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皎月雙眼微闔面帶痛苦和堅持地在瑰玉樹下盤膝而坐。
一個閃爍着七彩光澤的氣旋正飛快地涌入她的頭頂,在一股力量的引導下緩緩遊走於全身的經脈之中。
七彩靈氣所經之處,經脈中堵塞之處被衝擊開,相對狹窄的地方被拓展,有沉痾舊疾的地方被修補,經脈和血液中沉積的舊粕被滌盪清理出去,七彩靈氣最後慢慢匯入丹田沉澱下來。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皎月頭上的氣旋漸漸消失,最後微微動盪的混沌珠空間也恢復了平靜。
皎月忽地睜開雙眼,烏黑的眼眸光彩熠熠越發顯得靈動了。
“唔,什麼味兒啊?臭死了!”
皎月一醒神兒就被自己渾身的臭氣給薰着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的身上包括手腳和臉蛋都堆積了厚厚一層臭泥似的外殼,灰黑中還摻雜着暗紅的血色。
皎月顧不上許多,立刻震開這層臭殼,趕緊施了個清潔術,把碎渣和臭味蕩乾淨,再一縱身已經躍進了盛滿瑰玉汁的大玉碗裡。
“呼,真是舒暢啊!”
皎月美滋滋地泡在碧綠清香的瑰玉汁中,再一次閉上眼睛。
怎麼回事來着?對了,她是在瞭解了小姑子衛蓉的事後,突然有所感悟,就在那一刻,她的心頭忽然一亮,隨着腦海裡傳來的輕微的“咔嚓”聲,她不得不趕緊閃進空間裡打坐。
不過,她這算是淬體,還是什麼?
皎月仔細內視一番,除了識海幾不可查地亮了那麼一點點兒,體內的經脈變得通透順暢了些,只是在丹田裡多了很細的一圈緩緩旋轉着的七彩光環,而修爲卻沒有增長。
“果然像師傅說的,我的心境落後於修爲一大截,這次頓悟只是心境有所提升,順便美化了一下皮膚。想要晉級還要繼續彌補心境。”
對了,師傅說,每次心境的提升都會得到天道的補償。可現在除了一個七彩小光圈,她好像沒得什麼補償啊?
皎月爬出大玉碗,化出一面水鏡來。嗯,明眸善睞、膚如凝脂,光潔緊緻,骨肉停勻,比十八還顯嫩。
可是她本來就是十八/九歲的大好年華好麼,天道補償竟然只給這個,這算不算雞肋啊?唉,聊勝於無吧,總比啥也沒有強。
皎月把自己穿戴好,又去察看了一下因晉級而陷入沉睡中很久的邈邈。邈邈一抹輕煙似的還附着在瑰玉樹上,沒有一點醒來的樣子。
因爲器靈邈邈的沉睡,混沌珠空間已經很久沒有變化了,空間中的植物也得皎月自己親自打理,不然就會一直保持原樣。
爲了給邈邈晉級積攢足夠的靈氣,皎月從木神那裡討要了些低階的仙植種子,在空間裡大面積地種植,靈谷靈米和靈茶什麼的在邊角種了一小部分。
皎月忙忙碌碌地把空間打理了一遍,又從混沌河裡捕撈了幾條小銀魚給小幻當獎勵。
不是她小氣,空間裡的這條河是混沌珠自行演化時的仙靈之氣凝結而成,河中的一切也都是天生地長出來的。小銀魚的數量雖然不少,可生長極其緩慢,這麼多年了,還只有小手指那麼一點長。
所以,皎月自己都不大舍得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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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在空間裡時間不短,可外頭也不過才過了一晚上而已。
空間外,正值旭日東昇,光芒燦爛。
初升的陽光帶着朝露般的光輝撒遍大地,皎月迎着太陽坐在屋頂的平臺上,渾身沐浴在陽光中。
此時的她並沒有修煉吐納而是在思索。
她這次的感悟還多虧了小姑子衛蓉。
衛封和衛蓉兄妹倆也是自小沒了孃的。他們娘去世的時候衛蓉的年紀還很小,父親又去了邊關打仗,二房連個正經當家主事的人都沒有了。
照理說國公府有老太太看着,這兄妹倆過得也差不了,可老太太經過那場事也病倒了。盧氏除了開始的時候還算盡心,後來二房便成了她提銀子的庫房而已。
二房的幾個小妾沒了管束也囂張起來。
皎月恍惚記得衛封說過一件事,好像其中有個妾室,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得了協理二房的差事,整日裡把自己當成半個主母似的拿張作喬,找一切機會剋扣衛封兄妹。甚至有一天還帶上了荀氏留給衛蓉的耳墜子,招搖地在兄妹跟前顯擺。
小小的衛蓉氣得直哭,年僅九歲的衛封衝過去,拔劍削去了那妾的雙耳!
那妾雖然沒有被衛封的劍殺死,卻被他的兇殘活活嚇死了。
兒子殺了父妾也算大事。(雖然不是直接殺的,可也算是無形中殺死的)
沒人敢告訴病中的老太太,當家的男人們都不在府上,這麼大的事盧氏也做不得主,只能暫時壓了下來。這件事情雖沒外傳,可整個國公府卻暗中流傳着封少爺的“惡名”。也是從那時候起,
衛封習武的時候,總有個小妹妹坐在一旁着看。
穎國公父子回京後,這件事又被提了出來,衆人都幸災樂禍地等着看衛封受什麼處罰。
卻不曾想,穎國公竟然帶着衛封等人去了皎家測試靈根,順帶着散心,疏解胸中的鬱氣。
關於這件事,光皎月就聽了兩三個版本,到底哪個是真相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皎月自己也年幼喪母,可她和弟弟有父親細心照顧,又有親姥姥一家護着,比起衛封兄妹倆,簡直是掉福窩裡了。
而衛封和衛蓉兩個卻沒了娘,親爹又不在身邊,祖母病歪歪,隔房的伯孃嬸子們能有幾分真心顧及到他們?所以,這兄妹倆自來是該有的份例會有,但也僅此而已。
從前就不說了,現在二房的份例都是自己作主的,小孩子都長得快,衛蓉每季有六套新衣裳按說是不算少了,可這恰恰是觸動她心事的地方。
各府上隨便打聽打聽,哪個有孃的孩子沒有親孃額外補貼着,而是靠份例過活的?所謂的份例不過是個樣子。
衛蓉傷心的不是衣裳,而是沒孃的孩子沒人真心疼愛。
皎月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反省了好多。
都說長嫂如母,她成親以來似乎並沒有真正融入到這個家庭裡,對國公府也好,對二房也好,一直是旁觀者的心態。
再者,除了衛封,皎月摸着心窩想想,對這府裡的人確實也沒拿出多少真心。便是這次在關外的經歷讓她心裡有了些變化,可回來後她忙着應付手頭的事,還沒有踏下心來思考。
而就在那一刻,她明悟了,什麼是體察,什麼是關愛。
不是站在一旁指手畫腳,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施捨,而是設身處地的爲對方着想。
皎月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她不見得能做好,但她會努力去做。
紅塵入煉,如同闖雄關漫道,無須仰視也不必俯視,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就是了。
她現在是穎國公府的媳婦,二房的長嫂,衛封的妻子,這些就是她此時該踏實做好的,就好比春天花開,冬天落雪一樣順其自然。
想透了這一點,皎月輕輕躍下屋頂,漫步離開了。
******
露水在陽光中閃爍,草木的花枝隨着晨風輕輕搖曳,皎月穿花拂柳,一路來到國公府的演武場上。
演武場的大片場地上,穎國公府上的老少爺們兒正呼呼喝喝的練功,而演武場的一個小角落裡隱隱傳來啪啪的鞭子聲。
衛蓉足足甩了五百鞭,直到心頭的鬱氣消散得差不多了才停了手。
她繃着臉,擦試好鞭子纏在手腕上,又收拾起自己的汗巾子等物,擡腳王回去。轉身見皎月站在那裡,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彆扭地叫了聲:“嫂子。”
皎月打量了她幾眼,問:“怎麼沒帶丫頭?”
衛蓉昂着頭道:“祖父說了,練武的時候不需要人伺候。”
“你連多少鞭子?”
“五百!”
“五百鞭子雖不算多也是很少了。你練完好歹讓丫頭按摩按摩胳膊,把筋肉徹底鬆活開纔好。不然等時間長了,你的一條胳膊就變成那樣了。”說着,她下巴往遠處的男人堆裡指了指。
衛蓉傻眼了。好像祖父曾經跟她說過,她嫌按着疼慢慢就給省了。
“你屋裡有沒有會按摩的丫頭?要是沒有,我跟大伯要兩個會功夫的丫頭給你,往後你練鞭子的時候帶着。別的不用伺候,胳膊上的筋肉卻要抓緊時間揉開了。”
姑娘家就沒有不愛美的,誰也不願意一身腱子肉啊!
衛蓉想一想胳膊上都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她連忙答應了下來。
皎月招呼她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了,一邊親自幫小姑子鬆活筋肉,一邊也還朝對面觀望,她道:“趁熱打鐵,等他們歇息的時候咱們就去要人,省得回頭費事。”
太陽漸漸升起,水氣升騰,習武場上的人也開始收工。皎月帶着衛蓉來跟國公爺和大伯衛放打招呼。
寒暄過後,皎月也不耽誤工夫,直接道:“大伯手上有沒有會功夫地丫頭?我想要兩個給蓉姐使喚。”
若是沒有,她可以去外面買兩個回來。
衛放也不問緣由,略爲思索一下,便道:“眼下人不在府上,過兩天我讓人送你那去。”
皎月心想大伯別是弄幾個高手吧,她連忙解釋道:“不用多好的身手,能陪着蓉姐習武就成。”
果然,大伯很快就點頭道:“有幾個剛學了五四年的,倒是正合適。回頭就讓管事的領過去。”
辦完了這事,衛蓉的心情也開朗了不少,皎月跟她說起昨天的事來,她倒是沒那麼牴觸了。
皎月也誠懇地道:“都是我沒照看好。我雖然比你大不了幾歲,可到底是做嫂子的,更何況還還是因爲我的鋪子。”
說起鋪子來,衛蓉很不在意,她哼着鼻子道:“那些個眼皮子淺的懂什麼?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嫂子你要是想讓鋪子紅火那還不容易?我生氣卻不是爲這個。”
皎月聽她肯說話了,也鬆了一口氣,就怕這丫頭悶在心裡呢。
“你說得很是,其實我昨天就想出來了,只是還得花幾天時間,這些人竟就等不得了。”
衛蓉攥起小拳頭晃了晃,“嫂子你一定要狠狠打她們的臉!”
皎月點頭保證:“你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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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西市大街上最冷清的雜貨鋪門前,掛出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子,上頭寫着:
即日起,限量出售
定顏丹,定格當下,十年歲月無痕
溯顏丹,幫你找回五年美好時光
修顏丹,讓你變得更美
牌子正趕上熱鬧的時候掛出去,當即吸引了不少過路的人駐足觀看,爲了照顧那些不識字的,還有兩個夥計在牌子跟前輪流吆喝,順便給前來打聽的人解說一二。
“夥計,你這個修顏丹是怎麼回事?”
夥計微微打量一眼問話的人,是個衣着不凡的婆子,指不定是替主人來問的,便熱情地道:“你可問着了。這是咱們鋪子剛剛推出的新品丹藥。
能讓您黑皮膚的變白,臉上的褶子變淺,老年斑漸退,鬆弛的皮膚變緊繃,多吃幾粒,絕對讓您跟換了一個人兒似的。”
“啐!”那婆子啐了一口,不過臉上卻沒有怒容,又去瞧別的兩種。
夥計瞧着她臉上手上都有淡淡的褐斑了,越發熱情道:“您老要是想買可得抓緊了,這丹藥裡頭的藥材珍貴難尋,出了這爐丹,下一爐還不知道哪天能湊齊了材料呢。”
(請看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