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英是06級戲表班裡的佼佼者。因爲表現突出,被老師挑選去參加演出,搭檔是李雲浩。
聽說要和李雲浩搭檔,池小英別提有多彆扭了。可是這樣一個好機會,她也不能給辭了,她們這些學戲的女孩子最盼望的就是能有演出機會,雖然彆扭,但是她還是盡力跟李雲浩配合演好這出小戲。
第一天排練兩個人互相望着的眼神都是怒氣衝衝的。李雲浩送拉桿箱給池小英,池小英卻一定要給他錢,李雲浩的少年的自尊被她打擊地粉碎,池小英卻覺得自已沒有錯。老師看他們兩個吹鬍子瞪眼的表情,連連搖頭,說:“你們兩個這樣不行,男生的眼神應該是寵溺的,女生的眼神應該是熟稔的,熱絡的。”
“你們應該這樣。”老師給他們做着示範。
池小英卻覺得彆扭死了,明明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卻還要裝作親熱的樣子。
池小英拿着一塊手帕子上前爲李雲浩撣身上的灰塵,一邊用嬌俏軟糯的聲音操着安慶方言問道:“當嘎(家)的,你嘎(家)來了?”
李雲浩雖然心裡不忿,看到池小英這樣,也只好跟她配合。“老婆哎,見個禮喲!”
那一段時間,他們二人天天在練功房排練,手足之間不經意的輕觸與摩擦,四目交匯時深情款款的眼神使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由互懟到互相欣賞,然後再到互相心動,兩個星期的排練結束後,他們的感情急聚生溫。
竹海體育館演出結束後,她正在化妝間裡卸妝,李雲浩趁衆人不注意,塞給她一張紙條。池小英打開紙條:明天上午十點,船坊見面,不見不散。
池小英見了,心臟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再擡眼去看他,李雲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化妝間的門外。
晚上回到宿舍,與她同宿舍的陸夢秋剛剛洗完澡,渾身散發着沐浴露的清香。她一邊用幹發巾擰乾頭髮一邊跟房萱萱說:“我怎麼到今天才發現,那個羣藝班的李雲浩平時不起眼,但是在舞臺上一亮相,全身都是戲,我只想說,這種逗比萌暖男哪裡有賣的,給我來一打。”
“你現在才發現?”房萱萱說:“去年的‘相約2008元旦文藝晚會’我就發現了,他和05級戲表的裘麗表演的《天仙配•路遇》一段簡直把我迷的一愣一愣的。”
“對對對,你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說話的是她們的另一個室友鄭玉容。
“就是那段嗎?”房萱萱問,“大路不走走小路,又只見她那裡將我攔阻,迴轉身來再把大路走,你爲何擔誤我窮人功夫?”房萱萱性格豪放爲人不拘小節,唱起小生來聲音很是高亢。唱完之後,她學着小生的身段道白道:“大姐,你三翻兩次,攔阻於我,是何道理?”
“呀……呀……啐!”鄭玉容抖了抖不存在的水袖道:“自古道,大路通天,各走各邊,難道說你走得,我站都站不得了麼?”到底是戲校的學生,房萱萱和鄭玉容說到《七仙女•路遇》這一折,說唱就唱手到擒來,且唱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樣。陸夢秋見了,急忙拉開桌椅爲她們騰空地方。
“是啊。”董永沉思了一下又道:“大姐,請你行個方便,讓我過去吧。”
“如此,請——”七仙女道。
房萱萱和鄭玉容一個在宿舍的最裡面一個在門口,兩個人迎面走去,走到當中,撞了一下。
“大姐,你撞了我一膀。”董永生氣地摸着肩膀道。
“你——”七仙女眉頭一皺,反咬一口道:“你肩揹包裹,手拿雨傘,心裡有事,慌里慌張,你撞了我一膀,我都不怪你,你反倒怪我麼?”
“我撞了她一膀?”董永疑惑地問,想了想,又道:“也未可知。”又走上前去,“大姐,我們再請。”
“請——”七仙女道。兩個人各自走到房間的兩頭迎面走去。這次董永心裡早有準備,見七仙女向他身上撞來,全身不動,足尖點地,身子急聚向後退去。
退到後牆房萱萱捋了捋額前散落的頭髮笑道:“對對對,就是這一段,完全是平移,身子紋絲不動,凌波微步啊,後來我把這段視頻下載到我的手機上,每天晚上都抱着手機看,邊看邊咯咯咯地笑,我媽說我得了失心瘋了。”房萱萱一邊說一邊又模擬李雲浩的樣子向門口退去,一下撞在了池小英的身上。
“你們在幹什麼?”池小英見了問。
“我們在說李雲浩呢,對了,你最有發言權,畢竟你跟他合作了《夫妻觀燈》,是不是覺得他很逗比、很萌、很溫潤如玉?”陸夢秋拉着她的手問。陸夢秋此時早就忘記了早先看不起戲子的想法,現在的她被李雲浩迷得五馬六道的。
“喂!你說她貪不貪心?她說這樣的逗比萌暖男哪裡有賣的,她要來一打呢?”房萱萱也對着剛剛進門的池小英道。
“我?還行吧。”她手裡仍然握着李雲浩的紙條,滿面羞紅,心頭如小鹿亂撞,一屁股坐在牀上。池小英心裡七上八下的,根本就沒有心思和他們討論這個問題。
“可惜啊,小英子,你跟他不來電,要不,他就能常來我們宿舍,我就可以有事沒事的看到他的臉解解饞了。”房萱萱沒有發現池小英反常,想起剛開學的時候,她還有些遺憾地說。
鄭玉容聽了也笑道:“萱姐,你這麼希罕他,把你家韓鋒蹬了追他不就行了?”
房萱萱道:“我們家韓鋒跟我是患難夫妻,我是不會蹬他的,李雲浩嘛,早晚看一眼解解饞而已,要來實惠的,還是我們家韓鋒好。”
房萱萱說了一大篇歪理,池小英只是聽不見,她仍然握着李雲浩給她的紙條發呆。陸夢秋三個人仍繼續打鬧,她躺在牀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這是要跟我表白嗎?
第二天是星期天,陸夢秋和鄭玉容回家了,宿舍裡只剩下她和房萱萱。早上起來池小英就開始找衣服,房萱萱到水房裡洗好衣服回來的時候,池小英還在打扮。房萱萱覺得不正常,走過來看着她問:“你怎麼了?今天佳人有約啊?”
“沒有。”池小英連忙否認。
“你還不承認?”房萱萱放下手裡的盆過來撓她,“說,今天要跟誰約會?從昨天晚上你就魂不守舍的,還敢跟我撒謊?”
池小英最怕撓癢癢,只好老實招供:“李雲浩。”
“李雲浩?我靠,你們兩個人什麼時候又勾搭在一起的?”
“沒有,”小英說:“他約我在船坊上見面。”
房萱萱驚喜地問:“他這是要向你表白嗎?”
“我也不知道。”
“一定是的。”房萱萱肯定道,“是得好好打扮一下,來我幫你挑挑衣服。”房萱萱走過去選擇了一身連衣裙說:“這件好,這件青春靚麗,你穿了一定能把李雲浩迷得找不着北。”
池小英見她拿着那件連衣裙點了點頭。那是她最好的裙子了。池小英換上了自已最漂亮的衣服,當她穿着藏藍色裙子和白底帶藏藍色波點的娃娃領小衫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走出宿舍的時候,她覺得一切都那麼美好,天空是那麼的藍,草是那麼的綠,校園裡桂花的香氣是那麼的沁人心脾。
多年之後再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她才發現,那時候已是秋天,草都已經枯黃了,只是在初識情滋味的她的眼裡看來,天是藍的,草是綠的,花是鮮豔的紅色的。 “正呀月呀,十呀五呀,鬧呀啊元宵呀呀子喲,火炮連天門呀前繞……”她一邊哼着小曲,一邊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快到白馬湖的時候迎面來了一個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小英子。”施永芳喊道。
“媽,你怎麼了來了?”池小英詫異地問。
“估計你沒有生活費了,我給你送生活費來了。”施永芳邊說邊從包裡掏出五百塊錢塞進了她的口袋。
將錢裝進她的口袋後,她又幫她理了理領子,然後拍拍她的頭憐愛地說:“好了,你在這兒好好學習,媽回去了。”
“媽,你去宿舍歇一會,中午我上食堂打點飯,你吃了飯再走。”池小英說,五通市離竹海市也有一百多裡,坐車也得坐 一、兩個小時,母親每次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走,池小英心疼她。
可是施永芳卻不能在這兒呆,她下午還要上小夜班,回去晚了遲到了要罰錢的,她現在要培養兩個學生,經濟壓力很大:“不了,我下午還要趕回去,今天晚上還要上夜班。”
“媽,你等一會兒,我把你送到火車站。”池小英說。
施永芳說:“不用了,我自已坐公交車去就行了,你跟着我跑這一趟做什麼呢?”
“哦。”池小英聽了覺得也是,她跟着去火車站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還要多花錢。
施永芳看着池小英可愛的小臉笑了笑戀戀不捨地走了。池小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忽然想起了李雲浩 ,她急急忙忙地向船坊那跑。氣喘吁吁地爬上了三樓,他果然站在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