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靖的父輩、祖父輩都是當朝名流,時代爲官,更以才華橫溢、爲官清廉流傳於世。韓家始終一脈單傳,到了韓靖這代,韓靖又是少有的少年英才,天資聰穎,才氣縱橫,韓家自然是希望這唯一的孩子能夠繼承韓家的衣鉢,繼續入仕爲官,爲國效力。
這也是當時,爲何熙雲要讓韓靖回京的原因。只是卻不想,她回來的這麼快,一切變化的這麼的飛速。
在門口通報了一下,小廝也沒有攔他們,見是她,雖然吃了一驚,但是總還算記得人家是郡主,也是他們家少爺的朋友,當下一邊引了進去,一邊趕緊通報去了。
很快,韓靖便出來,見是熙雲,幾乎有點激動難忍的衝上去,如果不是還有僕人在,讓他理智擡頭,他可能就這麼衝上去將熙雲抱進懷裡,以此一解相思的苦楚。
這段時間,他度日如年,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入骨相思。
原本以爲遺忘會很簡單,回京的路上,看着她遠走,他曾對自己說過要忘記,可是根本做不到。日子一日日過去,心裡卻彷彿長了草般,乾枯起來。回到家,隨了家人的意,考了功名,入仕爲官,身邊來來去去的是那些名門世子,高官大人,偶爾應酬,身邊圍繞的是鶯鶯燕燕,燕瘦環肥。
他也曾想過放縱自己,可是卻做不到,每每下定決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不自覺得對着別的女子思念着她的模樣,那樣的相思讓他癡狂,卻也終於明白,他這一生是忘不了了。從此不再荒唐,安安靜靜度日,忍不住的時候,便任由思念氾濫。
而如今,日日思念的人終於到了自己眼前,那是活生生的人兒呀,而不是他的幻覺,他怎能不激動呢?
“雲兒……”熟悉的兩個字在舌尖,輕輕的呼喚出來,彷彿是一種意念,深深的,入了骨髓。
熙雲卻沒有發現韓靖的激動,她此刻真的很疲憊,急於想要知道一切,急於想要明白眼前的局勢,卻無暇顧忌眼前的男子那壓抑在心裡早已剋制不住的相思。
“韓大哥,京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爹他怎麼會……”熙雲積極的開口問道,才發現韓靖臉如死灰,不由得垂下了頭來,而話到嘴邊,也慢慢的停住了,“對不起,韓大哥。”她輕聲道。
韓靖心裡有些冷,但是他畢竟是個聰明人,隨即冷靜了下來,揮手讓僕從退了下去,他走過去關上了門,再回頭,已經恢復了冷靜。
熙雲擔心什麼他自然清楚;此刻並非兒女情長的時候他也明白;熙雲對他的情,和他對她的不同,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卻依然忍不住有些痛苦難當。
只是,他依然忍住了,只爲不忍心傷了心愛的女子。
輕輕走過來,他伸手按住了熙雲的肩膀,將她按到了椅子上坐下,對上熙雲擡起的眸子,眼裡笑得一片清和,“說來話長,郡主,白大人,先坐下來,容我慢慢道來。”他叫她郡主,再也不是那親密無間的雲兒。
而熙雲那句“對不起”,他始終不曾有過迴應。
熙雲心中有些氣苦,可面對這樣的韓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白少禮明白韓靖的心情,卻只能嘆氣。
韓靖是驕傲的,熙雲是敏感的,而他呢,卻只能假做什麼都沒有發現。
就連那份感情,都只能埋藏。
到底誰纔是那個最無辜的人,說不清,也道不明。
只是,誰也沒有再提,剛纔的一切,都被他們刻意的放在了腦後,讓下人端上茶來,退下之後,韓靖纔開始緩緩道來。
“這次的變故要從宮裡說起。”韓靖開口道。
“宮裡,是若嫣嗎?”熙雲皺了皺眉,擡頭問道。
韓靖點了點頭,卻沒有看熙雲,只是徐徐的講了下去,“我回京之前柴郡主便以入宮了,被封爲德妃,居慧明宮,而龐妃娘娘則已經般入中宮,成了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太后對此萬分震怒,但是皇上堅持外加皇后有了身孕,這些年龐妃娘娘又不曾有過半點不是,太后也無可奈何。”
“既然這樣,怎麼會出事?”白少禮皺眉道,有些不解。
韓靖但笑不語,而熙雲卻已經明白了。
“自然是因爲德妃娘娘了,太后無奈,可不等於德妃娘娘便能放棄了。”熙雲抿嘴輕嘆道,“韓大哥,德妃娘娘到底做了什麼?”她擡頭,眼裡一片清明,竟是沒有一絲懷疑。
韓靖點了點頭,眼裡有些讚許,他微微頷首道,“沒人知道德妃做了什麼,只是那日德妃進宮一個多月,太后身子不適,德妃去向太后問安之時遇到了龐娘娘,太后吃了娘娘遞過去的蔘湯竟然昏倒過去,還口吐鮮血,德妃娘娘只是嚐了下蔘湯,試試是否燙口,卻當場暈闕,事後太醫查出蔘湯中有毒,德妃娘娘甚至影響了身子,說是日後難以有身孕了。於是太后震怒,要皇上嚴查……”
聽着韓靖的敘述,熙雲心下已經明瞭,當下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於是,若嫣便是有口難言了。”
“如今分不清楚誰真誰假,宮中的事到底如何,液汁有當事人自個兒清楚,不過皇后娘娘暫時不會有危險,一來她身懷有孕,二來畢竟她是龐家人,皇上也不會輕易便去動了太師的命根子。”韓靖道。
“可是如今龐將軍入獄,這不是雪上加霜嗎?”白少禮卻不覺得竟然如此。
熙雲苦笑着搖了搖頭,“少禮,就算龐將軍入獄,也不等於這軍隊肯聽別人的話行事。龐將軍帶兵多少年了,軍中上上下下提起庭威將軍,誰不是言聽計從?若是皇上真的動了龐將軍,那些士兵會怎麼做?沒人敢想象,就算是皇上,在兵權並不完全卸下之時也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否則何必只是羈押呢?早該斬首了!可是韓大哥,我卻不懂,龐將軍到底哪裡惹到了皇上?皇上竟然會如此震怒,在這多事之秋這麼魯莽的行事?”熙雲有些難解的看着韓靖,卻還是有些想不通。
韓靖看着熙雲,沒有立刻回答,眼中些微有些波動,熙雲有些奇怪,“韓大哥?”
“是爲了你。”旱井淡淡的道。
“爲我?”這次,輪到熙雲吃驚了。
若說是皇上,她信,自小一起長大,她知道皇上對她的心;可是若說是龐勳統,她不信,也不願意信。
那是她心裡最深的傷,也是最無奈的愛。
她低下頭,不語,等待一個答案。
“皇上一意孤行,意欲冊封郡主爲貴妃,旨意下達當日,卻適逢龐將軍上門提親……”韓靖淡淡的道,“皇上怒極,所以……”
“…………”聞言,熙雲驀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韓靖,眼裡有着不可思議。龐勳統上門提親?皇上因此怪罪爹爹和龐勳統?
這是……怎樣的一出鬧劇?
“怎麼會……”顯然,白少禮所受的刺激不比熙雲少。此刻的他雙眼圓睜,不敢置信的看着韓靖道,“皇上他腦子燒壞了嗎?”
這句話,讓原本一頭霧水的熙雲和正待解釋的韓靖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可是,韓靖還來不及解釋,便見剛纔那小廝慌慌張張衝進了書房,他來不及訓斥便見那小廝跪了下來,氣喘吁吁的開口道,“大人,宮裡來人了,說是……說是奉皇上之命接熙雲郡主即可進宮的。”
此言一出,熙雲和白少禮、韓靖三人臉色立刻變了,可是還來不及商量對策,便見當今仁宗皇上趙珂身邊的大太監李末一連倨傲的走了進來,而在看見熙雲的時候瞬間咧開了一張笑臉,諂媚的靠了過來。
“喲,郡主您可回來了,你不知道您這一走可把皇上急壞了,這不,一聽說郡主回來了,皇上立刻吩咐小人前來接郡主入宮,郡主,這,跟咱家走吧?”李末走上來,套着近乎道。
熙雲抿了抿嘴,對着韓靖和白少禮使了個顏色,轉而朝着李末淺淺笑了笑,“這個自然,這些日子多謝公公費心了,熙雲這便跟公公前去,只是剛剛到京,有些事情容我處理一下,公公稍作休息,雲兒這就好。”說着,手中銀票塞了過去。
李末滿臉堆笑的接過手中的銀票,當下揣進了袖口,笑道,“郡主請便,不過皇上還等着咱家回去復旨呢,郡主可要快些。”
熙雲連連點頭,“雲兒明白,公公費心了。”說着,見那太監走了出去,纔回頭對白少禮道,“少禮,當日你是奉旨保護我,如今,你別的就不要多管多問,去見皇上覆旨,現在便走,要趕在我入宮之前。這一路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我教你,你自然是明白的。”說完,見白少禮點頭離去,熙雲才轉頭看着韓靖。
韓靖從剛纔開始便不曾說話,而一時,氣氛開始沉默起來。
熙雲嘆了口氣,慢慢靠近了韓靖。
一時間,書房的氣氛,詭異的沉默,卻又奇異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