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棋的過程中,也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好美的雪景,快看吶,雪下得好大,好漂亮”將二人的注意力悉數吸引了過去。
在偌大的後宮之中,本來不應該出現這種沒有規矩的聲音,若是放在往常定然會被總管的公公或是嬤嬤好生教訓一頓,再好好學學規矩,可是放在今日竟然沒有一個人抽空去責怪這個第一個喊出聲的宮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雪景上面。
確實,今年的這場雪,來的太美。
百里婉月聞聲而動,叫人推開了房間的窗戶,只見方纔還淅淅瀝瀝的小雪如今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而方纔還乾乾淨淨的道路上面已經鋪滿了雪,每一棵樹上面都掛着冰塊和雪,看起來像是被人特意裝扮了一番一樣。
宮裡有好些人都是從順府那邊搬遷過來的,一輩子沒有見過如此的美景,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呆呆地看着外面不斷累積的雪,心中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早了許多,也比往常大了許多。”似乎是看出了婉月的走神,張李氏忽然停下了手中下棋的動作,替婉月解釋道,“往年的雪怎麼也要到年關的時候纔會有如此成效,咱們不過是下了短短一個時辰的棋罷了,外面的小道就已經被雪覆蓋,這樣的雪勢,還真不容易見着。”
連久居京都的張夫人都感慨這一場雪的來之不易,這令婉月更加興奮了,她將棋子放回盒子中,轉過身子專心致志地看着窗外,帶着小孩子一般的期許一般開口對李悅說道:“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等到冬日的時候,趴在窗臺看雪景,後來跟着父親去了一趟邊疆,才知道原來真正的雪景並不是京都這般秀氣,婉月一直對邊境的雪景念念不忘,不曾想今日的雪竟然與記憶中那時候的雪景尤爲相似。”
那時候也是這樣,大雪鋪天蓋地而來,整個天地昏昏沉沉,但是每
一件事物都那麼清晰,那些雪白漸漸將世界覆蓋,直到掩蓋住所有的骯髒和所謂美好。
百里婉月一直記得那個場景,在偌大的邊境當中,她跟在父親身邊看了許多的事情也結交了許多的人,可是沒有那一個人和哪一件事情能夠想那一場雪一般叫她念念不忘的。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些想念父親了,婉月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發呆。
“娘娘可是在思念家人了?”李悅走到百里婉月的身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像個母親一般說道,“算年紀,我的女兒也同你差不多大了,整日待在房間足不出戶,沒有皇后娘娘那邊的才識和魄力,亦沒有娘娘這般淡漠的性情,有時候我和夫君對她都會感到些許無奈。”
見婉月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過來,李悅維持着這個姿勢繼續說道:“可是就算是這樣,一想到那丫頭有朝一日終是會離開我們二老,嫁做他人爲妻,甚至爲人母,還是會捨不得。我們尚且如此,想必郡王在得知娘娘出嫁之時更是捨不得吧。可是咱們爲人父母的,不就是想要看到自家的兒女找到一個好的歸宿麼。”
知道李悅是想要安慰自己,婉月心中閃過一絲暖流,便回過頭衝她勉強一笑,迴應:“夫人有所不知,婉月當初嫁到順府,父親他還在邊關鎮守着,沒能夠回來看一眼。不過短短一年便傳來他戰死沙場的消息,正是因爲如此情況,婉月纔會對這些回憶難以釋懷。”
記憶中郡王總是嚴肅的,不苟言笑但卻是世間難得的溫柔男子。張李氏不禁去回想,當年自己遇到的那個男子,若是說不曾心動都是不可能的,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那種心動終究還是歸於平靜,最終變成了懷念。
一場雪,竟是勾起了兩個人的回憶。
外面的雪還在不斷地下着,婉月有些懊惱自己在一個並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展現出如此軟弱一面,
可是掌心傳來的屬於母親般的溫柔叫她捨不得鬆開李悅的手掌,反而更想要用力握緊。
過了許久,婉月才收拾起方纔的感傷,鬆開了李悅的手,抱歉說道:“叫夫人見笑了,也不知怎的,今日婉月的情緒不受控制。”她好不容易露出別的表情來,卻是對着一個只見過幾次面下過幾次棋的對象。
她想,大抵是張李氏身上那股子沉穩的氣息太想她那可憐的孃親,叫她忘記了身份和束縛在她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娘娘平日將什麼都看得很淡,偶爾有些情緒纔是應該的,沒有人是真的無慾無求。”
“夫人當真是婉月的忘年之交,這些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婉月的心坎兒上,當真難得,日後若是得空,還請夫人一定要多到婉月這兒坐坐,也叫婉月得以多多請教一番棋藝如何?”婉月轉過頭,認真地看着張李氏,指了指棋盤上僵持不下的棋局,心裡是興奮的。
所幸張李氏是丞相的正室,進宮的程序也不是特別的麻煩,只是還是得麻煩百里清苑在陛下面前說一下得個特令才比較方便。
兩人對視,忽然百里婉月驚呼一聲,似乎發現了什麼大事兒,匆匆抓起一顆棋子,在棋局上快速放下,剎那間,原本已經僵持的棋局,頓時變成了她佔上風的情況,爲此百里婉月還特意鬆了一口氣。
將她的動作都看在眼中,張李氏無奈地搖頭:“娘娘方纔莫不是故意將妾身的注意力轉走,自個兒一直在心裡思考對策吧,怎的忽然就找到了妾身的破綻?”一句玩笑話,倒讓百里婉月不好意思起來。
好似方纔那些事兒是她故意爲之就爲了思考棋局上面的勝負一般,但聽得出張李氏並不是責怪,反而是恰到好處的玩笑話,對此婉月卻是隨口迴應:“對呀,誰讓夫人棋藝着實厲害,不細細應對只怕婉月這一局早已經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