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鬧得不可開交時,蔡氏先安慰了玉娘幾句,又去安慰成哥兒。夏氏陰沉着臉,半邊籠罩在燈火裡的臉頰明顯的看出陰影來。
此刻青梅和青竹姐妹倆端了飯菜來。夏氏一聲不吭的跟着收拾桌子,主菜當然是一鉢蘿蔔燉牛肉,一盤清炒的菠菜,一碟子辣椒油拌的酸白菜。
蔡氏上前招呼着,又拉了玉娘過來坐在桌邊吃飯。玉娘原本傲嬌着不肯屈尊,不過卻抵不過肚皮的抗議,夏氏又吼了玉娘一句,玉娘才磨磨蹭蹭的過來坐了。青蘭早已按捺不住,就要伸筷子夾牛肉,卻被蔡氏打了手背一下,訓斥道:“餓死投胎的,一點禮數也沒有。”
青蘭只得訕訕的縮回手來,不過目光卻直勾勾的盯着牛肉看,嘴角溢着口水。
青梅爲了安撫玉娘,又爲了在姑姑跟前討個好,便夾了一塊肉到玉娘碗裡。玉娘此刻將那些小姐脾氣給忘得一乾二淨了,拿起筷子就飛快的吃了起來。
夏氏在一旁說:“吃慢些,當心噎着。”
青梅笑着摸了摸玉孃的頭髮,笑問道:“好不好吃?”
玉娘張口就來:“沒李媽做的好。”李媽是家裡的廚娘,青梅聽說自己的手藝還趕不上一個婆子,有些不是滋味,頓時便不開口了。挑了兩塊蘿蔔,夾了點菠菜,配着酸白菜埋頭吃飯不再說話。
青竹暗自打量着,玉娘口中雖說不好,卻吃得極快。孩子一多,幾乎要靠搶的。家裡難得吃一回肉,沒想到還是這樣的場景,再看看青梅幾個的身子都是細細瘦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成哥兒也嚷着要吃肉,夏氏道:“纔給他煮了雞蛋吃,少吃點吧,怕吃撐了。”
蔡氏對成哥兒說:“還是姑姑疼你。”
夏氏道:“我們老夏家這一支,以後就指望成哥兒了。也怪你的命太硬了,竟剋死了自己的丈夫,兄弟他遭到了橫死。若能將成哥兒調養得有出息,也算是件功德。”
青竹聽着很不是滋味,心裡爲母親鳴不平,便要替母親出氣,張口就道:“姑姑這話讓人費解,說娘命格硬剋死了爹,當初是誰給做的這門親事呢。既然嫌母親不好的話,又何必娶過來。以爲寡婦是那麼好當的嗎?”
夏氏被青竹的話膈應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氣呼呼的拿筷子指着青竹,和蔡氏說:“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怪不得夫家會嫌棄。你年紀小小的,倒學了些本事,我也不問你是跟誰學的,被人給打了也是活該。”又嘲笑道:“看吧,自己不會管教兒女,別人在替你管教,感激還來不及呢。”
蔡氏輕斥着青竹:“小孩子家家的,口中都跑的是什麼話?”
青竹忍氣吞聲也和青梅一樣只埋頭扒飯。
夏氏被青竹搶白,有些咽不下這口氣。若在晚輩面前失了威風,以後要怎樣在這個家建立自己的威信呢,因此深感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越想越氣,便將筷子一扔也不吃飯了。
蔡氏見狀忙勸慰道:“大姐怎麼才吃這點。”又忙着給夏氏夾菜,從蘿蔔堆裡選出不多的肉來,又陪着笑臉說:“大姐何必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她懂得什麼。”
夏氏冷哼道:“她不懂得,我看她很明白。都是你平日裡教導得好,養出了個這麼有出息的閨女。留在家裡多好,送給別人做童養媳,還真是可惜了。”
夏氏的一番冷嘲熱諷,讓蔡氏在兒女們面前很沒臉面。好在青蘭和成哥兒都還小,不大知曉事體。家裡都這樣了,她一個寡婦拖着幾口兒女,哪裡還去顧什麼自尊臉面呢,臉上不見半絲惱意,依舊給夏氏添菜添飯。
青梅雖然和玉娘賭氣,不曾爲母親說話,但青竹的言論卻讓她極舒坦,多事的姑姑早已經嫁出去了,爲何一直以老夏家的人自居。她夫家不是姓錢麼?
伺候夏氏和玉娘吃了飯,青蘭吃得不多也從桌子上下來了。青竹早已沒了胃口,懨懨的收拾碗筷。青梅卻眉開眼笑道:“二妹妹歇着吧,我來收拾。”又叫青蘭幫忙。
待用了晚飯,夏氏倚着飯桌剔牙,又讓丫鬟帶着玉娘去睡覺。玉娘卻精神很好,又嫌棄這裡不好,不肯去歇息。夏氏心煩,也就不顧她了。玉娘和丫鬟在角落裡翻着花繩玩。
蔡氏見青梅不在跟前,青竹抱着成哥兒在一旁正教成哥兒數數。蔡氏便道:“大姐,你看我們青梅年紀也差不多了,還請您當姑姑的,替她留意着,看有沒有好人家,幫着相準一門親事。”
聽見說道大姐的終身來,青竹便豎起了耳朵,留了心。
夏氏道:“很是呢,說來也該好好的計劃計劃。只是家裡實在有些困難,我看不如這麼着,找家兄弟多的,給她說個上門女婿可好,也能幫着料理家裡,青蘭和成哥兒都還小,沒人照料怎麼行。成日裡,你總是拋頭露面的。”
蔡氏沉默了下,便點頭答應:“若真有這樣的人家,果然是好的。只是家裡有成哥兒,不知族長那裡讓不讓給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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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小事有什麼不通融的地方,我們廖家灣好像有這樣的人家。不過我們是女方,太主動了也不大好。再有青梅年紀也不算大,再留兩年也行,再怎麼着也得等青蘭能幫上忙了。”
青竹在一旁暗想道,這是事關大姐的終身呀,爲何不問問她本人的意見呢。她們口中所謂的良緣,難道就是青梅心中所希冀的那樣嗎?
說完了青梅,話題自然而然就轉移到青竹的身上。
蔡氏見項家那邊沒有動靜,很是煩惱。可畢竟是自家女兒受了委屈,總得想想法子讓女兒有頭有臉,以後還得在項家立足。
青竹只好裝作沒聽見,她倒要看看這個自詡威嚴的姑母能有什麼高深的見識。
夏氏睃了眼青竹,冷笑道:“你養的女兒問我做什麼。她有能耐,難道還會讓人給看低了不成。送出去的女兒已經不姓夏了,是他們項家的人,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要是我的話,在家裡呆這麼多天,早就將她給趕出去了。”
青竹忍着怒火,又怕發作了讓母親生氣,抱着成哥兒,冷冰冰的說道:“我帶弟弟去睡了。”
蔡氏想這些話當着她說總不大好,便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