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舉着煤燈走在一條昏暗的樹林裡,狹窄的林道終年不見光日,散發着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昏黃的燈光將影子投射在枯木上,隨着格雷的晃動,像惡魔伸出的利爪。
“富強、民主、和諧、友善……羊踹玉兔,家宅平安……”他口中唸唸有詞,不住的回頭望向入口漸漸模糊的一羣人影。
“爲了老姐,拼了!”跺了跺腳,握着胸前的一塊護身玉符,狠下心來,向前方幽深的古堡大門走去。
林子入口,一羣穿着講究的少年看着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的燈光。
其中一個小胖子拽着旁邊白衣少年的衣袖道:“老大,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太好?那座古堡傳說裡面可是鬧鬼的!就這樣讓格雷一個人進去?”
白衣少年使了使勁,掙脫小胖子滿是虛汗的小手,滿不在乎道:“有什麼不好,他要錢給他姐姐看病,我有錢找樂子,莫非,你也想進去陪他?”
小胖子聞言嚇得往後一縮,連連擺手不敢在搭話。
白衣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走,我們回去找樂子,聽說今天荷花街又來了一批姿色不錯的獸人姑娘,今晚全算我的。”
周圍的人都露出色咪咪的神色,小胖子也不敢忤逆白衣少年的意思,只是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格雷消失的地方。
……
古堡內的陳設有些年代了,彷彿一扇大門隔絕了兩段歲月一般,腐朽的傢俱已經看不出形狀,只有大廳牆上掛着一組人物油畫還鮮豔依舊,只是那畫裡的人怎麼就笑的讓人心慌慌。
格雷別過頭去不敢看那些油畫。
去樓上?勢必要經過那些油畫,看着樓層間那級數不多的盤旋臺階,彷彿就像是催命的長廊一般。
他怕鬼!不管是前世的無神論者格雷,還是現在的窮小子格雷。雖然他平時他在學堂表現的很足智多謀,可是一旦涉及到鬼怪的事情,格雷就尤爲膽小。
自從穿越以後他就沒敢一個人單獨睡過,不是要老姐陪着就是要父親陪着,如果不是家裡只有一盞煤燈的話,他估計晚上開燈睡覺這種事情都乾的出來。
不過聽說城裡有些貴族的家裡有用奇怪的核心做的紗燈,可以保持長達5個小時的光亮,他也只能留下羨慕的淚水,誰讓他們家住貧民窟,沒錢。
如果不是自己請假的時候,在學堂上跟老師說起姐姐生病的事,估計也不會被雪萊家的那傢伙聽見。都怪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要打什麼賭,不然也不會被逼着,來這座希爾城裡遠近聞名的鬼堡裡過夜。
“奧古斯那傢伙可是當着學堂那麼多人面說了,如果我一個人在古堡裡過上一夜,他就幫我買老姐治病需要的藥劑!”格雷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
這時古堡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分不清男女的歌唱聲,還有細微的流水聲,格雷突然頭皮發麻,他想起來關於這座古堡的都市傳說。
據貧民窟的老人家說,希爾城偏僻角落裡的這座古堡原來是一位伯爵夫人的居所,這位伯爵夫人在貴族圈內可是豔名遠播,黑色長髮寶石般的碧眸,曼妙的身軀勾人奪魄,爲了她決鬥的貴族據說超過了一百個,在當時的希爾城裡可是個大新聞。
有人曾私底下問過伯爵夫人的駐顏秘術,她很大方的告訴別人用鮮血沐浴,尤其是純潔少女的鮮血,她相信只有浸泡在她們純潔的血液中,方能不斷的吸取其中的精華,讓她永葆青春。
她的所作所爲被披露以後,失去親人的憤怒羣衆將她活活燒死在自己的浴室之中,並封掉了古堡。
但是在此後的數百年裡,每逢月圓之夜,古堡裡就會傳來一陣陣的幽怨慟哭,遠隔數裡都能聽得清,最後不堪其擾,請來了教會的神官才鎮住了這鬧鬼的古堡。
今晚,正是月圓之夜!
格雷捂着耳朵向後靠了靠,那歌聲卻彷彿有魔力一般,隔着肉掌依舊能聽見。
砰!
腳後跟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歌聲戛然而止,格雷提起煤燈看了一眼,是一個金屬頭盔。
硬着頭皮將煤燈舉過頭頂,昏黃的燈光下,一個無頭的騎士握着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劍,作勢欲砍。格雷嚇得差點將煤燈扔掉,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是一副盔甲。
“要死啊!沒事在大廳擺副盔甲幹毛!”格雷嘀咕着,緊了緊單薄的衣衫。
樓上是不能去了,那麼就在樓下過夜好了。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格雷就觀察過了,古堡有三層樓,沒進來之前他原本還打算去頂樓找個狹小的閣樓過夜,現在油畫大陣橫亙於前,那就只能另做打算了。
提着煤燈在大廳裡遠離油畫的地方轉悠了一會,格雷發現了一扇鎖着的門,鎖是老式的橫鎖。
格雷艱難的收回目光,作爲堅定的無神論者,就是從這裡上樓,從二樓跳下去都堅決不會打開這把鎖,好奇心害死貓啊!
靠着牆角,格雷將準備好的被褥丟在地上,今晚就在這裡將就着過吧,心裡思索着要不要偷偷回去一趟,又搖了搖頭。
奧古斯那傢伙肯定在樹林外監視着,如果就此跑掉,那豈不正好隨了他的意。
如果自己贏了還能幫助家裡減輕負擔,父親年紀大了,紡織工廠裡的活掙得也不多,僅僅夠養活一家子,如果不是姐姐幫忙打散工,連自己能不能去學堂做個旁聽生聽課都成問題。輸了的話自己就要答應奧古斯一件事情,雖然他沒說是什麼事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格雷就這樣想着想着,樓上的歌聲再也沒有傳來,大廳裡漸漸瀰漫起霧氣,眼睛也在不知不覺中上下打架,黑暗中漸漸有詭異的事情發生。
霧氣漸漸濃郁起來,空氣中瀰漫着潮溼,格雷蜷着身子縮在被子裡,眼睫毛上凝結了滴滴露珠,打了個噴嚏,格雷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煤燈的光線在霧氣中只能護住身體周圍一米方圓,超出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此刻也不知是什麼時間,大廳裡驟然響起了陰森恐怖的女子哭泣聲。
哭泣聲時近時遠,背靠着牆壁的格雷警惕的望着前方:“出來!什麼人在裝神弄鬼!你哥哥我可是嚇大的,被我逮到我把你屎都打出來!”
裝模作樣的警告並沒有引起任何突然的反應,哭泣聲依舊不遠不近的在格雷身邊迴響。沒有人回答他。
當然不可能有人回答了,格雷心裡安慰着自己,背靠着牆壁挪移向大門的方向。順手撿起掉在地上生鏽的長劍當做武器。
“不對勁!這劍剛剛是在這的?我記得……”格雷一個機靈,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溼,想都沒想轉身砍出一劍。
刺啦!
長劍好像砍到了對方的衣角,霧氣中發出古怪的聲音,就像脖子被人掐着在喘氣。
不假思索格雷拔腿就跑。
身後的聲音如影隨形的跟在格雷不遠的地方,越來越近!格雷不敢回頭看,他怕看到讓他嚇破膽的東西。
跑過一個轉角,前面沒路了!只有一扇被鎖着的木門。
這時候還那管的了逢門莫入這種淺顯的道理,拿起長劍噼裡啪啦一頓亂砍,將橫鎖破壞,長劍在劇烈的碰撞下應聲而斷。一腳踹開木門,一個猛子扎進去!轉身關上門,用身體頂住門板。
隔着木門,格雷側耳傾聽,那個聲音到木門前就消失不見了。
黑暗中因爲緊張而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跳聲格外明顯,深吸了一口氣,格雷安撫自己的緊張情緒。纔有時間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估計是一間下人居住的臥房,房間不大,一張牀一張桌子就沒有其他東西了,格雷提着煤燈走到牀邊。
嘭!
牆角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剛放鬆下來的身體又突然緊繃,格雷提燈望去,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窗戶上的玻璃早就在歲月中破碎,呼呼的往裡灌着冷風。
牆根下一隻黑色的毛茸茸的動物蹲在地上舔着爪子,格雷的燈光照射過來的時候,它擡起來頭,用一雙狹長的紅色眼仁望着格雷。
喵~
它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音,格雷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一隻貓。短時間連續緊張的情緒讓格雷的腦袋有些發脹,他揉了揉太陽穴,靠着牀沿坐下。格雷突然很想睡覺,眼皮又開始不聽使喚起來。
那隻黑貓踩着輕盈的步子踱到格雷身邊,在他褲腳處嗅了嗅,躬身一躍,跳到桌面上。端坐在桌面,優雅又高貴的擡起下巴望着格雷,眼中綻放着深紅的光芒。
“要跟我簽訂契約成爲魔法師嘛,少年!”
格雷僵硬的擡起頭,看了一眼發出聲音的黑貓,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