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凌應了一聲,招呼江濤向那邊走去。
“一起去吧。”一直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的趙崢明,也招呼了趙微雨一聲,跟了上去。
跟秦憶進到一個院子,便有僕人把他們領到了廳堂。廳堂裡坐着的不但有張員外,還有三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俱都氣質儒雅,看樣子應該是這一次賞花會的幾位評委。而江凌的兩盆花,正放在屋子中間的矮几上。
僕人通稟了一聲,四人都停下了話語,朝江凌他們看來。
“江公子,我聽秦公子說,你不打算臨時報名,準備放棄這次機會了?”張員外看着江凌,和顏悅色地道。
“小子自知自身愚鈍,毫無才氣,不敢當衆獻醜。”江凌上前一步,作了個揖。
“我可聽說,你的父親是張文繪兄。你父親雖已過世,但老夫相信虎父無犬子,江公子倒不必太過謙虛。”坐在張員外身邊的一個胖老頭兒和藹地對江凌笑道。
江凌聽了此話,垂下眼睛默不作聲。這話實在不好接。
張員外見一時冷了場,撫了撫鬍子道:“你想不想進瀟湘書院去念書?”
“啊?”江凌一愣,擡起頭來看着張員外。瀟湘書院她知道,就是零陵城裡最有名的書院。前幾天秦將軍還送了一封信,說他爲了江濤入學的事,四處打聽過了,想送江濤去瀟湘書院。但那書院的山長卻是個極清高固執的老頭,說目前還未到瀟湘書院招生入學的時候,讓秦將軍來年再帶江濤去參加入院考試。這到明年入學考試的時間,還有九個月呢。要是到時再考不中,這九個月豈不是白等了?所以當時李青荷還極猶豫,是不是讓秦將軍幫着另擇一個書院。而江凌自己一直想讓江濤拜陸大人爲師,便勸李青荷等等再說。卻不想這會兒,張員外倒問她想不想進瀟湘書院念,倒是奇怪了。
看出了江凌的疑惑,張員外指着他對面的一個老頭兒道:“這位就是瀟湘書院的山長林峰元先生。我們幾個商議過了,如果你參加臨時報名,只要當場作出五首詩,林山長就破例收你進瀟湘書院唸書,你看如何?”
“這……”江凌看着那老頭兒,滿眼的疑惑。本來臨時報名應該是她求着幾位評委纔對;而這幾位評委,爲了他們自己定下的規矩,本應一口拒絕。可爲何這會兒她卻感覺到,這幾個老頭甚至不惜拿書院的名額作誘餌,都要讓她臨時報名呢?她可不認爲天上掉餡餅會砸到她的頭上,這事兒怎麼看都透着蹊蹺。莫不是看在先父江文繪的面子上?可如果真跟江文繪相交莫逆,當初爲何不伸把手幫幫江濤,而讓他失學至今?
“哈哈哈,林老頭,看吧?我就說了人家不稀罕去你那裡唸書,你還不信”坐在林峰元旁邊的瘦高老頭兒“哈哈”笑了起來。
“哼”林峰元冷哼一聲,轉頭看着江凌,“怎麼,江公子是不願意爲了去瀟湘書院唸書搏一搏,還是根本沒把我這書院放在眼裡?”
“哥。”江濤走上前來,扯了扯江凌的袖子,眼裡全是哀求。他這段時間呆在家裡可悶壞了,特別期盼能去書院跟同齡人一起唸書。
江凌看着江濤渴望的眼神,嘆了一口氣。來到唐朝這麼一段時間,李青荷和江濤已成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他們給了她濃濃的關愛與親情。如今能爲江濤爭取一個唸書的名額,就是披荊斬棘又如何?更何況,江濤往後有了出息,便是她在唐朝安身立命的依靠,她這樣做,也是爲了自己。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她怎麼能爲了自己而不去爭取呢?
想到這裡,她深深作了一個揖,道:“林山長誤會了。能到瀟湘書院唸書,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如果在下能當場作出五首詩,這個讀書的名額在下能不能讓給我弟弟?”
“哦?”林峰元興趣大起,看着江凌問道,“能不能讓姑且不論,老夫想知道,你爲何有機會自己不去,反倒想讓弟弟去呢?”
江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如果山長的回答是否定的,這原因在下不說也罷。”
“哈哈哈,林老頭,終於踢到石頭了吧?”那瘦高老頭似乎跟林峰元很不對付,一逮着機會就擠兌他。
林峰元瞪了他一眼,轉頭道:“把名額讓給他不可能。但如果你能過關,我倒可以給他一個考試的機會,考試過關當即入學。不知這個回答你滿意否?”
“好。那在下便爲了弟弟,搏上一搏。”江凌當即答道。
“這下能告訴我理由了吧?”林峰元似乎對江凌把名額讓給弟弟的事極感興趣。
江凌知道以後事情終會瞞不住的,還不如現在坦白的好,咬咬牙道:“在下是女子,故而不能入書院唸書。”
“啊?”四個老頭俱都大吃一驚,轉過頭來仔細打量江凌。待看到江凌在衆目睽睽之下,仍神情自若,絲毫不見一般女子的羞澀與怯意,俱都點了點頭。
林峰元道:“你一女子都敢接受當衆挑戰,勇氣可嘉啊由此也能看出,張文繪兄果真不愧是咱們零陵城的才子,教出來的子女也頗不凡。本來我還嫌你這弟弟年紀小,現在看來想必也有出衆之處,倒是不容小窺。這樣吧,只要你能當場寫出三首詩,我就給你弟弟一個考試的機會,你看如何?”
江凌聽了大喜,對着林峰元深深一揖道:“多謝林山長。”她還擔心這四個老頭兒聽到她是女子,不讓她上場了呢。卻不想他們竟然不介意,看來唐朝終究是唐朝啊,對女子果然不苛刻。
由此江凌膽子大了起來,問道:“不過小女子有一個疑惑,就是爲何四位大人這麼希望小女子臨時報名呢?這樣做,似乎很不合規定。”
“是啊,在下也有此疑惑。”一直沒作聲的趙崢明也笑道。
張員外嘆了一聲道:“當初舉辦這賞花會,只是給學子們一個賽詩的機會,後面竟發展成了全城讀書人的盛會。當初我們都挺高興,覺得這是一個給各學子放鬆和展示詩才的一個平臺。卻不想這些年辦來辦去,全然變了味,竟成了一些有錢人賭花玩樂的地方。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上一盆奇花,然後找人代爲寫詩,到這賞花會來一爭長短,還場外設賭局,押哪位贏得頭魁。如此下去,這賞花會就由零陵城的美談變成了笑柄,讓我等無顏啊但既已爲城裡全民活動,冒然取消又不妥。正好遇上你的事兒,兩盆花進入前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便想借着你這事,讓大家知道知道這賞花會,作詩展示才華,纔是正題。然後宣佈,下一屆便要當衆作詩,再不許有備而來。這樣做,或許能慢慢拔亂反正,把此會糾上正軌。”
江凌覺得,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暗影,所以心裡對於這幾個老儒做法,並不以爲然。但這些都不關她的事,能有個機會讓江濤進書院,於她而言這就夠了。當下笑道:“幾位大人可有想過,如果小女子當衆作不出詩來,後果會是怎樣?”
那個胖老頭兒“哈哈”笑道:“這個小姑娘不要擔心。如果你當衆作不出詩,我們就拿你當個反面例子,表示一下對此現象的痛心疾首,提醒大家不要像你一樣。這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會比較深刻,更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我想,江姑娘爲了大義,不會臨陣退縮吧?”
江凌恍然。難怪這些老頭兒會拿出如此誘人的餌來,又極力勸她參加呢。原來早就作好了她作不出詩來的打算。如果她作不出詩來,他們的目的既達到了,林峰元又不用破例收江濤進書院,做一筆無本生意淨賺不賠,端的是好算計。
“那這樣一來,我姐姐的面子豈不是丟難了?成了城裡的笑柄?”江濤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轉頭對江凌道,“姐,你還是別冒這個險吧。”
“不怕。等我換上女裝,便誰也不認識我了。”江凌笑道。暗暗下定決心,等會兒一定要贏。不但要爲江濤贏一個入學的機會,還要贏回個第一、第二名。
“陸大人,您來了?我家老爺他們都在裡面呢,您請進。”門外傳來僕人的聲音,緊接着,一個矍鑠的老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陸大人,我還以爲您會跟刺史大人和秦將軍他們一塊來呢。”屋裡的四個老頭兒一見他,全都站了起來,迎上前去。
幾人一一見了禮。趙崢明和秦憶,還有江濤也上去見了禮,江凌這才知道,這位就是原來秦將軍一直想讓江濤拜師的陸大人——上次在秦府宴會上一塊吃飯的陸夫人的丈夫。
見幾個老者在互相寒喧,江凌正想趁此機會告辭,卻不想陸大人看到江濤上前見禮,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來。之後便轉過臉來打量了三個女子,問江濤:“江公子,哪位是你姐姐?”
江濤一愣。上次在秦府見面,秦將軍把他向陸大人引見時,他看陸大人對自己一直是淡淡的,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記得他,還問起了自己的姐姐。江濤頓時大喜,指着江凌道:“這位就是。”
江凌只得走上前去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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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江凌?”陸大人看着她,表情極爲複雜。
“正是。”江凌垂着眼瞼,仍可感覺到陸大人看她的怪異眼神,不禁心裡打鼓。她以前可從未見過這位陸大人,這位老人何以如此看她?像是看一個故人一般,這着實奇怪。
陸大人盯着她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天沒有作聲。
張員外看氣氛似乎不對,而且陸大人雖然年近古稀,但這樣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臉看,終是不妥,當下打個哈哈道:“這位江姑娘是過世了的才子江文繪的女兒,莫非陸大人見過?”
他這一說,陸大人才被驚醒過來似的,收回目光,往裡走了幾步,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未曾見過。”說完轉身在張員外讓的地方坐了下來,又打量了江凌兩眼,又才補充道:“倒是內子見過她一面。”
被人如此怪異地盯了幾眼,饒是江凌極爲鎮定,心裡也有些不舒服。但話說到此處,她不得不問候一聲:“陸夫人可好?”
陸大人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抱恙在牀。”
“啊?”江凌輕呼一聲。前一陣在秦府,雖然陸夫人的臉色有些病容,但還無大礙,何以一段時間不見便病得下不來牀了呢?
她原來想走陸夫人的路線,進而打動陸大人,讓他收江濤爲徒的。但陸大人剛纔怪異的舉動把她嚇着了。這老頭兒性格如此古怪,就算收江濤爲徒,她也不放心,還是把瀟湘書院這個機會給抓住吧。再說,她雖然覺得空間水有癒合傷口的作用,但對治病有沒有療效,卻是沒有把握。陸夫人之病,她不敢亂參和。
這樣想着,江凌便未開口提出去看望陸夫人之事。卻沒想到她不提,陸大人卻開口道:“江姑娘跟內子也有過一面之緣,你就沒想到要去看望看望內子嗎?”
江凌眉頭動了動,臉上浮出笑容道:“正想提呢。不過這城裡想去看望陸夫人的人何其多也,如果人人都想表達這份心意,陸夫人恐怕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這樣做豈不是反倒對夫人不利?所以小女子心裡正猶豫呢。不過既然陸大人並未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小女子明日便去府上探望陸夫人。”
“罷了,你有這份心意便好。”陸大人卻一口拒絕。說完這話,便不再看她。
江凌趁機提出告辭。
張員外知道她想到外面去看看花,想幾首詩,便笑道:“江姑娘和江公子去吧。秦公子和趙公子留下,我還有話要問問你們。”
秦憶見張員外如此說,無奈地看了江凌一眼。他本想去幫江凌做幾首詩的,不想現在是愛莫能助了。
江凌倒不在意,帶着江濤告退出來,而趙微雨和秦心見張員外不留她們,只得也跟着江凌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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