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離開,感覺身後的人一直站在那裡,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也許還在目送着我,無論是什麼原因,從此以後,我將與上官影這個人,越走越遠。
我找到墨延,問他剛纔想和我說什麼,他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你昨夜問我還看到了什麼,我今早又突然想起,我還看到了一個…”
“不用說了!現在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我就要回去了,就讓自己少些牽掛吧。
消息不知從哪裡透露了出去,外來各門派教衆昨日在雲薇館鬧事,好在不懷好意者未成氣候,一舉被遣退。趙雲薇又得知上官影出現在雲龍客棧一事,早飯間林陽便帶了人前來接應。
林陽是個盡忠職守的人,做事規規矩矩,臉上從來沒什麼生氣,問什麼答什麼,我們四人騎着馬本也無趣,偏偏四面都被像林陽一樣沉悶的人包圍着,他們個個做事小心警惕,同行的其餘三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不比與鮮衣同行的愉悅,一路上氣氛都不是很輕鬆。
其間有次我問林陽:“雲薇館昨日除了縱火打鬧事件,還有什麼新鮮事?”
我猜林陽心裡一定覺得我沒心沒肺,一場動亂竟被我當作了新鮮事,當然他只是繃着臉回答:“沒有。”
我又問:“府內也沒有什麼事發生嗎?”
他臉一黑,一字一句道:“二小姐與夫人吵鬧了一番,夫人罰了二小姐閉門思過。”
這件事在我意料之中,只是遺憾沒看見嬌俏的李二小姐發脾氣的樣子。上官影卻有些意外,問林陽:“可知是因何事?”
林陽繃着臉:“不知。”
我與驚弦對視一眼,彼此心中明白,我故意又問:“那這事就沒人管?”
林陽面上一副要抽筋的表情,臉色愈加緊繃:“二小姐去找大公子評理的時候,大公子正在想辦法對付鬧事的人,此事平息過後,小姐公子都沒再出過自己的房間。”
“那雲薇夫人呢?”我鍥而不捨地追問。
只見林陽嘴角抽了抽:“夫人得知幾位的消息,即刻就派我等來接應。”
聞言,我們幾人各有所思,見我終於不再發問,林陽偷偷鬆了口氣,大約還在爲館前攔人的事情後怕着。
到了雲薇館,母子二人已經在門前候着了,李鈺依舊是哪個溫文爾雅的俏書生,雲薇夫人歡欣之情溢於言表,她一把握住上官影的手抖了半天:“雲兒,你終於來了,叫姨母擔心死了!”
幾個人站在門口唏噓問候了半晌才進了門。
“姨母,雲兒此次不能在府中多留,希望姨母諒解。”上官影一五一十地將途中發現黑麒麟的事情告知雲薇夫人。
李鈺嘆道:“先前我也只是模糊知道一些事,原來那隻猛獸竟如此強大。”李鈺絲毫不提雲龍湖一戰,神色語氣都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他自己真不知曉自己的另一重身份,這點我倒也不再懷疑。
雲薇夫人無奈道:“那時候在仙湖山莊,欣兒總是纏着你玩鬧,轉眼都快十年,你也已經是個大人了,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姨母不強留你,只是這裡不比晉陽,你有需要我們的地方儘管開口。”
李鈺也附和道:“我雲薇館追查猛獸下落竟折損了數十員大將,要誅滅猛獸也是義不容辭。”
我將眼光投向雲薇夫人,從她的神情可知李鈺對門將之死是矇在鼓裡的,那我們索性也不再點破。
“姨母,說到這裡,雲兒正想知道,雲薇館近日可有鮮衣的消息?”上官影問。
雲薇夫人說:“我也正想和你說此事,來人報告說,鮮衣尾隨着一羣西域商人一直到了大漠,不過後來在中原地區又出現過她追的那隻黑狗的蹤跡。”
驚弦追問:“那鮮衣呢?爲什麼沒有她的消息?”
驚弦做姐姐的也是擔心則亂,既然蘿蔔頭沒事了,鮮衣應該也沒事了,她不可能在半途丟下蘿蔔頭,只是她可能遇到了什麼麻煩纔不方便現身。
我心裡這麼思量着,嘴上也就說了出來:“她不會有事的。”
上官影聞言也是默默點頭,擡眼看看左右,才恍然發覺少了一個人,便問起雲薇夫人:“我說怎麼今日總覺得哪裡不對,原是欣兒妹妹不在,先前聽林陽說她與姨母鬧了脾氣,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薇夫人面色尷尬,手帕捂着鼻子:“那個丫頭,實在是嬌寵慣了,昨日她無理取鬧,我只是說了她幾句,她就耍起小孩性子,賭氣退到自己的閨房之中,好似再不願與我見面一般。”
“呵呵,多年不見,她還是老樣子,只是姨母您也說她是小孩子脾氣,轉眼就不在意的事情,姨母不必掛心。”
雲薇夫人輕輕搖頭失笑,看向我與驚弦,道:“我自己的女兒什麼心思我一清二楚,我當然不與她計較,只是她自己脾氣上來了誰也不理會,我想着煩勞驚弦與白姑娘去消消她的火氣!”
驚弦忙起身,笑說:“夫人說哪裡話,驚弦正想去看看欣小姐呢!”
我也隨之站起身,翩翩一禮:“陌顏也正有此意,那你們繼續聊,我和驚弦出去看看。”
我與驚弦來到李欣的屋門前,門口守着兩小丫鬟,一個哭喪着臉、手裡端着一盆水,一條白毛巾搭在銅盆上,另一個髮絲散亂,正在吃力地將嵌入樹幹的飛刀往外拔。
她們見有來了,立刻聚到一起,迫切地迎上來,端水的丫鬟眼神中充滿希望,問:“兩位小姐,你們是來找二小姐的嗎?”
驚弦看了看李欣緊閉的屋門,又看了看兩個丫鬟的可憐樣子,反問:“你們二小姐還在氣頭上?”
兩個丫鬟相互看了看,散着頭髮的丫鬟怯生生地答:“方纔我們勸二小姐洗漱,她已經發過了一頓脾氣,現在聽屋子裡又安靜下來,二小姐大約又躺回牀上去了。”
對面的屋門突然被人打開,李欣又驚又喜,眼中光芒閃爍:“驚弦姐姐、陌顏姐姐,你們終於來了!”
我們過去隨李欣進了屋,兩個丫鬟低着頭默默跟了上來,李欣瞪了一眼散着頭髮的丫鬟,然後猛一轉身將她們兩個又關在了門外。
粗粗環視了一週,我心中感嘆這哪裡是一個小姐的閨房?東西被扔得亂七八糟的,地上到處都是打碎的瓷器、衣服、木匣子,桌上的瓜子殼也是一片狼藉,一面命專人打造的木架上懸掛着上百種小巧精緻的暗器,看得人眼花繚亂,唯一顯眼的就是墨延爲她選的那柄硃紅色長劍。
我與驚弦有些無處落腳,僵硬地站在屋子中央,李欣一面用腳踢開地上的障礙物,一面將凳子上的東西用胳膊掃開。
她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好意思,自顧自搬了凳子坐下來說:“我昨天和館主大吵了一架,她不讓我再接近墨大哥,還說我必須要嫁給上官大哥!爲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我都將近兩天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了,你們遇到什麼好玩的了?怎麼纔回來!”
哎,這是真氣了,連孃親都不稱呼了。
我也坐了下來,無奈一笑:“欣兒妹妹,我們可不是出去玩的,昨日說是去遊湖,實是騙你的,你猜,我們今天和誰一起回來的?”
李欣無聊地用匕首捅着一個蘋果:“誰啊?”
驚弦怕她傷到手,拿開那個蘋果,說:“我家公子。”
李欣手裡的匕首劃了個空,不知所措地揚在空中,反覆問:“上官大哥?真的嗎?他來了?他在哪?”
得到我們的肯定之後,李欣忽然彈起身來,神情激動:“我一直在屋裡睡着,外面發生的事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上官大哥現在在哪裡?我得去見他!”
“等等!你即便要出去見人,也總要梳洗一番,我去叫外面的丫鬟進來。”驚弦說完見李欣沒有表示反對便轉身去開門喚丫頭重新端些熱水進來。
李欣這才梳洗妥當,外頭有來了個眼熟的丫鬟,是在雲薇夫人的奉茶侍女,前來告知李欣雲薇夫人叫她過去一趟。
奉茶侍女前面帶路,途中又說雲薇夫人方纔特意留下了上官影談話,這樣更是表示雲薇夫人找李欣便是爲了女兒與上官影的親事。
園林式建築千迴百轉,我一路分花拂柳,環繞清池過了青石拱橋,碎石小徑上,大樹遮陰,兩個跟班老老實實地站在假山石下。林欣路過隨口問起,其中一人答是李鈺與墨延在園子裡閒談詩詞。
我心下正想着雲薇夫人見李欣,還特意留下了上官影,是爲了自家的私事,我們跟了去也不像回事,遂即表明自己對字畫也感興趣,就留下來欣賞李鈺的丹青。驚弦聽我這麼說,也附和如是。李欣是聰明姑娘,沒有多說,隨着奉茶侍女一個人就去了。
我見驚弦望着李欣的背影愣了一會兒,便知道她爲上官影的事情煩憂着,只是我十分肯定,他與李欣絕對成不了事,不知驚弦到底因爲什麼而始終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