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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便是小家子氣?這是什麼理論?許櫻哥直截了當地道:“三嬸孃,你可還記得從前我去馮府裡頭打馬球,差點出大事那一回?你可知阮珠娘何故來同我道謝?你可還記得章淑是怎麼死的?她可是個殺人不眨眼整人不手軟的,如今我和她雖做了妯娌,卻也不見得就親近了。我是不知從前你們有什麼交情,能讓她如此盛情相待,我只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冒氏的臉色慢慢難看起來,嚅囁道:“我有什麼可給她貪圖的?我一沒錢二沒權,她身份高貴,有錢有勢,能貪圖我什麼?我說了給她錢她不要,又不是想白拿她的。她在那裡攔着我,拉拉扯扯的難道又好看了?再說她也沒刻意討好我。”不然馮寶兒怎會嘲笑捉弄於她?想了想,又小聲道:“她說是四爺想拜你三叔父爲師。想是爲了這個?櫻哥你放心,你三叔父要收也只會收三爺,不會收他。”
許櫻哥言盡於此,見她一臉的不以爲然,那思維轉不到正常頻道上,又見不遠處有人窺探,不好再多說,便將冒氏送出了門,自回宣樂堂裡去瞧馮寶兒究竟是怎麼個意思,走到半途遇着青玉捧了個錦盒過來道:“奶奶,問清楚了,約莫就是這樣子一枝參。婢子送過去,四奶奶房裡的劉嬤嬤死活不收,直說她做不得主,她若收了,四奶奶回去斷不能饒她。”
既是不肯私底下收,她便當着康王妃的面還。總之她是斷不能欠馮寶兒這人情的,不然她日後在妯娌間怎能擡得起頭來。許櫻哥道:“帶上跟我去宣樂堂。”
到得宣樂堂裡,馮寶兒卻又正倚坐在康王妃膝前,一邊輕輕替康王妃敲着膝蓋,一邊含笑輕言細語地同康王妃說話。見許櫻哥進去,也就停了話頭,規規矩矩地站起身來同許櫻哥行了一禮:“三嫂回來了。”
許櫻哥還了一禮,接過青玉遞上來的參含笑交給馮寶兒:“多謝四弟妹解了我三嬸孃的燃眉之急,這枝參雖比不得你那枝,品相也算不錯。適才使了丫頭送過去。劉嬤嬤不敢收,可沒有既讓你出力又讓你破費的道理。”
馮寶兒愣了楞,她沒想到許櫻哥會把這事兒當着康王妃的面說出來。需知。許家三房冒氏在衆人眼裡本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角色,從前姚氏還肯帶她出門時衆人多少還肯給她幾分面子。但自阮珠娘出閣那日她當衆給了許櫻哥沒臉,私底下就很被人詬病,但不管怎麼說,她始終是許家三夫人。人人都知許徠身有殘疾,是依附哥嫂過的日子。今日這冒氏獨自在街上四處尋參,多少也會引起些諸如“妯娌不和,做嫂子的苛刻小兄弟媳婦,便是一枝參也捨不得”的閒話。一般人都是儘量掩蓋,偏許櫻哥就當着康王妃的面把這話扯開了說。
這女人又開始不要臉面了。馮寶兒暗自嘀咕了一聲。堆滿了笑容推辭道:“三嫂怎地這樣客氣?不過是一枝參而已,不值一提。快快收了,不然便是瞧不起我。難道我連一枝參也拿不出來?”
許櫻哥似笑非笑地握緊了她的手,反問道:“我知道四弟妹大方,也不缺這枝參。可我難道又連一枝參也拿不出來?快快收了,不然便是瞧不起我。”
馮寶兒沒話可說,便覷了眼康王妃。因見康王妃轉開頭自同曲嬤嬤說話,仿似全沒看見眼前這一幕。只得堆了笑接過去:“三嫂太客氣了。”
許櫻哥寸步不讓:“是四弟妹太客氣了。”
馮寶兒微笑着道:“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適才我正同母妃講,許三先生素有才名,四爺一心就想念着要拜許三先生做老師,所以巴不得有機會可以讓三嬸孃開心,好幫我們說說話,要是收了我們四爺就好了。”
這話冒氏倒提過,若真如此,這馮寶兒與張儀端還真是夫妻一心了,許櫻哥腹誹兩句,卻也不當真,只隨便將話虛掩了過去:“我三叔性子冷清安靜,不好做人老師。”
康王妃冷眼旁觀,看她妯娌二人你推我進地把這樁公案給暫時了斷了,便揮手讓她二人各回各房,始終不曾就冒氏這樁事情點評詢問半句。
許櫻哥回房不久,綠翡便來回話:“奶奶,秋蓉來回話。說是適才您讓她去打聽的,究竟是誰把三夫人來了的事兒稟告給王妃知曉的那件事已是問着了。”
許櫻哥道:“她倒是快,讓她進來。”
秋蓉着了件雪青色裙子配的象牙白短襦,梳着丫髻,低着頭,微微俯着腰,碎步走將進來,先規規矩矩地給許櫻哥行了禮,聽到許櫻哥讓她起身回話方立到一旁道:“回奶奶的話,婢子適才依着奶奶的吩咐出去問過了,是這樣的,四奶奶領了許三夫人在二門處下車,特意讓二門處的詹媽媽等人給三夫人磕頭見禮來着。隨後便有人跑去同秋實說了這事兒,恰好王妃閒着,秋實遂將此事告知王妃,王妃這才讓秋實過來相請。”
許櫻哥頓時把臉往下一沉,到此她完全可以確定,馮寶兒開始給她找不自在了。冒氏便是她孃家的嬸孃,也該受尊重,卻決然不是王府二門處的管事婆子等應該磕頭見禮的,冒氏受不起,她也受不起。馮寶兒面上是給冒氏尊重,實際卻是讓人鄙夷冒氏,也是給她找事結怨的意思。要不,這事兒怎會就捅到康王妃那裡去了?多虧得是康王妃腦聰目明,心裡多少對她有幾分慈愛,不但見了冒氏,還給了沒上門的許擇見面禮,給足了臉面。不然她今日在可把臉都丟乾淨了。
許櫻哥沉吟一回,問道:“那三夫人可給二門處的人賞錢了?”
秋蓉默了默,道:“這個婢子不知。但跟着三夫人來的隨車婆子和車伕曾問人要過茶水喝。”
這便是不曾給了。許櫻哥氣得閉了眼,若冒氏給了見面禮,隨車婆子和車伕哪裡又用得着自己去要茶水喝?自然會有人將他們伺候得週週到到的。可也怪不得冒氏,冒氏本就是個手緊的,且的確也沒什麼錢,孃家人又是那般樣,便是她要給賞錢只怕也只捨得給康王妃、世子妃等人身邊的近人紅人,哪裡想得到給二門處的丫頭婆子賞錢?可這些丫頭婆子什麼人沒見過?能得她們磕頭見禮的都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幾文錢就可以打發了的。偏生最會捧高踩低的就是這一撥人,給的賞錢多便可以逢人把你誇上天去,得罪了便可明裡暗裡時不時地笑話你一回,把你說得比泥地裡的蛤蟆還不如,又是二門處的,最容易和其他各府裡的下人打交道傳閒話。所以這事兒就是馮寶兒刻意在找茬。
秋蓉見她臉色難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奶奶,這事兒要解決也不難。婢子有個遠房嫂子就在二門處,奶奶若是信得過婢子,婢子明日便讓她弄些酒食請那幾個婆子吃喝上一頓也就是了。到時候讓平嫂子過去坐一坐,敲打敲打,保證他們不敢再有二話說。”
這還是秋蓉第一次主動爲她出主意,許櫻哥有些詫異地看向秋蓉,見秋蓉只是垂了眼立在那裡,面上並無多餘的神情,整個一副你若信,我便去做,你若不信也無所謂的神情,反倒信了秋蓉。再想這事兒不發生也發生了,生氣也沒用,便乾脆不氣了,笑眯眯地同秋蓉道:“你辛苦了。這些日子你辦差事極爲得力,前些日子三爺回來也說是院子裡整治得極規矩。我這裡都是論功行賞,你想要什麼賞賜?”
秋蓉這才擡眼看向她,輕聲道:“奶奶,婢子不要賞賜。王妃當初讓婢子到這裡來,本是來伺候您的,爲主子辦差乃是本分,奶奶給婢子臉面,婢子便接着。”
許櫻哥也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點點頭,命綠翡:“取錢給秋蓉,讓她替我把這面子圓回來。”
綠翡便親親熱熱地領了秋蓉一道出去拿錢,青玉上前給許櫻哥倒了杯茶水,低聲道:“若非是奶奶多問一聲,可是白吃了這個虧。”
許櫻哥抿了抿脣,慢悠悠地道:“我本不想惹事,但她既不想閒着,我便不能閒着。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該出手時還得出手,不然不知還要生出多少事來。青玉,你立即親自回侯府一趟,把今日的事情說給夫人聽。”
青玉忙應了,迅速收拾完畢便出了門。許櫻哥靠在竹椅上,沉下心來想,馮寶兒究竟是隻想給她添不愉快呢,還是背裡又隱藏着什麼小動作?
須臾,綠翡回來,回稟道:“秋蓉已是去安排了。”
許櫻哥道:“你覺着秋蓉這些日子如何?”
綠翡道:“穩重踏實不生事,做事兒也是盡心盡力,除去當差時便將自己關在房裡,前些日子管教不聽話的小丫頭,很是得罪了些人,卻也是不焦不躁的。婢子覺着,和雪耳是兩路人。”
許櫻哥道:“行了,她若是辦好這樁差事,便試着讓她再多管些事兒。你去把張平家的請進來,我有事要吩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