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賢王可怪朕麼?”將前因後果訴說完畢,趙珂看着趙懷遠,有些不安。他心中原有私心,依然不願意錯過讓熙雲入宮的機會,可是若嫣的死卻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的心比過去通達了許多。
只是後位空虛,卻也是個事實,趙珂也曾想過,皇后之位如果交付於嘉敏是否可行,但是,直覺讓他反對這樣的做法。而如果是熙雲呢?熙雲幾乎是不二的人選,德行、品性、地位、身份,樣樣都是上上之選。可是他已經允諾了龐勳統,身爲九五之尊,金口玉言,這自然反悔不得。
於是趙珂此時,也有些左右爲難。
而趙懷遠更是不安,他聞言長長的嘆了口氣,擡頭看着趙珂,忽而跪了下來,“皇上,這關係到小女的一生幸福,臣並不覺得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如果熙雲願意,那臣沒有意見,屆時給小女一些時間,讓他們自行解決這個問題可好?”趙懷遠道,“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
此話一出,趙珂頓時不說話了,的確,他明白趙懷遠的意思。
趙晨禹生死未卜,離京這些日子沒有一點消息,而熙雲則是賢王唯一的孩子,身爲父母,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幸福。
所以,趙珂只能點頭,爲自己一時衝動的應承有些後悔。
“這……好吧,朕明白了,賢王,此事容後再議,反正來日方長,只是郡主那邊……”趙珂道。
“臣明白,臣會對小女言明,這並非皇上的錯。”趙懷遠道。
其實,這樣的決定雖然讓趙懷遠多少不安,但是想到讓熙雲入宮,他寧願選擇熙雲嫁入太師府。
至少,他相信龐勳統的爲人,不會爲難自己的女兒。而熙雲和龐勳統之間那段前塵往事,熙雲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身爲爹爹,他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到底熙雲會如何選擇,還是看她自己吧。
趙懷遠嘆了口氣,應聲離開了御書房。
身爲臣子,是否就是註定,如此一生,毫無自由呢?離開了皇宮,趙懷遠的心忽然有些沉重起來。
“小姐,你回來了!”待葉輕嵐睡下之後,熙雲揉了揉疲倦的臉,往自己的臥房走去,而環翠一看到熙雲便跑了上來,抱住熙雲激動的幾乎哭了出來。
“好啦環翠,我沒事,你別哭了。”熙雲笑着拍拍環翠的肩膀,輕聲道,眼裡有些愧疚。這些日子讓環翠爲她擔心太多了,她知道。
“小姐沒事就好,這些日子小姐不在家,宮裡又這麼多事,奴婢好怕……”環翠放開熙雲,揉了揉眼睛,抽抽噎噎的道。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沒用的,環翠,去準備些熱水,我要洗澡。”輕聲一笑,熙雲吩咐道,待的環翠下去準備熱水,她纔有些渾身癱軟的躺倒了牀上。
累,好累,真的好累……
這些日子來,圍繞在她身邊的不是離別就是死亡,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彷彿就能夠看見若嫣和葉藏影絕望的眼睛,看到遠在邊關的白少禮在對她揮手道別。
還有多少人會離開?
她忽然睜大了眼睛從牀上跳了起來,不,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要離開,她要離開京城!
她不能坐以待斃,真的進宮爲妃,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寧可死去。
而且,她還有着必要去見的人,去問問他,到底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這一瞬間,熙雲活了過來,想到耶律煦陽的容顏,她整個人恢復了生氣。是的,她還不能在這個時候讓自己陷入困境,她該做的,是爭取自己的幸福,去尋求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答案。
這時,環翠將熱水準備好了,熙雲慢慢的褪去衣裳,慢慢的滑進溫暖的熱水中,閉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悠閒。而那嫋嫋的熱氣彷彿是力量之源一般,讓她漸漸的恢復了精神。是啊,就該這樣,好好的活過來。
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現在開始的這一切,她才該去好好的面對。
耶律煦陽,那個久違的男人,她要去找他,去見他,去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豁然睜開雙眼,看着溫熱的水流過自己的肌膚,熙雲笑了起來,而她的眼裡再次有了初時那種讓人心動的生氣勃勃。
懷着一顆明朗過來的心,她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終於沉睡過去,這是自若嫣死後第一次,她睡得如此的安心。
第二日早晨,熙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了,緩緩的從牀上坐了起來,換上乾淨的紗裙,熙雲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
一張小巧玲瓏的臉,算不上豔冠羣芳,但是清靈脫俗,彷彿潔白燦爛的白蓮般,乾淨而又出塵,高貴不凡。
只是,這樣一張臉,值得這麼多人着迷嗎?
熙雲諷刺的笑了起來,如果有一天她老了,這張臉不再年輕,不再動人,那麼還會有多少人記得她曾經的美麗?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那些說着愛她的人,愛的是真正的她。
那麼耶律煦陽呢?他愛上的是她,還是她這張清麗絕俗的容顏?
熙雲忽然有些害怕起來,經歷了太多,她竟然不自信了嗎?她忍不住苦笑起來,垂下臉,不再看鏡子裡那張美麗的臉。
“小姐,有人送來一封信。”正胡思亂想着,環翠走了進來,手上捏着一個信封,熙雲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接過環翠手中的信封,皺了皺眉,這種時候,會是誰送信給她?而且,這有必要嗎?
只是,當她打開信封,看到裡面的字跡時,卻整個臉色都變了。
“今日午時,天香客棧天字一號房,不見不散。”
那字跡熙雲再熟悉不過,不是耶律煦陽,又會是誰?
他,怎麼可能跑到京城來了?
熙雲豁然起身,神情嚴肅的讓環翠感到不安起來。她看着熙雲的眼睛,有些怯怯的開口,“小姐,你……”
“我沒事,環翠。”打斷環翠的話,熙雲低頭笑了笑,恢復了冷靜,她朝環翠笑笑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回過頭來道,“環翠,我要出去一下,今天不回來吃飯了,不要等我。”說完,她輕輕一個轉身,翩然往外走去。
環翠來不及說什麼,就看着熙雲飛快的竄了出去,只能擔心的看着熙雲飛快離去的背影。小姐她是怎麼了?爲什麼她總覺得心裡惴惴不安呢?
輕聲嘆了口氣,環翠搖了搖頭,算了,小姐做事向來有分寸,只要小姐平安回來就好了。環翠轉身朝着廚房走去,還是先去給小姐準備些點心吧,免得回來的時候沒有吃的東西就糟糕了。
出了賢王府,熙雲立刻朝着天香客棧而去,天香客棧是京城最好的客棧,有天字第一家的稱號,飯食更是京中一絕,來往客人可算是絡繹不絕。耶律煦陽可真夠大膽,居然明目張膽的來到京城,還如此張揚的住進了天香客棧,他是故意的還是……
熙雲搖了搖頭站住了腳步,擡頭看着頭上“天香客棧”四個大字,眯起了眼睛,已經到了。耶律煦陽,他真的在這裡嗎?
忽然,不知道爲什麼,熙雲的心裡卻有些害怕起來。想見他,一直都想見他,可是想到會見到他,她的心卻又有些驚慌不安。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該說什麼呢?很有多話想要對他說,可是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這種感覺,真的好複雜。
熙雲的心裡百味陳雜,深深的嘆了口氣,踏進了天香客棧。
而此時,天字一號房內,有人深深的望着站在門口、神情複雜的少女,微微一笑,關上了窗戶。
她要來了吧,這麼想着,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有着些微的邪氣,還有濃濃的刻骨相思。
終於要見到她了,那個思念了許久的人,那個在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女子,就要來到他的眼前了呢。
心情開始激動起來,而此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三長兩短,似乎有些不安,也有些急促,還是說,在期待着什麼呢?
男人走上前去,而門外的熙雲,心跳也加速起來。
真的,是他嗎?
輕輕的敲着緊閉的房門,熙雲的背心全是汗水,手握成拳,脣不自覺的抿緊了。
緊張,真的好緊張。
門開了,熙雲豁然擡頭,耶律煦陽深情的低下了頭,疑惑、緊張的眼神對上了深情思念的眸子。
“真的……是你嗎,耶律大哥?”熙雲怔怔的站在門口,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個她以爲不可能在這裡看見的人。
“是我,熙雲,我來了。”耶律煦陽微微一笑,充滿霸氣和寵愛的將熙雲抱進了懷裡,關上了門。
抱住她的手是那麼的熾熱,有力的心跳是那麼讓人沉醉,那個懷抱是如此的溫暖,熙雲幾乎就要沉迷進去,沉迷進那個男人爲她創造的理想世界。
可是,葉藏影的身影、若嫣的淚水忽然在她眼前閃現,來不及道一聲想念,熙雲猛然推開了耶律煦陽。
“我……”
“你……”
一個驚恐、一個失望,就這樣,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