去忽視。
難怪,難怪父親那麼多年前的驚鴻一瞥,直到現在還對你念念不忘!
“朕也試試!”明顥說着又躍躍欲試的舉起弓,照着明彥剛剛的樣子拉開弦,瞄準了近處的一隻野兔。
“腹部收緊提氣,肩放平。”明彥在一旁指導着,“好好感覺你手中的弓與箭,弓如左膀箭若右臂,箭離弦而心在箭,以心挽弓是爲上法。”
“噌”的一聲長箭脫弦而出,雖未中,卻也落在那隻野兔腳邊,將那隻小畜生嚇得灰溜溜的跑了,明顥高興得大叫起來,“皇叔,朕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射中了!”
跟在明顥身後的一些官員也跟着溜鬚拍馬兩句,惹得小皇帝更是開心不已,直到發現明彥的臉色並未有什麼浮動,明顥才又忙斂容正色,道:“呃,朕再多練習練習!”跟着夾了下馬肚子又急忙去尋找其他獵物了。
等明顥走遠了,明彥才悄悄翹起了嘴角,幽幽嘆息了一聲。忽然感覺到了自己身後的視線,明彥又收起了笑容,卻並未回頭,而是拉起繮繩準備去追明顥。身後那人也察覺到他的動機,急忙將捏在手中多時的石子用內力彈出,重重的打在對方的馬屁股上。吃痛的凝墨立刻高嘶一聲擡起前足,跟着向是發了瘋一般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明彥這回不得不回頭了,帶着怒意的幽紅眸子狠狠的瞪向正緊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人。秦淵見到對方的怒容,反而更是得意起來,口中大喝一聲重重夾了兩下馬肚子,加快速度朝那匹墨色寶馬追去。明彥見了也賭氣般甩了下繮繩,凝墨接到主人的示意跑得更是歡暢起來。
秦淵的普通馬自然是跑不過明彥的純血統千里馬,眼看着二人距離又要拉開,秦淵急忙一個縱身從自己的馬上躍起,翻身一個跟斗落在了對方的馬背上。明彥只覺得背後一沉,一雙有力的手臂立刻環了過來,拉過自己手中的繮繩朝着一片密林奔去。
“秦子涵,你好大的膽子!”明彥怒道,他對秦淵縱容不代表這人就可以隨意騎着他的馬將他拐跑。
“只是離開一小會兒,皇上不會有事的。”秦淵知道明彥是擔心小皇帝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會遭到什麼不測。
“不是說好了要假裝失和麼?”
“是啊,所以纔要找這樣的機會跟你親熱親熱啊!”
聽到對方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登徒子口氣,明彥頓時怒從中來,正欲發難,接着卻又聽到那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動情的道:“這些天我想你都快想瘋了,你呢,你就一點都不想我麼?”
明彥只覺得耳邊的熱氣惹得自己渾身酥麻,這半個多月以來那兩道總是盯在自己身上的灼人視線他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只是因爲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感情而忘記了如何去迴應罷了。
對方的沉默讓秦淵更是焦躁不安,於是倏地拉起繮繩停下了馬,跳下馬背,跟着粗暴的將那人也扯了下來。明彥對秦淵沒有防範,頓時重重摔落在地,好在地上都是厚厚的草叢,背上的傷也只是略微痛了一下,然而緊跟着脣上傳來的疼痛卻讓他蹙起了秀眉。
秦淵已經急迫的壓在了明彥身上,發瘋似的吮咬着那張久不曾碰觸的甜美紅脣,恨不得就這樣將對方吃下腹去。口鼻間都溢滿着對方熟悉的熱度與馨香,依舊還是那麼醉人,甚至更加甘美,秦淵自己都覺得自己愛這人已經愛入了骨髓,今生若是沒有他相伴自己的人生也會毫無意義。
直到口中嚐到一股腥鹹,秦淵終於鬆開了對方的脣,卻見那本就豔麗無比的豐沛脣瓣上更增添了一抹妖媚的血紅,襯着那霜雪般的肌膚,黑夜般的髮絲,宛如森林中的妖魅一般,與這周圍的蒼翠相輝映着。
總覺得這樣的情景是如此熟悉,彷彿千百年前便已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