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被這姐弟倆聯合擠兌的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吞了苦果,愁得恨不得瞬間白頭。
董平深深望了姐姐一眼,這才扶着大宗正走了出去。屋門再次被關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沒有鎖頭把門。董蓉重新拿起了書,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如今可不是孤立無援,被追的如同喪家之犬的時候了,也該讓那些惡人常常心急如焚的滋味了…
大齊先前幾代帝王都不是勤勉的主兒,三日一小朝會,半月一大朝會。如今的少年天子,正是年少氣盛,志氣盈胸的時候,早在兩年前親政的時候就把朝會改成了一日一小朝,三日一大朝。
今日正是大朝會的時候,天色未亮,宮門外就停滿了車馬轎子,諸多文武大臣們紛紛湊在一起寒暄着,有的起的急了,還從袖子裡掏出兩塊點心墊墊肚子。遠遠有人見得大宗正做了馬車趕到,忍不住都是露了笑臉,他們可是都聽說了,昨日那客棧殺人案的兇犯被抓到了,中山王妃重得清白。那些草原蠻子可是再沒有進犯的藉口了,到時候只要中山王妃書信一封送過去,大齊的危機立解。以後只要牢牢把中山王妃按在京都,那新汗王投鼠忌器,大齊又可保證幾十年平安,而他們的榮華富貴自然也可以繼續下去,再不用擔心。
大宗正從車上下來,一見衆人如此神色,頭皮都在發麻,實在不知一會兒要如何交代。眼見有相熟的官員已是預備走過來探問,他正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候,幸好宮門大開,一個太監高聲喊着,“時辰已到,衆位大人隨雜家進宮早朝吧。”
諸多文武大臣聽得這話,紛紛整理衣衫冠帶,然後按照品級排列好隊伍,半垂着頭恭恭敬敬走進了宮門。
大宗正長出一口氣,但是想起一會兒將要面對的帝王之怒,他的心又高高提了起來。
果然,少年天子剛剛坐上龍椅,就開口問詢起大宗正是否前來覲見,畢竟大齊正遭受外敵侵犯,作爲帝王不可能不着急。自然有太監趕緊高聲宣召,大宗正幾乎要把腦袋夾在腿中間了,腰身差點兒拱得同大蝦一般。
少年天子奉行以孝治國,對於大宗正這樣的皇家老輩人還是比較尊敬的,見得大宗正三叩九拜之後就溫聲說道,“免禮平身。”
大宗正卻是不敢爬起來,再次磕頭之後才顫抖着聲音說道,“皇上,老臣有要事啓奏。”
皇帝早在董平帶着罪犯進入宗正府的時候就得了稟報,心裡自然有底,於是就道,“準了,起身回稟吧。”
大宗正卻是不敢起來,腦袋垂得更低,“臣不敢,臣有罪。”
“何罪之有?”少年天子和兩位丞相對視一眼,都是有些詫異。昨晚董平進城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晚了,所以,他們派出去的人手只見其一,未見其二,當然不知道董蓉拒絕出宗正府之事。這會兒見得大宗正這般模樣,心裡隱約有些猜測,都是有些慌亂起來。
大宗正下意識夾@緊了雙腿
,低聲說道,“皇上,老臣有罪,老臣無能。昨日中山王妃的弟弟,也就是曾任海寧縣令的董大人親往客棧血案現場查探,抓了幾個兇犯送到宗正府。老臣自然歡喜,但親自去請王妃娘娘回王府的時候,王妃娘娘卻是不肯離開。”
“哦,這是爲何?”這下不只皇帝,所有文武百官都隱隱覺出不好。畢竟那草原新汗王可是帶着兩萬大軍虎視眈眈在千里之外虎視眈眈,就拿着中山王妃被囚禁做藉口。如今王妃娘娘自囚於宗正府,這絕對是要陷整個大齊於危難而不顧啊。
“放肆!”少年天子惱怒的一巴掌拍在龍書案上,高聲呵斥道,“既然她的罪名已經洗清了,爲何不出宗正府?”
大宗正雖然低着頭,但是脊背上接受的各種視線,像刀子一樣割着他的血肉,嚇得他恨不能鑽進膝蓋下面的金磚縫隙裡。他使勁掐了自己幾把,好不容易使得腦子清醒了,這才斟酌着說道,“回皇上的話,中山王妃娘娘說,此次造下血案,陷害她的人絕對不是幾個和尚這麼簡單,一定還有幕後指使之人。大半年,她和中山王泛舟與大海之上,就有神秘殺手行刺,中山王重傷落海,如今生死不知,那些刺客的身上就帶着彌勒教的令牌,後來她更是多方流落,歷盡千辛萬苦纔回歸大齊,期間更有彌勒教衆夥同官差一起追殺與她,實在是膽大包天。所以,中山王妃請求皇上做主,徹查彌勒教如何與各地府勾結,做盡壞事。若是。。。”
“若是什麼。。。”少年天子冷笑,帝王皆有傲氣,雖然大宗正的話明顯加過修飾,但他也不是笨蛋,怎會聽不出其中的威脅之意,“難道她還要威脅朕嗎?”
大宗正額頭上的汗珠子噼裡啪啦砸在地上,萬般後悔當日爲什麼就因爲一點兒小利淌進了這趟渾水,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啊,只能硬着頭皮往上衝了。
“回皇上,王妃娘娘說,陛下英明睿智,一定會徹查清楚彌勒教。待得彌勒教伏法的一日,就是她出宗正府大門的一刻。”
“嗯,嗯!”
“咳咳!”
大宗正的話剛剛落地,不等皇帝有所反應,衆多文武百官先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紛紛乾咳着,握手成拳遮掩着自己臉上驚駭欲絕的神色。威脅帝王,大齊多少年來也沒聽說過一次啊。這中山王妃當真是膽大包天之極啊!
少年天子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黑,他想發火,想一聲令下就砍了這個狂妄的女子。但是,想想不過三五日就能殺到京都城下的草原鐵騎,突然又泄了氣。無論何時,拳頭大就是腰桿子直。他自從先皇那裡繼承的江山已是千瘡百孔,雖然他極力推行新法,勤政愛民,但是大齊依舊是勉強在苟延饞喘。如今更是唯有低頭才能避免破國的危險,這如何能不讓他覺得屈辱?
“好,中山王叔是我大齊一品王,先前沒有消息傳來,朕還以爲王叔雲遊四海去了,沒想到居然是被奸人所害。大齊皇族尊嚴不
容挑釁,這事即便中山王妃不如此上告,朕也不會放任不理。”少年天子忍下所有怒氣,鐵青着臉爲自己找了個臺階,末了高聲又道,“大理寺卿何在?”
一個留着一把鬍子的老臣趕緊出列跪倒,“臣在。”
“着大理寺全力追查彌勒教刺殺中山王,誣陷迫害中山王妃一事,一旦證據確鑿,從重從速處置,不得有誤。”
“老臣領旨,陛下放心,老臣必定用心查辦。”大理寺卿暗暗叫苦,他出身名門大族,家中子侄多有在地方爲官的,多少聽到些風聲,畢竟彌勒教如此囂張,背後怎可能沒有貴人支持。如今這樣的苦差事落到頭上,當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但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他若是膽敢推脫,怕是立刻人頭落地,還不如痛快接下來,在皇上跟前落個好印象,到時候再想辦法就是了。
果然,見他如此忠心耿耿,一副爲君分憂的模樣,少年皇帝臉色明顯好過許多,轉而又同兩位丞相商量起趕去千里之外同草原新汗王談判的人選。如今這個情勢,並不是他們有意爲之,若是那位新汗王藉口不知,執意打到京都城下,可就太過冤枉了。
很快,一個年輕的翰林院學士成了那個出使的倒黴蛋,少年皇帝再也忍耐不住,也不過問旁的事物,直接一甩袖子就回了後宮。留下一衆大臣,互相望望彼此的臉色,齊齊嘆了氣退出大殿。
後宮裡,早有暗中查探的小太監把消息早早傳回來了慶原宮,正在喝茶的薄太妃直接砸了手裡的茶碗,眼見瓷片在地磚上摔得四分五裂,她還覺得不解氣,直接指了一個嚇得跪在門口瑟瑟發抖的小宮女,冷聲說道,“該死的奴才,你抖什麼,難道本宮就這般可怕?來啊,拉出去,杖斃!”
伺候在一旁的老嬤嬤眼神一縮,開口想要攔阻,但眼見薄太妃臉上的陰狠又閉了嘴,趕緊揮手示意兩個進殿的太監堵了驚恐小宮女的嘴巴,把人了下去。
老嬤嬤恭敬的重新倒了一杯茶,雙手捧給薄太妃,低聲勸道,“娘娘,不過是件小事,可不值得您動氣。若是傷了身子,皇上該着急了。”
許是聽得殿外小宮女的慘叫,薄太妃勉強覺得心氣平和了一些,但嘴裡卻還是忍不住罵道,“該死的賤人,居然敢威脅皇兒?那幫沒用的東西,當日在海上就該直接千刀萬剮了她餵魚!”
老嬤嬤皺眉應道,“說起來也都怪那大宗正,若不是他從中作梗,老奴早就料理了這賤人了!”
薄太妃重重把茶碗墩在檀木雕花的小几上,冷哼道,“那個廢材,等本宮倒出功夫再拾掇他。如今看來,倒是不好再動那賤人了,若是草原蠻子當真殺過來,皇兒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了。”
說着話,她低頭沉思半晌,這才吩咐老嬤嬤道,“一會兒你就出宮一次,把前朝之事告訴那人,不必在留手了,也該給這些卑賤之人點兒厲害看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