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靜了一靜,蘭陵公主這纔有些疲憊地道:“這事,看凌兒的意思再定。如果親事未成,秦將軍要想收你,我必不攔着;可如果凌兒還是要嫁給他,那本宮便給你一大筆錢,你自行尋找自己的歸屬去吧。”
“……是。”嬌媚的聲音應的低低的,似乎極不情願。
蘭陵公主的聲音變冷:“媚兒,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別以爲有兩分姿色,便看不清自己是個什麼地位。要死要活,不過是本宮一句話。願不願意的,由不得你。”
“是。”嬌媚聲音很快地應了一聲,不敢再說話。
見這話說得差不多了,進去稟報的丫頭這纔出聲:“公主,凌兒姑娘和瑤兒姑娘到了。”
她這聲音頗大,倒給站在外面的竇瑤聽見了,她站在江凌身後,咬着嘴脣,眼裡閃過一絲怨恨。江凌沒來時,全府的人都稱她做“姑娘”,這個稱呼,那就表明她在這府裡,是唯一的小姐,無人能取代。可這會兒,她卻變成了“瑤兒姑娘”,還被排在了第二位怎不叫她心生嫉恨?
江凌的第六感最是敏銳,要是平時,她早已感覺到竇瑤這怨毒的目光了。可這會兒,思忖着剛纔所聽到的內容,她只覺自己全身掉進了冰窖裡,由內而外生出一陣陣的寒意來。
聽得有輕盈的腳步聲從裡面走出來,江凌擡起頭,咬着嘴脣,死死地盯着門口。慢慢的,屋裡走出來一個人。這一個絕美的女子,高高的個兒,細細的腰,豐滿的胸部,黑而亮的長髮,雪白的肌膚,性感的脣,長長的睫毛下那雙嬌媚得讓人移不開的大眼睛,流轉着萬般風情。
那女子嫋嫋娜娜地走了出來,路過江凌面前時,輕輕福了一下,施了個禮,站直身子時,忽然擡過頭來,向她嫣然一笑。站在江凌身後的竇瑤、入畫等人,此時已經看得傻住了,只覺瞬間如百花綻放,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等等。”江凌冷冷的聲音,喚醒了沉醉在美色之中的竇瑤等人。
緩步走過快要下臺階的女子停住腳步,轉過頭向江凌看來,愕然道:“姑娘可是喚的奴婢?”
“正是。”江凌頭也不回,“你在這等着,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離開。”說完,擡腳進了房門。
感覺到竇瑤跟了進來,江凌轉過身,聲音如冬天的冷風颳過:“我跟公主有事要談,還請竇姑娘迴避。”
公主?竇姑娘?
竇瑤驚訝地擡起頭看着江凌。看到江凌眼中如寒冰一般冷冽,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頭腦還來不及思索,就點了頭。
一種被親人算計的感覺充斥着江凌的心頭,她沒有再理竇瑤,轉身進了蘭陵公主的房間。
總在蘭陵公主房裡伺候着的姬妾和丫環婆子今天卻不見,房間裡除了公主,就只剩一個丫頭,一個婆子。江凌看着病牀上那瘦得只堪一握的身軀,那似曾相識的臉龐,那雙總是充滿着愛意的美目,閉了一下眼,冷聲道:“我有話要跟公主說。”
“凌兒你……”看到江凌面如冰霜,稱呼也從“母親”變成了“公主”,蘭陵公主愕意地睜大了眼睛,繼而緩緩對丫頭婆子作了個手勢,那兩人趕緊退了出去。
江凌也沒開口說話,就這麼看着蘭陵公主,目光除了冷意,還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傷心。這明明是這軀身體的母親,口口聲聲說疼愛她,是爲了她好,不想卻能使出這樣的招數來破壞她跟秦憶的婚姻,這怎不讓江凌齒寒?
“凌兒……”蘭陵公主被江凌盯得不安起來。掙扎着坐了起來,斜靠在牀頭上,因爲無力,這一番掙扎讓她額上冒出汗來。
江凌卻沒有上前去扶她一把,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那股澀意壓了下去,這才冷聲道:“我想問,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凌兒,這話怎麼說?你要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麼可能讓人千里迢迢接了你來?”蘭陵公主眼中慢慢地有了瞭然。她苦笑了一下,卻沒有解釋。
“那爲何,您就看不得我幸福,千方百計想要折散我跟秦憶?您是不是想讓您的女兒嚐嚐您當年嘗過的痛苦?讓我痛苦,您能得到什麼好處?”
“凌兒”蘭陵公主閉了一下眼睛,一滴眼睛從眼角流了出來,“我曾經說過,只要是爲了你好,哪怕被你怨,被你恨,我也會去做。我是你的母親,我是你的親生母親。爲了你,我寧願捨棄我的生命。這一點,請你相信我。”
說完,她擺擺手,止住江凌想要反駁的話語,繼續道,“凌兒,你知道嗎?你父親,當年跟我信誓旦旦,我相信他的深情,爲了我們能夠成親,冒着寧願被先皇責怪的風險,與他肌膚相親,懷上了你。可當劉才人,也就是我的母親,將一個妖媚異常的女子放入他的房中時,他卻與那女人……他傷透了我的心。後來我嫁給竇懷悊,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他說在我跟你父親相識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我。爲了想要娶我,他跪在他父親門前一天一夜,求他去向皇上求親。可結果呢?我們成親之後,得到了我,卻不妨礙他再納別的女人。他覺得,只要他不寵妾滅妻,甚至不擡她們上位,讓她們每日到我面前立規矩,到我面前來伺候我,就算是對我好。”說到這裡,她冷冷一笑,“凌兒,我不知道其他女子是如何看待男人有別的女人的,但對我來說,我做不到,真的,我做不到。我看不得那男人今天跟我說他可以爲我出生入死,晚上懷裡就抱着另一個女人,跟她親密無間。凌兒,我不希望你嫁給這樣的男人,所以我想爲你試一試。”
江凌搖搖頭,嗤笑道:“那竇琅呢?您就這麼肯定您看中的男人,不是您所說的那種人?”
“竇琅,他今年已有十七了。在此之前,我爲他安排過通房丫頭,他卻拒絕了,將人趕了出來,過來跟我說,他這輩子,只娶一個妻子,不想跟其他女人有糾纏。”
江凌哼了一聲:“秦憶也跟我說過,一輩子只有我,絕不納妾。便是秦大人和秦夫人也同意了。”
蘭陵公主點點頭:“這話母親相信。可你要知道,你要嫁的人,人長得好,文武雙全,又是個五品官。這世間有多少女人,想要打他的主意,想要嫁給他?如果他在女色上是個把持不住的,兩下一合拍,你便是千防萬防,又豈能防得住?凌兒,母親跟你說讓你看看竇琅,說要試試秦憶,只不過是想看你對這秦憶的情有多深。如果你不反對,你要想嫁給秦憶,母親絕不會攔着。可我的話都還沒說完,你就那麼堅決,想都不想地就拒絕。我看你對秦憶,那是用情至深啊孩子,你對他這麼一片心,可萬一有一天,他有了別的女人,你又該怎樣的傷心絕望?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重蹈母親的覆轍。”
江凌沉默了一下。蘭陵公主這心思,對男人的這些看法,倒跟她以前很像。她當初就因爲不信任,所以對秦憶一試再試,這才放心地將心交了過去。如果從這上頭來說,蘭陵公主這樣做,倒沒有什麼錯。但現在,她覺得已經看清了秦憶的心,而且換位想想,如果秦憶也老這麼來試她,她一定會很傷心難過,也許就此將這段感情丟開,即便丟不開,這心生了嫌隙,也不會像最初那般好了。她要是同意蘭陵公主這樣做,她跟秦憶之間,怕是再也回不到從前。而如果秦憶真要抵擋不住這美人計,那她該怎麼辦?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真要情動起來,不是誰都能把持得住的,這跟他的心裡有誰沒有關係。柳下惠,要不是心志極堅、或是身體有毛病,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不必了。如果我沒把心放在他的身上,那試便試了,試得不合適,換個人便罷了。可現在,我已喜歡上他了,他眼裡只有我,我的眼裡也只有他,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將覬覦他的那些女人趕走,枉絕一切您說的那種可能。否則,既傷了他,也傷了我自己。這事,您也不必說那麼多,就這麼定了。您把外面那個女人叫進來,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您想送給誰就送給誰,我跟秦憶的事,您不必操心了。”
“凌兒……”
“就這麼辦。”江凌說着,眼睛緊緊地盯着蘭陵公主,“母親,您別做出讓我恨您的事情來。”說着,轉身往外面出去。出到外面,卻在門口一眼看到,除蘭陵公主的那兩個貼身丫頭和婆子外,竇瑤竟然也站在那裡。江凌盯看她了一會兒,將她看得目光躲閃,這才快步走出門,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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