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張曜靈向前走了幾步,走到還在低着頭沉默不語的謝盈雪面前,彎下身恭恭敬敬地對着她彎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說道:“盈雪,謝謝你!”
“啊?”
謝盈雪感覺到了張曜靈的靠近,她還以爲張曜靈是真的準備上來呵斥自己,她心裡本就不相信面前這個青梅竹馬長大的小丈夫,會真的打自己。但是孰料擡起頭來,卻看到張曜靈正在恭敬地對自己行禮,她不由得被眼前的這一切,給弄得有些發愣。
張曜靈擡起頭來,看着面前這張絕美的臉頰,他的心中,霎時多了一抹柔情,他又重複道:“盈雪,謝謝你!”
“爲什麼……要謝我?”極速地撲閃着長長的眼睫毛,謝盈雪有些傻傻地問道。
“要是沒有你,姑臧城早就已經失守了。而姑臧城失守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家,也就沒有了。而如果沒有了這個家,我在這個世界上及時得到的再多,也已是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我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你不用這樣的……我……我只是……”似乎是張曜靈的距離有些近了,謝盈雪的臉上紅潤了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張曜靈的眼睛。
張曜靈沒有再說什麼,他上前走了一步,走到謝盈雪的身後,伸出手去,開始解下謝盈雪身後的哪根已經低垂到地上的荊條。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很溫柔。
這一次,謝盈雪沒有躲。她只是微微張着檀口,斜着身子看着張曜靈溫柔的動作,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而在場的第三人蘇若蘭,在張曜靈說這番話的時候,也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待看到張曜靈去解下謝盈雪身上的荊條,和謝盈雪那張羞紅的臉頰,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中一陣酸澀,鼻子一抽,居然差一點落下淚來。
剛折下來不久的荊條,枝葉還是保持着原貌,上面的棘刺還沒有完全成熟,青綠鮮嫩,還沒有完全成熟之後的黑硬。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謝盈雪即使是已經把它在後背背了很久,也麼有留下什麼傷痕。只是在背後的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碧綠的汁水。
張曜靈將後面捆縛荊條的布帶解了下來,拿起那根荊條放在眼前看了一眼,隨機信手丟在了一旁的花叢中,“骨碌碌”地一陣翻滾,就隱在草木中,不見了蹤影。
“你真的原諒我了?真的不打算懲罰我嗎?”看着張曜靈解下了自己背後的荊條,然後出現在自己的身前,謝盈雪有些如在夢中,傻傻地問道。
“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哪裡來的原諒?從一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我對你就只有感激,還有一些驕傲。”張曜靈呵呵一笑,伸出手來輕輕理了謝盈雪鬢邊的一縷亂髮,很溫柔地回答道。
“真的嗎?你真的不怪我了?”謝盈雪還是有些不信,繼續不死心地求證道。
“你還要我說多少句,你纔會相信我的話呢?你想想,從我們兩個認識到現在,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我說過不怪就不會怪你,你還信不過我嗎?”看着謝盈雪那一遍遍的重複,張要哦令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惶恐和無助,心中的憐惜更盛。
“可是……可是……”看着張曜靈那一張寬厚的笑臉,謝盈雪心中稍定,只是略過了半刻,她又開始吞吞吐吐起來。
“又怎麼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張曜靈挑了挑眉毛,隨即恍然大悟一般說道,“你是擔心那些外人的閒言碎語是吧?不用擔心這個,我們是爲了自己而活的,幹嗎要去管別人怎麼說?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其他人愛怎麼說就讓他們說去!不過是一些閒人而已,說上幾天沒人理他,他自己就會閉上嘴巴了。而且,就算是有什麼閒言碎語,我也會陪着你,一起去承受的!”
“謝謝你……”謝盈雪低低地說道,她擡起頭飛快地掃了張曜靈一眼,在張曜靈與她對視的時候,她又閃電般地低下頭去,又說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是想說……”
“我是想說,王爺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嗎?他們,也不怪我嗎?他們也會像你一樣,這麼原諒我嗎?”謝盈雪低垂着螓首,有些忐忑地問道。
“你是說我爹和我娘啊?嗨,他們就更加不會怪你了,要說起來,他們二老能安安穩穩地在城中等到我回來,還要多虧了你呢!我這一次就是從我娘那裡來的,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要是我真的怪罪於你,那麼明天受責罰更重的,那就會是我的屁股了!”張曜靈恍然大悟,呵呵笑着解釋。
“那……那……王爺呢?他……他……他也是這麼想的嗎?”謝盈雪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我爹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娘都已經決定了,我爹還能說什麼?我孃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我家的這些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謝謝你!”被張曜靈的這一句話給逗笑了,謝盈雪勇敢地擡起了頭來,嬌憨可愛的臉上,終於有了笑顏。
“你們說完了沒有?如果還沒有說完的話,我先走了。”張曜靈和謝盈雪暫時平靜了一刻,旁邊有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
“若蘭姐姐,你聽到了吧?靈弟弟他不怪我了,他原諒我了!”聽到這個聲音,謝盈雪這纔想起了一旁被二人;鞥落了的蘇若蘭,她歡欣鼓舞地跑了過去,親熱地拉住了蘇若蘭的肩膀,欣喜地對她說道。
“哼,這個大色狼,算他有良心!不然……”蘇若蘭的臉色糗糗的,小鼻子一皺,發出了一聲冷哼,“不然”後面的內容,也就不說了。
“大姐,你沒事吧?”張曜靈奇怪地看了看臉色很不協調的蘇若蘭,不明白自己剛安撫好一個小丫頭,這個小丫頭,又是哪裡惹着她了。
“沒事!”蘇若蘭忽然惡狠狠地對着張曜靈吼道,倒把張曜靈給嚇了一跳。
“真是莫名其妙,你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張曜靈心頭有些不快,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對謝盈雪說道,“你們兩個先別走,先跟我進屋,我有事情要問你們。”
“哦,好的!”謝盈雪歡快地答應了一聲,拖住蘇若蘭的手臂,就搶先想前面的房間中跑去。蘇若蘭本來還不情願地掙扎了一下,但也只是這一下,隨後她就半推半就的,也跟着走了進去。
張曜靈再續i後跟着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自己坐慣了的椅子上,身子向後一靠,忍不住閉上眼睛陶醉道:“坐了這麼長時間的馬背,還是坐在家裡的椅子上,比較舒服啊!”
“哼,就知道好逸惡勞貪圖享受,一點男子漢堅忍不拔的素養都沒有!”看着張曜靈地方這副做派,謝盈雪倒沒有什麼,反倒是蘇若蘭看着不順眼,小鼻子一挺,冷哼道。
張曜靈自嘲的一笑,並不理會蘇若蘭的譏諷,他知道,和一個明顯是有氣沒出撒的女人爭論什麼,完全是自己找罪受。所以他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向一旁抿嘴微笑的謝盈雪問道:“盈雪,這一次的戰況怎麼樣?握着是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呢,你跟我說說吧!”
“好的。”謝盈雪應了一聲,纖細的身軀站了起來,嬌俏的玉臉上滿是一種罕見的嚴肅表情,她一眼一板地說道,“靈弟弟,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你是怎麼打退這些宋家的人的?我聽說他們的軍隊數量遠勝於你,足有上萬之中,你是怎麼做到的?”張曜靈知道接下來就又到了正題了,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容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了,宋混的軍隊數量是多,但是他們的人大都是臨時徵召的地方民夫,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合在一起戰鬥力並不強。其中雖然也有一些宋家的精銳,但是被那些烏合之衆一拖累,連三成的戰鬥力也發揮不出來。在爹爹臨走之前,專門給我留下了一支百戰之師,數目雖然不多,但是卻貴在精銳。再略施小計,戰勝這羣人,也並不難啊!”
看着謝盈雪說的這麼容易,就好像她不是打敗了上萬的大軍,而是出門打了只野兔一樣輕鬆,張曜靈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他笑着又問道:“哪有這麼簡略的?雖然那些人的實力是弱了一些,但是畢竟也是一萬多個拿着刀的人,就算是站着不動讓人砍,也要砍上很長時間的。我聽說你把他們的糧草給燒了,有沒有這回事?”
“是這麼回事,當時他們來得突然,成立就有些鬧哄哄的。我當時也以爲情況會很遭,誰知道連續幾天,他們都只是散散漫漫地攻城,連一次有組織的強力衝鋒都沒有。剛開始我還以爲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抓了一個俘虜之後,我才搞清楚,原來這一次雖然是宋家主動起兵,但是他們自己內部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團結。”
“家主宋混,雖然是正支嫡出,但是上一任的家主去世得有些早,還沒有完全地處理好交接事宜,就撒手去世了。這幾年來宋混並沒有什麼建樹,他這個家主的位子也坐得不是那麼安穩,有好幾個人,都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他纔會這麼迫不及待地起兵,想要憑藉這一番功績,來穩固他的地位。”
“這番分析很精闢啊,我倒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張曜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沒有什麼啦,我就只是隨便說說的。”謝盈雪聽了張曜靈的誇獎心中也很是高興,但是在表面上,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接着說吧,之後呢?就算是這樣,但是你手中的兵力有限,他們又在城外虎視眈眈,你就算想要燒了他們的糧草,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笑談了一會兒,張曜靈又接着問道。
“真的沒什麼了,他們守城也不怎麼嚴密。他們自以爲人多勢衆,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會主動出擊。然後就簡單了,在一天夜裡,我帶着四百騎兵潛出城去,繞到他們的後營燒了他們的糧草。期間進行得很順利,實在沒有什麼好講的。就像是你說的,敵人的實力太弱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打敗他們理所應當,根本不值一提!”在最後,謝盈雪冒出了這麼一句很有後世風格的俏皮話,把張曜靈給雷住了。
“你這句話,是從哪裡聽來的?”張曜靈張了張嘴,吶吶地問道。
“跟你學的啊,你以前就這麼跟我說過,雖然這句話有些狂妄,不過還挺有意思的,我就給記住了!”謝盈雪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地望着一臉哭笑不得的張曜靈。
得知罪魁禍首果然是自己,張曜靈只能摸着自己的鼻子,呵呵地傻笑了。
沉默了一會兒,張曜靈忽然擡起頭來,正視着謝盈雪,那目光讓謝盈雪莫名的有些慌亂:“盈雪,這一次上戰場,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啊,就是比想象中累了一點,苦了一點,不過還能堅持得住,可能是我遇到的敵人太沒有挑戰性了吧!”謝盈雪頑皮地一笑,露出了一排晶亮的貝齒。
“那我要說,我是說如果……”張曜靈斟酌了一下用辭,這才接着說道,“……如果,我再給你一個上戰場征戰的機會,你還願不願意,重新戰上一場?”
“什麼?”謝盈雪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不可置信吃吃的問道,“靈弟弟,你是說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讓我上戰場?”
張曜靈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微笑,沉聲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你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像你的父親一樣的大將軍。以前我是不知道你的能力,如今既然知道了你有這份能力,我爲什麼不給你這一個施展自己才能的機會呢?我是很認真的問,你願不願意,做我涼州的,甚至是天下唯一的一位女將軍?”
張曜靈本以爲自己說出了這句話,謝盈雪或許會喜極而泣,甚至有可能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但是對面謝盈雪的表現,則讓張曜靈再次領略了一次,“女人,天生的演員”這句話的真諦。
從張曜靈的嘴裡聽到了肯定的答覆,謝盈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一句話都不說。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最後長長的睫毛一交錯,從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中,就留下了一行晶瑩剔透的淚珠來。
“你這個大色狼,會不會說話啊?帶兵打仗,保家衛國是你們男人大丈夫的責任,之前你不在就算了,那是特殊情況情非得已。但是如今你們都回來了,還要把這麼大的擔子,交到謝姐姐這一個弱女子的肩上。你身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沒有一點點的羞愧嗎?”看到謝盈雪突然泣不成聲,蘇若蘭慌忙走過去扶住,一邊安慰,一邊回頭斥責着張曜靈。
“我……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張曜靈無辜地攤了攤手,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謝盈雪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歉意地看了看梨花帶雨的謝盈雪,張曜靈有些無趣地說道,“映雪你不要哭了,我本以爲你會很願意的,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的。這麼多天多虧了你了,其他的事,就先交給我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願意的……我願意的……”謝盈雪的反應超出了兩人的預料,連桑德淚痕宛然,她卻站了起來兩眼亮晶晶地看着張曜靈,用力地點着頭。
“呃……”這回換成張曜靈和蘇若蘭傻眼了,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即蘇若蘭冷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倒把張曜靈給晾在了一邊。
“你說,要去打哪裡?”謝盈雪哭完了,又變得興沖沖的,還沒等張曜靈回答,她就開始掰着指頭自己算了起來,“谷中已經被你打下來了,隴西被我爹給平定了,西域的被天賜叔叔給解決了,宋家的人被我打垮了,……”
一番盤算下來,謝盈雪的臉色由興高采烈一下子變得有些沮喪了:“你騙人,周圍的敵人都被打敗了,難道你要讓我去東面,跟慕容家的人打啊?”
“當然不是,跟慕容家的人肯定是要打一場的,但卻不是現在,我現在還沒有那個準備。”張曜靈啞然失笑,他長身而起,淡淡地說道,“你別忘了,這一次圍攻姑臧的,可不止有宋家,這一路人馬。”
“你是說……仇池?”謝盈雪很快就明白了張曜靈的意思,待看到張曜靈肯定地3點了點頭,她又有些不安地說道,“你不是在逗我開心吧?仇池……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