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有,三碗仙味粥。”那書僮看到劉掌櫃置若罔聞,皺起眉頭提高了聲音。
“啊?”劉掌櫃這才從呆滯中清醒過來,趕緊躬身陪笑道:“是是是,三碗仙味粥,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江凌看得好笑。她上輩子妖孽程度跟這人有得一比,所以看到這人,並不覺如何震撼。無非就是一身皮囊,五官比例好一點兒罷了,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用得着這般大驚小怪麼?
看到劉掌櫃一溜煙往廚房跑,胖胖的身子比任何時候都靈活,江凌搖了搖頭。
她替樓下的人剛倒上茶,劉掌櫃就端着三碗粥回來了,滿臉興奮地上了樓。江凌看了愕然:樓下的人先來,這粥應該先給那孩子好吧?那位妖孽就算長得好看些又如何?劉掌櫃這麼老了,怎麼色心還這麼重?
其實她倒是冤枉了劉掌櫃。劉掌櫃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那男子長得好,如仙人一般的人物總是多得別人優待的。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那位公子衣着講究,身上的袍子,那面料繡工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這人呀,非富即貴像這樣的人,能屈駕味香樓,那是味香味的榮幸。如果把他伺候好,讓他吃得滿意了,這酒樓的名聲不響都難。而且這種人吃得滿意就會出手打賞,那賞錢可比樓下衆人所付的粥錢還要多呢。你說說,劉掌櫃能不激動興奮麼?
好在阿根和小五緊跟着也端了粥進來,沒引起樓下的衆怒。江凌幫着把粥一一分給衆人,忙了好一陣這才喘了一口氣。
“小江。”劉掌櫃從樓上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江凌扯到後院,小聲地問:“這粥一會兒就能賣完啊,可兩文錢賺不了幾個錢。要不,咱們把粥價提高,你看行不?”
“這是您的店,您想怎麼樣都行,不必問我的。”江凌一聽他這話,便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道理她已跟他說過了,他要是貪圖眼前這點小利,她也沒辦法。看劉掌櫃這樣子,也不是做大事的,雙方的合作估計也長不了。看來,她的味道得儘早弄出來纔好。酒樓的事,也沒精力去管了。
果真,江凌這氣剛嘆完,劉掌櫃便期期艾艾地道:“那個……小江啊,你既然其他的菜還種不出來,那這白菘你能不能多種點啊?這一點點量,實在不夠賣啊”
江凌望了望天,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這才耐心地道:“劉掌櫃,這菜很難種的,出產很少,而且成本很高,否則也不會現在才面世,而且量還這麼少。你的要求,我實在無法滿足。”
“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一些錢,就當合股,你種菜,我包銷;人手不夠,我也幫找些人給你使喚,工錢全由我來付。你看如何?”
江凌終於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剛剛纔講人家劉掌櫃眼界不高,貪圖小利。現在才明白,原來人家是大智若愚,大套子在後面呢。如果自己真是一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非得被他套進去不可。她要真是靠技術種菜,劉掌櫃這觸角一伸過來,她的技術不但有被人偷學的危險,往後這菜種多種少,價錢賣高賣低,可就不由她說了算了。在劉掌櫃的人沒把種菜技術學會前,她就整一個劉家的高級技術人員啊
想到這裡,江凌笑了一下,笑容淡淡的:“實話跟您說吧,前面天剛回城的那位秦將軍,跟我家有很深的淵源,他們一家前日還去了我家裡,您打聽打聽就會知道。所以過段時間家裡人對我可能會有別的安排,這菜怕是種不成了。本來想到時候再跟您說的,但今天話說到這裡,我也就先給您透個底,您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劉掌櫃目瞪口呆。他酒樓的生意就因爲這粥,纔剛剛有些起色,正攢着勁兒準備大幹一場呢。可這會兒江凌告訴他,準備不種菜了,這不啻于晴天聞驚雷,實在是讓他心慌意亂。
他張嘴還想再勸一勁,無奈江凌不想多說,拱了拱手便要告辭,卻見小五從大廳跑了進來,對劉掌櫃道:“掌櫃的,樓上那位公子說,要見一見做粥的那位廚師。”
古代廚子地位並不高,所以酒樓裡就有這麼一個不成文的習俗:如果客人吃了你的菜好,想見一見廚師,給幾句誇讚,給幾個打賞,是十分自然的事。所以那位妖孽公子吃了仙味粥,想見一見老張,劉掌櫃也不在意。如果平常遇上這種事,他一定會親自上去。可這會兒聽了江凌的話,他正心煩意亂,只揮了揮手,示意小五自己去叫老張,便對江凌開始進行勸說。
“這樣吧。我們家還有一種秘方,可以製作一種味精,只要菜裡一放上一點味精,無論是什麼菜,味道都十分鮮美,跟放了這種青菜差不多。到時候,我如果能夠成功把這味精製出來,就優先賣給你。你這兒的菜餚味道只會更加好。所以對於青菜的事,你也不用太過失望。”江凌看他愁眉苦臉的,想想自己的味精也要打廣告,便以此安慰他。
“是嗎?”。劉掌櫃有些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手上的好東西眼看就抓不住了,再畫一張虛無的大餅,全然提不起他的興趣。
“家裡還有事,那我回去了。短時間內那菜還是有的,每天辰時二刻給你送來,不過往後酒樓裡的活我就不插手了。”江凌說完,再次拱了拱手,轉身便往大廳走去。
劉掌櫃在她身後站着發了一會兒愣,眼見她進了大廳,忽然醒悟過來喊道:“等等,小江,我給你把這兩天的菜錢結一結。”
“哦,好。”有銅板進賬,江凌還是很願意等一下的。她在大廳裡停下腳步,等着劉掌櫃進來給她拿錢。
“一共十八文,你數數。”劉掌櫃掏出鑰匙,拿出一串銅錢,數了十幾個,遞給江凌。
賣菜之前江凌特意找稱稱過,她那空間菜很奇怪,不管你原來的菜秧是大是小,種了幾天後,每棵菜的大小都差不多。像這種沒種幾天的菜拿出來,五棵菜就是半斤,便是有差別,誤差也在半兩之內。所以每天拿多少菜來,江凌心裡是有數的,劉掌櫃給這錢,倒也一文不差。
“沒錯。”江凌把錢揣進懷裡。
“張師傅,您今兒是不是得了大賞啊?”看到老張從樓上下來,新來的小五跟他開玩笑。他是個自來熟性子,只一兩天的功夫,就跟老張很熟了。
“呵,沒、沒有什麼。”老張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客人沒說什麼?”劉掌櫃皺了皺眉頭。本來如果真是廚師手藝好,得的賞錢那就該是他自己的,作掌櫃的不會不高興。可現在情況全然不是這樣,那粥味道好,全是因爲江凌的菜的功勞。劉掌櫃出了大本錢買的菜,結果客人賞錢老張一個人獨吞,那就很不地道了。
“沒、沒有。那位公子他只是問了些問題,我一概說是祖傳秘方,他就不好再問什麼,讓我下來了。”老張開始有些結巴,說到後面就順溜了。可他是個老實人,便是刻意掩飾,他的臉色還是有些不正常。劉掌櫃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究因多年的瞭解而選擇相信了他,示意他回廚房去。不過還是打算一會兒客人結帳時,自己親自上去問一問這件事。
這些都與江凌無關,她告辭了一聲,便從味香居出來,直奔了鐵匠鋪。那些鐵桶、鐵架、鐵盆比較容易做,今天就可以取了。
一手提着鐵桶,一手拿着鐵盆和鐵架,江凌從鐵匠鋪出來,便回了村。可讓她頭疼的是,路上遇上的不管是誰,都很好奇地看着她手裡的東西詢問一番,想知道這些玩意倒底是幹什麼用的,讓江凌煩不勝煩。
好不容易到了家,卻遠遠望見家門口停了一輛馬拉車和兩個家丁,看樣子是秦家人來了。而且十有八九,是秦夫人。
江凌又是一陣頭疼。秦家人怎麼這麼煩?一天到晚地往江家跑,他們就沒事可做嗎?看看手裡的鐵桶,這家回不回,江凌實在拿不定主意。正當她準備冒着一路應付村裡人的問話、到王大娘家避避風頭時,江濤卻從院門裡跑了出來。看到江凌,他眼睛一亮:“姐,你回來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聽到江濤這話,那兩個家丁都朝江凌看過來。
江凌被喝破了行藏,想躲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得走上前去,將手上的鐵盆鐵架遞給江濤:“幫拿這個。”
江濤一接,還挺沉。再看看江凌手裡的鐵桶,心裡着實佩服姐姐拎着它們走了這麼遠的路:“回去吧,秦夫人來了,想接咱們到秦府去玩玩,娘已經答應她了。”
“什麼?”江凌一聽很不高興。李青荷怎麼不跟她商量商量,就答應下來了呢?難道那些讓她當家的話,是隨便說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