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般美麗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龐勳統,熙雲心頭的震動此刻根本不能用言語來形容,那是一種跨越她可以思考能力的震撼。不論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就憑他眼中的真誠、語氣的真摯,她幾乎可以相信他了。
只是,也只是幾乎,但是依然被震動的整個人都有些錯亂。畢竟龐勳統不是別人,是她曾經那麼深深的愛過的男人啊,在她的心裡,他的地位是不同的。縱然少女情懷的歲月已經因爲絕望和痛苦而消失不見了,但是曾經的感情多少在她心裡依然還是一段難以忘懷的歲月。聽到龐勳統這樣的話,她沒有辦法不去激動,可是,卻也無法靜下心來去接受。不止是因爲現在她找到了心的方向,更加是因爲她已經不知道要怎樣去相信眼前的男人。
愛着嘉敏的龐勳統,對嘉敏始終無法忘情的龐勳統,說要娶她,她真的可以相信嗎?熙雲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美麗的大眼睛中,迷茫的光開始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微微的嘆了口氣,柔柔的搖頭微笑,“龐大哥,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心情已經安靜下來了。
“爲什麼?熙雲,難道我……”龐勳統一震,他對熙雲的心,連自己都覺得模糊,但是,他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在欺騙熙雲。
熙雲推開龐勳統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向窗前,看着初升的太陽,整個臉在陽光下閃起了聖潔的光芒,“龐大哥,因爲我知道在你心裡,嘉敏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雖然我也知道,這世上每個人都是無從取代的,但是我卻是貪心的,我想要我愛得人心中只有我,而不會爲了別的女子縈繞不安,可是你做不到的,所以,我不相信你的真誠。雖然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想要娶我纔會向皇上懇求,可是你只是想要娶我而已,並非想要愛我,明白嗎?龐大哥。”熙雲悠悠一嘆,說出的話有着超越年紀的智慧。
龐勳統沉默不語,陽光下熙雲臉上的光芒讓他有些睜不開眼,何曾幾時,這個會因爲他而心動慌亂的女孩兒已經長大了,成長到了一個他幾乎都無法捕捉的境界呢?龐勳統的心情忽然有點複雜起來。
對於熙雲的心情,他自己也是迷茫的。當時會向趙珂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自己也是心情複雜的。
是爲了什麼,爲了當時熙雲的溫柔,爲了對嘉敏的承諾,爲了那段日子牢獄之災的心結,還是真的對眼前的女子動了心,其實他也真的不知道了。
不過,多多少少都有吧。至少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他也會在夢裡見到她,以前那是不會的,他的心裡曾經只有一個女人。
是的,他都知道,嘉敏爲了趙珂做過了什麼,但是依然那是自己愛過的人啊,怎麼忍心苛責?正是因爲知道愛一個人的苦,所以他纔會能夠忽然變得坦然起來。其實嘉敏也是個可憐的女子,不過是愛上一個人而已,卻要讓自己遭受一切的罪過,甚至把自己變成了魔鬼。
龐勳統苦笑起來,想起嘉敏,面對着熙雲,他覺得自己更加無言面對眼前的女孩子,她美的、聖潔的讓他有種無法靠近的感覺。
“熙雲,其實我……我不是……”龐勳統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熙雲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柔和簡單起來,她低低一笑,眼神變得瀟灑,“龐大哥,其實你不用這般矛盾的,我明白,只是我卻不能答應嫁給你。”她笑得歉然,卻是堅決。
“熙雲,可是……”龐勳統怔了怔,依然有種說不清的心情。
“龐大哥,請你捫心自問,你現在看着我,是怎麼想的呢?”看着龐勳統迷惑的表情,熙雲有些不忍。但是她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熙雲了,不會爲了別人而去忍耐着,現在的她會爲了自己的幸福,努力的去抗爭,去爭取。
因爲幸福太難,所以她又怎能如此的膽怯呢?
要得到幸福,是要付出努力的,熙雲如此的瞭解着這其中的真理。
“我不知道,熙雲,我是喜歡你的,只是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你,但是我想給你幸福,也總覺得如果和我一起渡過一生的人是你,那麼一定不會不幸福的。”龐勳統嘆了口氣,口氣變得誠懇起來。
熙雲笑了,她慢慢的走進了龐勳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是啊,我想也是這樣,龐大哥,其實我也有這麼想過。比起入宮和嘉敏去爭一個男人的寵愛,過這樣的日子,不如就憑着大家的安排,在你的身邊度過一輩子,雖然你不會愛我,可是如今的你,卻不會欺負我,至少可以給我安穩的日子。我也曾這麼的想過逃避過,可是龐大哥,現在的我不想這樣安排我的下半輩子,我還是想要去尋找我想要的幸福,真正的幸福,和一個愛我的人、我愛得人一起生活下去。這樣的人生纔是我要的,纔是完整的,所以我不能答應你,不能嫁給你,即使抗旨也會這麼做。”熙雲低下了頭,悠悠的卻是堅定的說着。
龐勳統沒有說話,他只是深深的看着熙雲,熙雲沒有逃避他的眼神,依然淺淺的笑着,笑的那麼柔和卻又那麼的堅決。
“熙雲,你長大了。”龐勳統忽然開口,有感而發。
那個曾經對他一往情深的女孩子,已經被歲月殺死了,或者該說,被他殺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熙雲抿脣微笑,大方的點了點頭,“是的,我長大了,龐大哥,我曾經愛過你,可是我現在只把你當成是大哥而已。”她輕輕的說,“我承認,我的心裡多少有些想不開,所以我纔會這麼的堅持,想要來到這裡親口問你一句,爲什麼,不過沒事了,我現在也經找到了答案,我也很滿足了。”熙雲慢慢的說,心裡糾結了多年的結,在這一刻的陽光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龐勳統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放開了熙雲的手。
遠去了,真的遠去了,有些事,就這樣過去了在也追不回,而他卻連挽回的方法都沒有,更讓他痛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挽回。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笑着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打開門,走了出去,“喀嚓”的關門聲響起,龐勳統忽然覺得,他們到了兩個世界。
“熙雲……”他忍不住追上去,推開門,看着熙雲的背影,卻邁不動腳步。
熙雲驚詫的回頭,看着他微微一笑,“龐大哥,你累了麼?我去看看若惜把早餐準備好了沒有,你吃些早點再去休息吧,如今大戰不斷,身子可要好好的保護。”她說完,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而龐勳統卻幡然醒悟,是啊,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就這樣,你放棄了?”當若惜聽見熙雲簡單的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她驚訝的有點合不攏嘴。因爲只有她知道當年的熙雲是怎樣的愛過勳統大哥,也只有她知道當年那分感情是怎麼的感天動的。
“是啊,放棄了,結束了。”熙雲點點頭,眼神裡沒有痛苦,也沒有絕望,有的只是平靜和淡然。
其實,早該結束了,如果能夠更早的結束,也就不會有這些年來始終放不下的心結,更不會有這場讓人暈眩的指婚了。
而如今,就算她已經表明不願意,但是畢竟皇命大於天,到時候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呢。
熙雲微微一哂,算了,這些事情到了遇到的時候再說把,現在也不是去追問結果和解答的時候。
看着遠處嚴嚴實實的大軍,她在心裡慢慢的嘆氣。
“真不可思議,我還以爲,你們之間的感情,會變成傳奇呢。原來,再深的愛情也是會被消磨的。”若惜嘆了口氣,慢慢的開口。
“是啊,我也覺得突然,不過,這樣也好,早點結束一切,早點可以讓過去變成過去,現在變成現在,至少,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的。”熙雲微笑起來,“現在的我,很明白這一點。”她輕聲說。
“那麼,你會到那個你愛的人身邊去嗎?”若惜擡頭,清澈的眼神看着熙雲,看的她心頭一痛。
熙雲的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我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我們之間會不會再次變成一個傳奇。”她笑了起來,苦笑。
“是嗎?可是我決定了,如果我和少禮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我就不再離開他了,我會和他一起遠走高飛,浪跡天涯。”若惜卻堅定的笑了,勇敢的眼神裡有着驕傲的神情,那是一種美麗,閃閃發光的美麗,美的讓人驚豔,那就是屬於愛的魔力。
熙雲笑了,她伸手握住若惜的手,堅定的開口,“我支持你,若惜,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