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你胡說些什麼呀!”張曜靈的這番良苦用心王猛可是一點都沒有體會到,他手足無措地看着背轉過身去只留下一個背影給自己的鄧詩月,還有一旁虎視眈眈的鄧羌,忽然覺得自己的腦筋好像一下子就不夠用了。
“我……我真的沒有答應過什麼呀!這……這是……”王猛也沒想到鄧詩月居然會一口咬定自己答應了這門親事,可任憑他搜遍自己的記憶,也無法找到一點自己說過這類話的痕跡。
“好了,師兄,大家都是男人,這些你不用說,大家都懂得的。”張曜靈走過去很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理解眼神,“今後你和鄧姑娘……哦,不,以後應該叫嫂子了。以後你和嫂子好好過日子,師弟我在這裡先提前恭喜一聲了。”
“師弟……你……你……”王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措過,他聽着張曜靈的話覺得每一個字都懂得,但是又好像一點都聽不懂他的話中深意。從沒有一刻,王猛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好了,師兄,你和我未來嫂子回去慢慢談,我想我和鄧兄,應該還有些事情要詳細地談一談。”張曜靈走過去扶住鄧羌,兩人默契地一笑,然後張曜靈攙扶着鄧羌,兩人慢慢的向外面走去。
“公子,你別走啊,這是什麼意思啊?她……他怎麼成了……”王猛伸出一隻手指了指一直未動的鄧詩月,欲言又止。
“師兄啊,”張曜靈長嘆一聲,一手搭上王猛的肩頭,頗有些同情味道的眼神,和那語重心長的口氣,讓不適應的王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比我聰明得多,壓力一直很大。不過現在看來,我可以放心了。”
說完之後還不等愣愣的王猛說些別的什麼,張曜靈又是一聲長嘆,扶着一臉猥瑣笑意的鄧羌,二人一拐一拐地離開了這裡。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王猛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向公子舉薦了一位絕世猛將,怎麼到了後來,居然變成了給自己娶老婆了?
“你……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一聲幽幽的嘆息響起,少女的嬌柔婉轉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幽怨。
“鄧姑娘,這個……”王猛張了張口,正要先道個歉表示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意,但是一出口就被鄧詩月不滿地給打斷了。
“你別叫我什麼姑娘的,我有名字的,你忘了,之前你是怎麼叫我的嗎?”
“呃……月兒……”王猛尷尬無比地輕咳了一聲,這個幾年前叫起來無比自然的稱呼,現在在這種情境下,則怎麼都有一種曖昧的意味在裡面。
“嗯,你這些年……過的好嗎?”重新聽到了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用這個久違的稱呼來稱呼自己,鄧詩月心中一甜,連聲音也變得溫柔輕和了許多。
“我?能有什麼不好的。這幾年一直在到處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哪裡都能活下去,一切還好。倒是鄧兄,爲什麼會進了大牢?”對於眼前的這位受盡磨難卻依然選擇堅強面對的姑娘,王猛也很敬重。王猛這幾年一直在各地顛沛流離,到處受人欺壓嘲笑,能談得來的朋友還真沒有幾個。這一刻見到久違了的故人,再加上也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關心是出於真心,王猛的語速也變得緩慢柔和了許多。
“看來你這幾年也受了不少苦,看上去比之前又老了許多,不過也……”鄧詩月偷偷地看了搖頭苦笑的王猛一眼,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眼,話只說了一半,就已經羞紅着臉低下頭去了。
“我老了嗎?也許吧,怎麼說也已經三十多歲了,也是到了老的時候了。”沒想到自己居然得到了這樣一個評價,王猛苦笑着摸了摸自己頜下的根根虯髯,自己似乎真的變得蒼老了許多。
“沒有啊,男人還是成熟一點比較好,再說你也並沒有很老啊……”王猛的語氣有些滄桑,鄧詩月鼓起勇氣擡頭看了看他,只是在這個孤男寡女的獨處時刻,天空的月色朦朧,像是給大地覆蓋了一層輕紗一樣,月朦朧,人朦朧。曖昧的氣息在夜空下蔓延,鄧詩月的話越說越小聲,最後幾若不聞,王猛就再也聽不清了。
這句話之後,鄧詩月低着頭不說話,王猛也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發一言。月光下的這一男一女在地面上拖下兩道長長的影子,交織在一起,曖昧,朦朧,一切都好像夢幻一樣,那麼的不真實,卻讓這對男女都有些迷醉。
“你還沒有說,鄧兄爲什麼會入獄的呢。”過了良久,一陣夜風吹醒了王猛,他打了個冷顫,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份溫馨的沉默。
“啊?”鄧詩月也感受到了秋夜的陣陣涼意,將自己的身體縮了一縮,這才小聲地回答王猛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啦,只是那時候羯胡人好像是和鮮卑人在打仗吧,我哥哥和安定的一些青壯被抓上了戰場。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早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壯丁了。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是家裡唯一的支柱,這一走,家裡的老人小孩就很難活下去了。最後是我哥哥把他們私自放走了,讓他們帶自己的家人逃走。而自己則留下來將一切罪名都頂了,誰知道那些人一去不回頭,我哥哥進了監獄也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前幾天我在街上還見到了一個人,結果他一回頭看到我扭頭就走,怎麼叫也不回頭!這些人真沒有良心,我哥哥真是白爲他們頂罪了!”鄧詩月的語氣憤憤不平,顯然爲自己的哥哥受這麼多年的罪而很是不值。
“人嘛,總是自私的,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想鄧兄,他這麼做也不是爲了那幾句蒼白無力的感謝而已。”顛沛流離了這麼多年,見多了人情冷暖,王猛對於這些人性早已看得很通透,倒是沒有鄧詩月這個小姑娘這樣氣憤難平。
“說是這麼說,不過我哥爲他們受了這麼多的苦,他們卻這樣對待他,想想總是覺得心裡不舒服。”鄧詩月還是有些忿忿。
王猛無話可說,鄧詩月也悄悄地合上了嘴,兩人之間又陷入了一陣難捱的沉默。
“阿嚏!”
夜色深沉,鄧詩月身上穿得很單薄,這夜風習習,鄧詩月忍不住全身一顫,打了個噴嚏。
這聲音響在這個兩人相對無言的時刻,讓王猛也跟着打了個寒顫。他如夢初醒一般看了看對面低着頭身體蜷縮的鄧詩月,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從自己身上解下了外袍,低着頭將衣服遞給鄧詩月。
“謝謝!”鄧詩月欣喜地看着王猛的這一貼心之舉,擡起頭飛快地掃了王猛一眼,但馬上又飛快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緩緩地將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夜風吹過來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充滿了寒意了。更重要的,是心中暖洋洋的,就算此刻是數九寒冬,只怕這小姑娘也是不會覺得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