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船頭談話
龍灝說到最後,語氣已露猙獰,強大的氣場震懾得斐裡曼特一時半會都沒法回話。
好容易,斐裡曼特才艱難地張口道:“但,最後是你贏了,留點餘地好不好,北海伯爵,日後好見面!”
“見什麼面?不,我不需要日後見面,我只需要絕對的保密!”龍灝冷冷一笑,彎腰俯視這位敗軍之將:“斐裡曼特,你覺得我那艘潛水艇的戰鬥力如何?還給力吧?”
何止給力,簡直就是變態啊!
斐裡曼特避開龍灝咄咄逼人的目光,默然不語:潛龍-1號給他帶來的創傷實在太大了,斐裡曼特一想起來,就是五臟六腑的絞痛啊!
“很、很強!(verystrong)”斐裡曼特憋了半天,憋出兩個詞。
“那麼換作你,會不會盡力將這艘很strong的潛水艇當做最高軍事機密保護起來,以便今後再使用呢?”龍灝微笑地問道。
“……會!”
斐裡曼特咬牙道,因爲此刻撒謊已無任何意義。
“那不就得了?在我看來,只有死人才是最會保守秘密的……”
龍灝說完這句話,徑自走向船頭,那裡有一塊空白的區域,海風凌冽,隔音性能良好。
當時,高天陽和米勒少將就是站在這裡,從舊金山商貿海港一路聊過來的。
斐裡曼特面如死灰,他把腦袋低沉了下來,眼皮也痛苦地閉了起來,沒過一會,下一層就傳來‘砰砰砰’的槍聲和一聲聲沉悶的哼響,以及麻袋掉落船板的咚咚音。
再過一會,皮靴叩地的動靜接連響起,然後,重物落水的嗵嗵聲音。紛紛灌入了斐裡曼特的耳朵。
發生了什麼,斐裡曼特眼睛不忍看、看不到,但心知肚明:可笑那些死忠以爲投降撿回了一條性命,卻不想反而是自己率先踏上了黃泉路。
“北海伯爵,你這屠夫……還有什麼好談的,你也賞給我一發子彈吧!”
斐裡曼特還是挺有人性的,與死忠也有感情。只見他雙手抱頭,鼻息如牛,痛苦地喊出來。
“子彈?還是支票?我建議你,跟我談完,再做決定。”
龍灝站在背風口,手裡像揮舞手絹般揮舞着一張薄紙:“將軍。你如果執意求死,我不攔着……而這個談話,也僅僅耽誤你五分鐘而已。”
斐裡曼特睜開眼,陽光下,那張薄紙是那麼的熟悉:這是支票呀!
於是,斐裡曼特答道:“好,伯爵。我聽你講,但不要妄想能收服我!”
說罷,他挺起胸膛,揉乾眼睛,撥開兩邊的士兵,向船頭走去。
“吶,抽個雪茄,古巴貨!”
龍灝倚着舷欄。遞給斐裡曼特一支雪茄,斐裡曼特也不客氣,接過點燃了,用力抽了一口,然後才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名置自己於絕境的北海伯爵。
他很年輕,胡茬還是絨毛狀的;
他很cina,皮膚是黃色的。頭髮是黑色的,身高也不像日本、朝鮮、東南亞的人那樣矮小,眼睛裡有種堂堂正正的驕傲;
他很神秘,據說他曾經是清政府的通緝犯。但僅僅三年,他就成了富可敵國的金礦主,令人豔羨的西班牙駙馬,以及自己也深深嫉妒的英國皇室貴族;
他很冷血,剛纔的幾個小時,他殺人如草芥,俘虜也不放過,是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梟雄;
他麾下有令人琢磨不透的實力,戰艦、潛水艇、一羣虎賁之士,他,他到底想做什麼?
明知故犯,悍然擊沉了六艘英國軍艦,他,是想挑戰大英帝國嗎?
斐裡曼特的雪茄抽了一半,思緒便被打斷了,兩個人走了過來:高天陽和米勒。
高天陽自不用說,來了就站在龍灝身旁,負手於後、身子微微前傾,輕蔑地看向斐裡曼特,而米勒少將的樣子,卻着實嚇了斐裡曼特一跳。
這位聯邦少將,神情極爲憔悴,就像剛剛被幾名大漢輪完大米一樣,背部佝僂、眼角耷拉……最最可怕的是,他無力地咧嘴一笑,卻露出了一張血盆大口:幾乎全是鮮紅的牙齦肉,牙齒都掉光了!
“這個,他沒事吧?”
“沒事,他剛纔有點餓,吃大骨崩掉了牙!”
“這麼餓?”
“是啊,米勒少將在船頭吹了一上午的海風,消耗比較大。”
米勒少將睜着彷彿八天八夜沒閤眼的眼睛,傻笑地對斐裡曼特說:“吹海風,不舒服,你要是不聽話,也罰你在這裡吹半天的海風,還不給你骨頭吃,嘻嘻……”
瘋了,這個少將是被折磨得生生瘋了!
斐裡曼特一背的冷汗,忽然間,一道影像闖入了他的眼瞳,令得他差點當場嘔吐。
他赫然看到,米勒咧開的嘴巴里,猩紅的舌尖一挑,一顆白乎乎的牙齒就脫落下來,然後米勒閉起嘴,喉結聳動幾下,居然……就吞下去了!
而且,米勒眯着眼,舔舐着脣角,樣子貌似還很享受……
“啊……嘔……啊……”
饒是斐裡曼特將軍見多識廣,這下也扶住了舷欄,半彎着腰不住乾嘔:尼瑪呀,吃自己的牙齒跟吃餅乾一樣,這個米勒,到底有多瘋!?
隨即,斐裡曼特恐懼地聯想到:這、這都是北海伯爵做的,要、要是我也變成米勒這樣,那我的一世英名……不得付諸東流啊!
生不如死,真正意義上的生不如死!
斐裡曼特再次擡起腰時,臉上的顏色已經堪比北極熊了。
“將軍,你沒事吧?你也餓了?”
龍灝心裡好笑,嘴上好心地發問。
“沒事,不不,我不餓!”
“哦,不餓就好……我們言歸正傳,現在這個情況,斐裡曼特將軍你應該有所覺悟,你是戰敗的一方。你是俘虜,生死全由我來掌控,對吧?”龍灝嚴肅起來。
“雖然不願承認,但……對,事實就是如此,我斐裡曼特,是戰敗之將、階下之囚!”
斐裡曼特經過剛纔一陣乾嘔。腦袋脹脹的,頹然回答。
“鑑於這次海戰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我本來是不想留活口的!”
龍灝繼續說,瞥了一下米勒,這位少將的臉色頓時向銀狐靠攏:“不過嘛,誰讓兩位都是高級軍官。人才難得,我不會那麼不近人情,呵,我會給你們倆一個活命的機會。”
“好好,謝謝伯爵大人!咕嚕……”
米勒的舌頭在嘴巴里捋了一圈,喉結聳動,似乎又咽下去了什麼東西。但不管他吃什麼,都掩飾不了臉龐的驚喜。
“我不會做你的走狗,輸了就是輸了,要殺便殺,我們英國軍人還沒有怕死的!”
斐裡曼特眉頭一皺,對米勒這副哈巴狗姿態極爲反感:哼,這幫流放之人建立的國家,果真沒什麼骨氣!
“斐裡曼特將軍。先不要這麼快下決定,且聽我說完……”
龍灝胸有成竹地一笑,那張薄薄的支票又捏在手上了:“想死很容易,從這裡閉眼一跳,一了百了,連靈柩都省了……但若是幫我做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不但不用死。還有佣金拿,喏,這張支票,就是爲斐裡曼特將軍你準備的!”
金色的日光下。支票上的數字晃瞎了米勒的雙眼:120萬……美元!!
孃的!
米勒用僅存的一盎司理智咒罵了句:這個北海伯爵,真tm有錢!
角度原因,斐裡曼特沒第一時間看清支票的金額,不過他從米勒那金光閃閃的眸子裡也可以察覺:這是個天價!
一個足以支付一名帝國將軍背叛代價的天價!
看到斐裡曼特在發呆,龍灝輕咳一聲:“高團,把你掌握的資料說一說,替斐裡曼特將軍做個分析。”
“好的!”
高天陽終於等到出場機會了,連忙踏上一步,以他黨衛團副團長的身份,替斐裡曼特‘回顧過去、展望未來’。
“斐裡曼特將軍,英國遠東艦隊副司令……”
“麾下名義上掌管了八艘戰列艦,十艘巡洋艦,驅逐艦二十至三十若干不等……”
“實際掌握戰列艦七艘,巡洋艦八艘,驅逐艦十二至十六不等,巡邏艦、護衛艦若干……”
“斐裡曼特,酷愛賭博,尤其是豪賭,三年前,其在倫敦擁有三座莊園,身家估計過10萬英鎊,而現在,莊園全部易主,不完全統計,其負債超20萬英鎊……”
“爲了償還賭債,斐裡曼特私自調用了果戈裡號在內的六艘輪休戰列艦,與美國海軍負責西海岸事務的班森上校一道,開往舊金山,執行秘密任務……”
“秘密任務現在已經衆所周知,班森上校損失了幾艘驅逐艦,他亟需尋找一個替罪羊,而坐擁阿拉斯加金礦的北海伯爵,就成了他眼中的肥肉……”
“斐裡曼特助紂爲虐,協助班森封鎖舊金山商貿海港,並且授意手下的英籍炮兵操縱火炮,對海港進行炮轟,造成損失死傷無數……”
“斐裡曼特、班森,與美國軍部派來的調解員米勒少將狼狽爲奸、沆瀣一氣,栽贓嫁禍於北海伯爵,並於六月三日,逼迫北海伯爵於第二天出海受審……”
“六月四日,百艘貨輪自願護送北海伯爵出港,可斐裡曼特和班森臉厚之極,居然無恥地對北海伯爵發動追擊,最後北海伯爵被迫應戰,在這片海域轟沉了斐裡曼特麾下全部六艘一等戰列艦:果戈裡號,普希金號,魯德歡號,摩德雙號,奎德霞樂顏號,達德班式號,以及擊斃了英美水兵近千……”
“現在擺在戰俘斐裡曼特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回到英國,接受皇家海軍的調查,一條是,拿起這張支票,配合北海伯爵,改寫這場海戰的真相……”
高天陽一面說,斐裡曼特就一面抖:這些隱秘被揭露出來,使得他跟剝光了衣服一般,赤條條地站在龍灝和高天陽面前。再也沒有一點抗爭的勇氣。
等高天陽的‘彙報’告一段落,龍灝笑着說:“看吧,斐裡曼特將軍,我其實不用特意地殺你,只需放你回英國,等待你的將是……”
“……你寧願死也不願面對的麻煩!”
高天陽適時接口道。
“我,我選第。第二條路……”
斐裡曼特滿額頭的汗水,彷彿從海水裡撈出來一樣,他瞪着通紅的雙眼,咬牙切齒道:“支票給我,北海伯爵,你直說吧。要我怎麼配合你說謊?”
“嘖嘖,不是說謊,斐裡曼特將軍,你這個心態可不對哦!”
龍灝一彈支票,將它好好地放在斐裡曼特的手心:“高團,你來替斐裡曼特將軍講一遍今天的海戰經過,以及。這六艘戰列艦是如何沉沒的……”
“很簡單,我長話短說,但這事頗爲複雜,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
龍灝緩步離開,高天陽便擔當起收服斐裡曼特和米勒的總負責人,說得更簡單點,龍灝便是要斐裡曼特和米勒成爲高天陽可掌控的‘下線’。配合龍鱗黨將來的行動。
高天陽描繪的海戰,是這樣的:六艘戰列艦追擊鎮石號,沒用一個小時,就追上了,龍灝也被請上了果戈裡號,然而,班森野蠻無禮。不但想要將無稽的罪名強加在龍灝身上,還要一意孤行,向鎮石號開炮,意圖摧毀掉龍灝的退路。讓那些無辜的人葬身大海……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斐裡曼特將軍內心的良知被喚醒了,他在上帝的感召下,做出了最近一個月來最純淨的靈魂昇華:他阻止了班森喪心病狂的行動,偷偷護送龍灝安全地回到了鎮石號。
高天陽描繪得口沫橫飛,斐裡曼特和米勒卻聽得目瞪口呆,他倆的嘴巴張得老大老大,幾乎可以塞進一隻大鵝蛋!
扯、扯蛋吧!
這麼離奇的故事,你編的出,也要有人信才成吧?
斐裡曼特臨陣倒戈,與班森反目成仇,爲了莫名其妙的良知,就搞出個什麼靈魂昇華去幫北海伯爵……你確定不是在寫一千零一夜的續集?
“然後呢?”
在心裡痛訴了這個故事不靠譜後,斐裡曼特忍不住問。
“好奇了?這說明這個故事還是很有市場的嘛!”高天陽嘿嘿一笑,接着道:“接下來,當然是班森惱羞成怒,意欲搶奪你六艘戰列艦的控制權,船是你的命根子,你自然不會相讓,於是,突如其來的戰鬥就在六艘船的內部展開了……”
高天陽繼續描繪:代表正義的斐裡曼特和代表邪惡的班森在艦船內部交火,戰鬥不斷升級,最後,不曉得是誰點燃了船載彈藥庫,也不曉得是誰開了第一發主炮,噼噼啪啪、轟轟隆隆一陣響,六艘戰列艦便同歸於盡了……
“太,太無稽了!”
聽到這裡,就連滿口沒牙的米勒少將都聽不下去了,張口呻吟道:“六艘戰、戰列艦呀,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同歸於盡,有人會信嗎?”
“怎麼沒有外敵?”
高天陽認真地說,指着腳下:“這不就是嗎?鎮石號的火力也是很有威脅的,喏,另外兩艘戰艦還配備了魚雷,你們聽我描繪啊,達德班式號和果戈裡號,就是被北海伯爵瞅準機會、親手發射的魚雷擊沉的!”
你這是炒作!
你這是抹黑我大英海軍!
潛水艇的神奇魚雷也就罷了,但……就憑那兩艘改裝的訓練艦,它裝載的魚雷也配擊沉我的旗艦果戈裡號?!
斐裡曼特出離憤怒了,他攥着支票,磨着牙道:“高先生,這種謊話,一戳即破,實在很難令美國白宮、英國國會、海軍軍部等方面信服的!”
米勒羨慕地看着斐裡曼特有牙可磨,點頭附和道:“沒錯沒錯,這樣的瞎話,小孩子也騙不過。”
“現實比幻想更荒誕、更無稽!”
高天陽不屑地哼了下:“我們不需要去讓白宮、國會、軍部相信,只需要給他們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就成,而且,你們太不瞭解傳媒的力量了,別看我描繪的簡單,但只要經過傳媒的藝術加工、刻意渲染,這場海戰在民衆心中就會成爲能夠媲美‘特洛伊之戰’的史詩篇章!”
太……無恥了!
竟然又用報紙!
還有那些蒼蠅一樣黏人、狗熊一樣厚臉皮的記者!
“瞞過民衆也不行啊,我們還要向軍部交待!”
斐裡曼特和米勒同時說,他們都是將軍銜,經歷了這麼一場全軍覆沒的海戰,一定要給上司一個說辭,並且,黑鍋是一定要背的,只是鍋徑尺寸大小的問題。
“要什麼交待?以後你倆就聽我安排,我老高保管你們沒事!”
高天陽呵呵一笑,指點着斐裡曼特和米勒:“別忘了,我家少爺與英女王關係極好,只要他爲你說幾句好話,嘿,斐裡曼特,遠東艦隊一把手的寶座,你想不想嘗一嘗?至於你,米勒少將,你就留在舊金山,不要回華盛頓了,我家少爺會關照斯蒂文森市長,對你多加照顧的,嗯,對了,不是還有一個338e步兵師嗎?等他們來了,如何跟他們打交道,打發走他們,就是給你的第一個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