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三人之間反而熱絡起來,耶律煦陽不再問熙雲和白少禮的來歷,而熙雲和白少禮對西涼國事也不再多問彷彿眼前這人並不是那高貴神勇的穆王,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而已。也因爲這樣,他們三人倒真的開始象朋友一般自然起來。熙雲和耶律彼此也慢慢放下了心防,她佩服於他的宏圖大略,他傾心於她的自然寧和,關係自然是越來越融洽起來。
如此同行了五天左右,眼前一馬平川的景色終於開始變得有所不同了,雖然同樣是平原高地,但是眼前那山川卻明顯的高出了周圍一大截。
“這裡便是祁連山主脈了麼?” 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林海,高聳巍峨的山巒,隱隱的水聲飛濺,熙雲驚歎的站定,不可思議的望着眼前的神奇景象。
這種雄偉壯麗的高大山川是在菏澤無法看見的美麗景象,完全不同於江南山川的秀美,豪爽大氣的令人驚歎。
別說是熙雲,就是白少禮也不曾見過這般的宏偉高山,當下兩人都是讚歎不已。
“是,此地就是祁連山主脈了,雲兒,少禮,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就算在我,也是有着‘第一山’的稱號,特別是這裡的溫泉,可謂是一大特色,溫泉爲高熱溫泉,有治病之用,今晚我們便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這難得的藥泉了。”耶律煦陽當下對熙雲和少禮講解道。他也是酷愛遊玩之人,對於西涼國境內的名山可是知之甚詳。
“真的?”熙雲心下大喜,她本是愛乾淨的女孩兒,漂泊在外無可奈何,雖然耶律煦陽極盡小心的命人伺候,對於洗浴,她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多有不便的,如今聽說有溫泉可以泡,自然是心中大喜。
“自然是真的。”相處日久,熙雲的真性情便流露的愈多,對耶律煦陽也愈是沒有防備,耶律煦陽是個君子,一路的溫文有禮、謙謙君子之風讓熙雲感佩在心,甚至偶爾的霸氣也讓熙雲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是霸道的,但是是溫柔的霸道,絕對不會勉強她什麼,偶爾強勢,也是爲了她好。她懂,所以面對他偶爾流露的霸氣,她也沒有一絲的不滿。
唯一擔心的,卻也是他的霸氣。
相處越久,熙雲對菏澤的憂慮也就越深。這個男子是如此的野心勃勃,成就他今天的成績和氣質的,除了他的能力之外便是他的野心。
要這樣一個人甘於和平,那不等於癡人說夢麼?一路上,熙雲細心的同耶律煦陽談詩書琴畫,特意避開政事,只談風雅,可是字裡行間,那個男子流露出來的,依然是濃濃的霸氣、豪氣。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熙雲心裡清楚,西涼和菏澤長久的和平,根本是一個虛幻的美夢,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產生變化。
眼前的和平太虛假,隨時都可以打破。
但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去阻止。
既然無法壓下,無法挽回,熙雲也便不再刻意,天下事,畢竟不是她一個女子可以挽的回的。
而且這般遼闊的大地,也何該培育出這樣豪情壯志的男子。
在內心深處,熙雲她是讚賞耶律煦陽的;只是她的身份,讓她無法脫開國家身份而肆意的欣賞他的才華和能力。
所以,她什麼也不說。
而耶律煦陽自然明白熙雲心中的顧慮,只是也不點破,他明白,熙雲這樣的女子不可能出身平凡,她的談吐、她的舉止,她的風範,她的聰明博學……都在證明,她絕對是非富即貴。但是,他卻無法剋制自己的心,越是和她相處,他越是無法剋制自己的心爲她而動。
一開始他承認自己不過是好奇和衝動,可是如今日子久了,那種魂牽夢縈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深厚,他就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動心了。
就算明知道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他還是想要牢牢的抓住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安心。這樣的心情,他是第一次有,但卻不討厭。
他知道她的身份決非平凡,也曾想過她可能的身份,也明白他們之間存在的種種障礙。他是西涼的王爺,而她呢,卻是菏澤國不知名的女兒,但是他不想放棄。他看得出來她偶爾的眉目愁思中,在擔心什麼,但是他卻沒有放棄,依然豪情壯志。
耶律煦陽是有野心的,他從來不掩飾,也懶得去掩飾。他曾立下過豪言,決不會眼看着菏澤的富饒而不去探取。所謂的和平,不過是彼此偃旗息鼓的保存實力罷了。誰都不知道這份平和可以到哪一天,會在什麼時候結束。
戰爭,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
雖然,他承認自己對眼前這個女子動心了,他喜歡她。但是,喜歡是一回事,要他爲了一個女子放棄,那不可能,至少現在,他是這麼想的。
至於白少禮,恐怕是這三人中唯一單純的人了,因爲單純,所以想的也簡單,簡單的人是快樂的,一路行來,看到的是氣勢磅礴的崇山峻嶺,而聽見的也是豪爽純樸的風光人情,他自然是如魚得水,無比興奮,甚至就連對耶律煦陽,莫不是因爲還記得他是西涼國的穆王,也真的毫無戒心了。
而此次看到祁連山主脈,更是引起了熙雲和白少禮無比的興趣,說來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山巒呢。
“聽起來真是讓人感動,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去泡泡溫泉了。”展昭笑着看着熙雲痠軟不堪的小腿,還有撕牙咧嘴的表情,意有所指。
他們早就忘掉了什麼郡主下屬之類,不過是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罷了,一如京中的公孫策、包拯。
“誰說我不能走的,本姑娘還有的是力氣。”熙雲淘氣的吐吐舌頭,朝着展昭做了個鬼臉,“要是你不行了就直說。”
“那還等什麼,快點走吧。”熙雲展顏一笑道。
“別急啊,雖然看起來沒有多少路了,但是過去可不近呢,不到天黑到不了。”耶律煦陽苦笑,看着白少禮和熙雲的激動,他有些哭笑不得。
熙雲眨眨眼睛,有些失望,“啊,還要這麼久?”原本激動無比的心,微微的失落了起來。
白少禮看着熙雲突然沒落的神情,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可是一眨眼,熙雲翻身下馬,騰騰的跑了開去,在一旁站定,呆呆的看着日沉西方、暮靄沉沉。
高山峻嶺,蒼茫的大地夕陽如血,滿地的青草高高的聳立,幾乎遮去熙雲大半個身子,熙雲出神的、寂寂的模樣,那一刻,彷彿有什麼深深的敲動了耶律煦陽的心。
他愣愣的盯着熙雲出神,忽然縱身下馬衝了上去,一把將熙雲擁入了懷中。
熙雲整個身子一顫,急欲推開,可是卻無法撼動他絲毫。
白少禮呆在那裡看着,久久才如夢初醒,大叫起來,“耶律煦陽你幹什麼,放開她!”
“我……”被白少禮這麼一吼,懷中少女又不斷的爭動,這才讓耶律煦陽如夢初醒,知道自己幹了什麼,馬上放開了懷中的人,卻是依依不捨。
“你什麼你!”白少禮衝了過來,見耶律煦陽放手,一把將熙雲擋在身後,死死的瞪着耶律煦陽,他就知道這人對熙雲心有不軌,可是沒想到這人竟然大膽到這個地步,居然當着衆人的面就把熙雲抱進了懷裡,當他們菏澤人好欺負,還是當他白少禮好欺負?
“我不是……”耶律煦陽看着熙雲逃避的眼睛,看着白少禮凶神惡煞的模樣,制止了手下的動作,朝着熙雲微微一嘆,“雲兒,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剛纔那一刻,你看起來彷彿就要消失在天地間了,我……”他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手,熙雲的溫度還留在掌心,他不後悔自己剛纔的衝動。
因爲那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渴望,留下她,不讓她走。
熙雲一震,剛纔的惶恐不安漸漸的被感動所取代,看着耶律煦陽的眼神,熙雲低低嘆了一聲,忽然間無法轉開自己的眼睛,因爲她發現那雙眼裡,是□□裸的愛意,對她的。
那是她無法承受的深情,熙雲有些震撼,卻又有些害怕。
她知道自己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愛……
熙雲正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卻發現耶律煦陽的眼神再次清明起來,熙雲微微的迷惑,剛纔,是她看錯了麼?
不過,希望是看錯了,錯了纔好。
現在的她,她和他的身份,註定負擔不起這樣的愛戀。而現在的她,更是回報不起。她憶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段相遇,那錯過的一個人,有些心痛。
還是不能忘記啊……
熙雲在心裡輕嘆,隨即擡起了眼睛,看着耶律煦陽道,“對不起,耶律大哥,是我剛剛驚嚇到了。”從白少禮身後出來,熙雲對着耶律楚雄微微施禮,熙雲並不責怪耶律煦陽,在她心裡,耶律是個坦蕩的男兒,並非蕭小之徒,對他,她是信任的。
只是,她的心在害怕而已,怕自己會無法承擔。
熙雲扯扯白少禮的衣袖,示意他道歉。
“耶律大哥,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剛剛只是誤會你了,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在熙雲的催促下,白少禮不情不願的道歉,雖然一路的相處讓他相信耶律煦陽的爲人,可是牽涉到了熙雲,他就沒有辦法那麼大大咧咧的輕易相信。
因爲熙雲,是特別的。
他可以自己忍受一切傷害,卻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熙雲受傷害。
“不,是我的錯,我太忘乎所以。”耶律煦陽收斂下眼中柔情萬千,一笑,“好了好了,爲了點小事我們這樣劍拔弩張的,何必呢?不過今日天色晚了,大家就在這裡安營紮寨吧,明兒早些出發,去泡溫泉。”
“是呀是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熙雲抿嘴一笑,氣氛不再僵硬,耶律煦陽也淺淺的對着熙雲笑了笑,便示意部下一起,開始安營。
熙雲和白少禮靜靜的坐在燃起的篝火旁,不言不語的看着人頭攢動。
熙雲看着的人,是耶律煦陽,他是高貴的穆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可是這時,他卻和自己的部下一起,大笑着點燃火堆、堆建帳篷,他是高高在上的,可是他也是平和的,輕易近人的。
是不是正因爲此,所以他在部下的聲望才那麼的高呢?
這樣的男子,那樣的眼神,熙雲的心,忽然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忽然好痛,好痛!
如果沒有那個夜晚,沒有遇到那個人,她是不是可以忘記菏澤的繁華熱鬧,和他一起笑看風雲?
她不是不懂的他的心,只是裝作不懂,不能去懂。
因爲,無法迴應。
白少禮看着熙雲呆呆出神,微微扯出一個苦笑,“雲兒,你喜歡他,是不是?”
熙雲微微頷首,“是呀,我喜歡。可是,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我喜歡他的豪爽大方,喜歡這裡沒有爾虞我詐,有的只是簡單。”
“可是你開始捨不得了雲兒,如果我們到了大都,你還想回去嗎?”白少禮不安的看着熙雲的眼睛,有些恐懼起來。
“當然會,少禮,不要擔心,我不會留在這裡的。”熙雲淡淡的看着眼前跳動的火苗,燃燒的時候如此的絢爛,可是一旦燃盡了,不過是一堆灰燼,就如人生,太過於熱烈的綻放,能得到什麼?
可是細水長流,又有幾個人可以等的到呢?
“真的嗎?”一瞬間,白少禮的眸子清澈如水。
“當然……是真的!”熙雲的手握住了白少禮的,然後笑了,笑得乾淨如同水晶,“我們的家不在這裡,不是嗎?”
說着,熙雲的神色有些蒼涼。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受到耶律煦陽情緒的感染,纔會這樣的起伏,但是她控制不了。而白少禮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什麼都沒有說。
“雲兒,如果你真的喜歡這裡,喜歡他,就去喜歡吧。”張了張嘴,白少禮忽然開口。雖然一切快的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他並不是毫不懂情的人,正因爲懂,所以才明白,當那種感覺席捲而來的時候,是不分時間,部分地點,也不會去分正確與否的。所謂愛,便是這樣一種讓人絲毫沒有辦法抗拒的存在。
白少禮的目光有些悠遠起來,彷彿想到了什麼,他一邊說着,一邊一連蒼茫的望着遠方,彷彿想到了什麼人,什麼事。
熙雲愣了愣,然後笑着點頭。
他是明白的,不明白的,反而是她自己。
是啊,一切來得太快了,但是,她卻不能否認,這一次心裡的感覺,的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