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若惜強笑着離去,熙雲心中紛亂不已,不知不覺間,他們都長大了,都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
不過伴隨他們的,卻大多是苦澀而不是甜蜜。
爲什麼會這樣呢?
熙雲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想去想。
算了,一切聽天由命吧,至少曾經愛過,也不至於在回憶的時候覺得人生蒼白。但求曾經擁有,不求天長地久,不是很多人,都這麼說麼?
那她,爲什麼不瀟灑一點呢?
或許,這樣會過得快樂一點。
只是,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太久,一個宮女走到了她的面前,打斷了她的沉思,“給熙雲郡主請安。”宮女直直的走到了熙雲的身前,行禮。
熙雲恍然回過了神,看了那宮女一眼,吃了一驚。
眼前的女孩兒,不正是如今的德妃,當時的柴郡主嘉敏的貼身侍女秀珠嗎?她怎麼來了?
熙雲的神經瞬間緊張了起來,她斂了斂眼中的神情,淡然的開口道,“起來吧,有什麼事嗎?”
“回郡主的話,德妃娘娘想見您,特着奴婢來請郡主去慧明宮一聚。”秀珠始終垂着頭道。
熙雲若有所思的看了秀珠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率先走了過去。
秀珠擡起頭來,立刻跟了上去。
慧明宮中真的很安靜,安靜的彷彿世外桃源,特別是當走進宮門時,那滿院子的桃花樹,讓熙雲有種到了桃花源的錯覺。
她閃了閃神,慢慢的走了進去,心裡卻漸漸的提防起來,越發的小心謹慎。
她是瞭解嘉敏的。
嘉敏雖然聰明,雖然有着深沉的心機,但是卻並不是一個流於外表的人,她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柔弱、惹人憐愛,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裡細細的寵,那才安心。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毫不在乎的利用了龐勳統的心,只爲實現自己的夢。說她錯了嗎?其實她也沒有做錯什麼,她不過是爭取自己想要的罷了;但是她沒有錯嗎?若沒有錯,爲何現在她依然不開心呢?
熙雲走進了內室,擡頭,對上嘉敏溫潤如水的眼睛。
她依然沒有變,彷彿江南女子的秀雅,高貴出塵而又充滿了脆弱,我見猶憐,那雙眼睛看着你的時候,甚至會有一種波濤盪漾的感覺,讓你忍不住迷醉。
熙雲在心裡輕輕的嘆息,若不是那次醉酒,恐怕她如今,依然無法相信有着這樣一雙眼睛的女子,會是那個處心積慮想要算計她的人。
爲何讓龐勳統去王府提親?她此時心裡再明白不過了。
在嘉敏心裡,她不過是一個障礙,阻擋她得到愛情的障礙,爲了除去,怎麼樣都可以。什麼深閨密友,什麼童年玩伴,什麼知己好友,都比不過她心中的那份偏執。
而她,卻無可奈何。
所以熙雲無言,看着嘉敏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她只是輕輕柔柔的淺笑,笑得雲淡風清。
嘉敏沒有說話,她只是轉過頭來,張大眼睛,無辜而又柔弱的看着熙雲,然後一步步的走了過來,眼睛彷彿含着水汽似的,一眨眼就掉下了淚,她抱住熙雲,哭的哽咽,卻依然什麼都沒有說。
可是熙雲知道自己輸了,面對這樣柔弱的嘉敏,她根本恨不起來,根本無法硬起心腸。縱然恨她將她牽入這個牢籠,卻依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良久,熙雲只是無語,而嘉敏只是哽咽。
或許嘉敏是真的委屈了,畢竟在這宮裡,她雖然是個德妃,卻上有皇上、太后皇后壓着,什麼都由不得她,說是高高在上,卻一點說話的份兒都沒有,這一次,她雖不算無辜,卻也是被太后這一手鬧得夠嗆。
算起來,嘉敏也是個可憐之人。
“喝口茶吧。”好半天,熙雲拉着嘉敏在慧明宮的院子裡坐了下來,對着滿院子的桃花,品茶。
嘉敏已經不再哭泣,雖然眼角還是有些發紅,但是已經恢復了平靜。她接過熙雲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隨即回頭看着熙雲,抿嘴一笑,“雲兒,這種感覺,象不像是小時候?”說小,也不過是未嫁的時候。
熙雲點了點頭,忍不住有些懷念起來,那時的他們,真的天真的可以。不,或許天真的只有她,而嘉敏,始終是清醒而又冷靜的,一步步的算計着屬於她的人生,而她,卻不過是她算計中的棋子。
熙雲的心頓時冷了下來,不再迷茫,她飲了口茶,拿着茶杯輕輕的搖晃着,忽然開口,“嘉敏,你要我來,就爲了和我喝茶,說這些嗎?”她有些疲憊,宮裡的爾虞我詐讓她透不過氣來,更是失去了耐性。
她乏了,只想快點知道真相,而不是這樣不着邊際的繞着圈子。
嘉敏先是愣了愣,隨即看着熙雲,癡癡的笑了起來,眼裡的柔媚消失不見,換上的是精明冷靜。
“雲兒,看來這些日子,你也聰明瞭不少。”嘉敏的聲音依然柔柔的,只是語氣,卻變得冷淡起來。
熙雲微呻,“這是自然,不然難道還依然由着別人耍麼?”她說,沒有看嘉敏,繼續說了下去,“嘉敏,有些事過去了就別提了,如今你想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只是能答應你的,我自然會做到;如果做不到的,我也只能說抱歉。”
“呵,你倒是爽快。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本宮再拖拖拉拉的也便對不起你了。熙雲,我要的很簡單,你現在就去求皇上,說你喜歡龐大哥,要和他成婚,便是幫我了。”嘉敏淡淡的道,忽然不覺得自己的要求多麼可笑。
熙雲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瞬間將平靜打破,她笑得不可自抑,甚至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嘉敏,哦,不,德妃,你這要求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抱歉,我和那龐將軍沒有什麼關係,你若不想他死,何苦當時要他去提親,至於我,出不出得去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間,憑什麼自己做主,德妃娘娘,你高估我了。”熙雲斂住了笑容,平靜的開口,眼裡開始冷漠。
只是嘉敏卻根本不在乎,冷冷的一哼,“熙雲,你又何苦這樣說?你喜歡龐勳統,我只是成全你罷了,怎麼,難道你不願意?更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她說的刻薄,不容熙雲退縮。
可是熙雲卻只是笑,“德妃,你錯了,我對他的感情是怎樣的,我比你清楚,我說不想便是不想,不是惺惺作態,他死不死於我何干?至於我想嫁誰,德妃,你該比誰都清楚,我沒有選擇權。況且,就算嫁給龐將軍,就真的能夠幸福了嗎?我想,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熙雲淡淡的開口說着。
“不,你可以。若是你不願意,皇上絕不會逼你,只要你拼死懇求就成。好吧,就算你不愛勳統,難道你真願意他死?真的如此無情?你就不怕皇后娘娘和若惜小姐傷心?”嘉敏急切的衝口而出,隨即笑了起來,笑得自得,笑得萬分把握。
她知道熙雲,一個心軟的一塌糊塗的女孩,縱然她此刻說得在無情,她也不擔心她真的能夠這麼做。她對龐勳統的感情,她可是看在眼裡,就算熙雲否認,她也不會相信。況且,不爲龐勳統的情,就爲那一條人命,她也賭熙雲捨不得。
可是,這次她卻錯了。
只爲熙雲心裡篤定,趙珂不會真的殺了龐勳統,更不會在這個時候開罪龐家。
因爲,龐家的存在,還有用。
所以,她只是靜靜的看着嘉敏,淺淺的微笑,“德妃娘娘,我只是一個女人,管不了這麼多的事,皇上還殺了誰便殺了,縱然有天要殺我,我也只能認了,何況還是別人?至於我,還不想死,所以拼死求人這種事,我也不想去作,至於皇后和若惜,她們自然明白我的苦處,不會怪我的。若是德妃娘娘沒有其他事情,熙雲告退了。”她已經不想繼續留下去,這樣的嘉敏,讓她覺得疲憊。
爲什麼,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
熙雲轉身便走,嘉敏並沒有挽留。
她只是繼續坐在那裡,輕笑着,“是嗎?沒想到你竟然變了這麼多。不過熙雲,縱然你可以把一切都推的乾乾淨淨,可是龐勳統呢?他多少是爲了你纔有今天,你真的沒有一點愧疚?別說你真的不愛他了,熙雲,你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
“那又怎樣?德妃,你別忘了,真正有過什麼的,是你們,而不是我,何況,他提親是爲了什麼,德妃應該心裡清楚,別亂給我扣帽子。”熙雲霍然轉身,冷冷的看着嘉敏,“還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我亂說?趙熙雲,你自己問問你自己,別說你沒感覺,我這麼做不好嗎?我得到皇上,你得到他?”嘉敏沉不住氣的吼了起來。
熙雲冷笑起來,“好?哪裡好?你真的得到了嗎?而我呢,嫁一個心裡有着別的女人的男人,會開心嗎?還說爲了我,你根本是爲了你自己。嘉敏我告訴你,你如果真的不想龐勳統出事,就別攛掇,太后這次還沒讓你學到教訓麼?嘉敏,別自以爲聰明做糊塗事,不然你會後悔的。”熙雲瞪着嘉敏,一字一句的開口。
嘉敏沒有說話,半天終於開口,卻掉下一行清淚,“我已經後悔了,可是,現在的我,早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熙雲。”
說完,嘉敏低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