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
他輕聲呼喚,在寧靜的夜裡,燈火通明的寢殿之中,他們彼此距離很近,所以她聽得真切。可是不知該如何迴應。又是這樣,一遇到事兒就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來面對她。
百里清苑偏開頭:“是臣妾逾越了,這天下都是陛下您的,您要做什麼都是您的事兒,任何人都沒有過問的資格,權當臣妾從未問過,臣妾這就伺候陛下就寢。”這些都是氣話,不看她眼神不看她臉色也知道,因爲在話音落後,她也並未有所行動,只是站在原地彆扭着。
沒想百里清苑是真的生氣,宇文天佑這纔想起,她可以母儀天下,可終究年齡還是隻有十八,還是會有自己的小脾氣,也許這事兒剛好觸及到她的禁區,所以生氣。
“好了好了,朕這就給你解釋還不行嗎,何必生氣,清苑,你要相信,朕這樣做也是有苦衷的,你可知道造成小皇子過敏的源頭是什麼?”
“不知。”
見百里清苑連一個正眼都不給自己看,宇文天佑也深感無奈,只好先拉着她在軟塌坐下,柔聲哄道:“朕知曉這次讓你受了委屈,你心中有怨也是應該,可是你好好聽朕解釋。”想他一介九五之尊,能做到這份兒上當真不易。
當這個念頭在宇文天佑的心裡產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關係就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那樣的至尊心理,影響着他,將這份兒女情長漸漸擺歪了位置。只是開始時,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陛下直說便是。”
她的臉色還是如此,語氣平淡,如宇文天佑所想,她就是在鬧小脾氣,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她不想還要繼續戴着淡然的面具假裝強大。
要一個解釋,並不是過分的事情。
“是一株花,斯琴郡主帶來的,花粉無意間沾到了奶孃身上。”宇文天佑看着百里清苑的眼睛,“你可知道斯琴郡主是代表誰
來京都的?”
“雅思王,蠻荒的首領。”百里清苑知道這號人物,“所以呢?”
自己也成了“犧牲品”?百里清苑忽然想笑,斯琴郡主是誰,不過五歲,自蠻荒而來,前些日子到京都做客,只不過住在京郊,偶爾入宮向高慧兒和宇文天佑請安,但百里清苑只見過她一面。
就因爲不能得罪這位蠻荒郡主,才幹脆讓她順水推舟成了背黑鍋的人?
她不願意去相信宇文天佑會對她如此狠心,更不願意承認,自己輸給了“皇位”這個事實。
“清苑,你該知道,其實朕的苦衷。你以爲從順府遷都過來,朕手上的實權還是多少嗎?朝中隨便一個大臣說的話都比朕的命令令人信服,尤其是高家,有太后撐腰便不斷壯大自己勢力,越發不將朕放在眼裡。”
“現在陛下是打算動高家了,所以不能失去雅思王這個助力?”百里清苑瞬間通透起來,“您想通過外人的力量,平衡朝野?”
宇文天佑點頭:“若是換做其他人造成的後果,朕定當理直氣壯地還你一個公道,但是這位郡主不能,你可懂。再加上安兒過敏一事並非真的是陰謀,說起來也只是個意外,只要以後避開這些花粉便是。秦昭儀故意隱瞞這一點,朕也念在她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不便處置。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
青丘被斬首示衆的那天,百里清苑讓祁少澤幫忙,悄悄出了宮,在城西的法場上,想要送這位叔叔最後一程。鮮血淋漓的畫面,給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那是她之後不斷做惡夢的源頭。
如今自己也成了跟青丘一樣的存在,百里清苑忽然變得心慌起來,想爭吵,想發怒,情緒從未如此失控過。
“清苑……”
又是這樣,百里清苑站了起來,神色冷漠:“陛下莫要這般喚臣妾,臣妾深覺惶恐。既然陛下的目的達到了,現在算什麼?臣妾是不是該感激涕
零,誇誇咱們這皇帝實在是英勇神武,深諳取捨之道?”
諷刺,是她語氣裡最濃重的東西,一字一句都好像魔咒一般縈繞在宇文天佑的耳邊。
“好好說話!”宇文天佑受不了她這樣的語氣,眉頭緊皺,“是不是朕平日裡太慣着你,不知尊卑有序了?”
兩個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撞,很多東西都在不言之中發酵,最終爆發。
宇文天佑擺架子的回覆叫百里清苑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給擊碎,但是她面上仍沒有什麼大變化,咬着牙齒說道:“陛下這叫寵着臣妾?您可聽見這宮裡的傳聞了?都說臣妾年紀輕輕卻心狠手辣,居然狠得下心對小皇子出手,若是放在皇后的位置上,早晚毀了您的千秋大業!”
“都是流言,你我心中知曉真相併非如此,問心無愧便是。”
“好個問心無愧!”百里清苑打斷他的話,更加激動起來,甩來寬大的水袖,平日裡婉轉大方的面容忽然變得精彩起來,“陛下任由他人誤會,甚至誘導他們認定是臣妾暗中策劃謀害皇子,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您能做到問心無愧,臣妾可不能安心在宮裡待着!”
一句話成功戳中了宇文天佑的軟肋,知曉對方心裡委屈大過生氣,便放軟了態度,將其一把攬入自己懷中,順了順墨色長髮,開口勸解:“原來清苑介意的,一直都是朕的態度和朕的做法嗎。是朕疏忽了,讓你受這麼大委屈,可你該知道,身在此位不由己。”
“你總有多般理由,爲何就沒有一次可以向着我,陛下可知後宮深院臣妾已經足夠心累,再兩日便要開始選妃事宜,朝中諸位大臣都盼着自家女兒能夠爭口氣,奪得陛下寵愛,之後的日子又該忙碌起來。現下出了臣妾謀害小皇子一事,誰還敢信臣妾?”
“誰說你謀害小皇子,那不過是傳言,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誰敢因此而職責你。這一次,朕定然護你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