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丫頭婆子把地面收拾乾淨,江凌把椅子拉開一些,坐了下去。林韻煞費苦心的一湯碗沒達到目的,心有不甘,卻又沒法,只得鬱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剛纔大家問這嬌耳爲何這般鮮美,其實今天叫大家來這一趟,便是爲了這個。”秦夫人見大家都坐了下去,便讓馬婆子將江凌帶來的那個包袱打開,拿出裡面的一個瓶子,道,“這叫味精,裡面是粉末,只要把粉末放一點點到做嬌耳的餡裡,就能讓味道變得鮮美;同樣,把它放到菜裡或湯裡,也能讓菜和湯更鮮美。”
秦夫人的話聲一落,就有一夫人道:“味精啊?這一陣,這味精可是人人皆知啊。好多酒樓都用它做菜,做出的菜真是美味,用了味精的酒樓生意都極紅火,把很多買不到味精的都比下去了。我家老爺在酒樓裡吃了一次,就再不願回家吃飯了,說家裡的菜不好吃,寡淡寡淡的。秦夫人這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說完還站起來看了看數量,估計自己能得到一瓶,便加了一句,“秦夫人,您這兒有這麼多,可得割愛,勻一瓶給我。”
“我也勻一瓶。”
“我也要……”
每位夫人生怕落了後,讓秦夫人不高興,趕緊表達自己的意願。且不說這味精好不好,單隻秦夫人親自推銷這東西,哪怕它就是一堆泥巴粉,她們也得花重金買回去。巴結將軍夫人啊,自然要不遺餘力。更不必說這味精確實是各家老爺的最愛了。俗話不是說嘛,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這天天有公事有應酬,晚上又不知到哪位小妾房裡歇着,自己也就借吃飯的機會能見上一面,嘮叨兩句父母、孩子的情況,聯絡聯絡感情。偏他現在還不愛回家吃飯,這怎麼不讓各位夫人心裡着急?
見價錢還沒說,各位夫人都爭相購買,秦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盛,道:“這味精,是我一親戚所制。不過說來慚愧,外面酒樓鬧得沸沸揚揚,我才知道有這麼一樣東西。趕緊讓她拿了十幾瓶過來,給大家嚐嚐。每位夫人一瓶,大家都有,可別嫌棄。”說完,示意馬婆子把味精發給大家。
“哎,秦夫人,您這親戚制這東西,怕要花不少本錢吧?這樣送給我們,我們心裡可不安。您說多少錢,我們照價給,可不能讓貴親虧了本錢。”剛纔說話的那位夫人,又先開口道。江凌看了一看,依稀記得這位夫人姓馬,至於她丈夫是什麼官,卻是不知道。這位馬伕人,看來也是一位善於辭令、精於拍馬之人。
“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將軍府雖不富裕,這點錢我還掏得起,咱們今兒不說錢的事。各位用完這味精,要是覺得還行,過幾日我家酒樓開業,大家可以讓下人到那兒買去。”
“一瓶幾兩,十瓶可就幾十兩,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秦夫人這樣,可叫我們心裡不安。”葛夫人道。
“不過是一份心意,大家別嫌棄就好。”秦夫人笑道。
這些官宦人家,都是家底殷實之人,幾兩銀子對她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算得太清倒太過生份,顯得不領秦夫人這個情。所以聽得秦夫人這樣說,大家便不再提,轉而問道:“夫人剛纔說貴府要開酒樓,是哪一間?哪天開業?到時可要發個帖子,我們也好去捧捧場。”
“就在正街上,叫一品鮮。本來選大後天開業,但這會兒世子和縣主在這兒,憶兒要去陪客,也沒空操心,開業之事只得往後挪了。到時候,自然會發帖子給各位,開業後男人們聚完,再讓酒樓清一天場,咱們女人也上去熱鬧熱鬧。”
“這主意好。說起來,我有好幾年沒上酒樓吃飯了。這回咱們也得好好玩玩,讓那些爺們也嚐嚐在家等咱回家的滋味。”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各位要不要休息片刻?那邊有客房。咱們兩盞茶後去陸府。”秦夫人指了指外面。
林韻扯了扯母親的袖子。林夫人立刻明白女兒的意思——剛剛吃了東西,自然得補補妝。便跟秦夫人說了一聲,帶着女兒去了。接下來也有人需要補妝的,有需要上茅廁的,大部分人都跟着丫頭婆子去了客房。
看着秦夫人一一關照,忙來忙去,想想她平日還要打理這家裡幾十個下人,江凌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秦夫人這樣的生活,她看這半個時辰就覺得累,真不知秦夫人自己過起來,是不是覺得很有滋味。
自己還是最適合跟花木打交道啊江凌心裡感慨。
“妹妹,凌兒,你們不休息休息?”把客人們都安排好,秦夫人歇了一口氣,坐到江家母女身邊,喝了一口茶。
“不累。”李青荷笑道。
江凌站了起來,深深福了一福:“多謝秦伯母爲江凌所做的一切。”
“這孩子,這麼客氣幹嘛?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過得好,我們纔會心安。”秦夫人拉着她笑道。
江凌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滯了一下。
要是以往,秦夫人一定得說,“都是一家人”這樣的話。可現在,“你們”,“我們”分得很清楚。這態度,莫不是跟那縣主有關?
“味精的價錢,既然趙家賣二兩五錢銀子,你往後也買這個價吧。今兒這十二瓶,明天我讓馬雷把銀子送到你家裡去。這個時候給你,你放在身邊也不方便。”秦夫人知道江家是江凌做主,這番話,自然是對江凌所說。
江凌笑道:“伯母可別這麼說,今兒這些夫人能把味精拿回去,那往後就一定會去酒樓買味精,送這一瓶不過是宣傳宣傳,這錢怎麼能讓伯母掏呢?秦伯伯和秦伯母已經幫我家幫得夠多的了,這要再算錢,您讓凌兒的臉往哪兒擱呢?”
見江凌一臉的真誠,並沒有半分不高興,秦夫人不禁感慨。江家日子過得清苦,她是最清楚的。而且現在又要建房,花錢的地方多。但江凌對這二十多兩銀子,說不要就不要,這樣的心性與胸襟,便是那些大家閨秀,都不一定能做到。
看着江凌如芙蓉一般清麗的臉龐,秦夫人心裡忽然有些惋惜。以前有婚約在身,秦家還能以此婉拒紀王府的提親;可現在……
她暗歎一聲,道:“這錢,自然不會是我掏。我與這些夫人,不過是個禮尚往來。豈能用你的東西,去送我的禮?至於幫忙,我們還真沒幫上你們什麼忙。你這孩子也不肯接受我們金錢上的幫助;便是江濤唸書的機會,也是你去替他爭取的。唉,可真是……”
“姐姐可別這麼說,你們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記得。”李青荷道。
江凌和秦夫人都各有心思,話說到這裡,大家忽然都沉默下來。
靜靜地喝了兩口茶,秦夫人放下茶杯:“你們在這兒坐坐,我出去看看。”
“凌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看秦夫人走遠,李青荷輕聲問道。她從秦夫人和江凌對話裡,隱隱感覺到了一種生疏。
“哪有什麼事?”江凌笑了起來。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再說,秦憶的態度未明,事情未定,說出來不過是多一個人擔憂,更多一種煩亂,於事無益。
過了不久,那邊的夫人小姐都重新收拾好了,有婆子來招呼江家母女跟着出去,到了半路,江濤也匯合進來,一起往門外走去。
出了府,秦夫人上了她自己的車,李青荷和江凌、江濤則仍上馬雷的車,一齊往陸府去。在車上,江凌屢次偷看李青荷的臉色,發現並無異樣,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關於身世,一切都是自己瞎想,哪裡有什麼辛秘?更應該跟陸府無關。
因陸大人是回鄉養老的,故而府邸建在了一處稍偏的地方,依山傍水,宅子建得倒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江凌跟着大家往裡走,一面欣賞景緻。此時正值五月末梢,天氣不冷也不熱。今日天氣晴好,陸府樹蔭又多,內院的宴會就設在了陸府後花園裡。這讓江凌十分高興。
本以爲必得臉上掛着生硬的笑容,僵坐在那裡一下午,聽着這些夫人小姐暗含機峰的談話,數着日腳盼着時辰快些過去。卻沒想坐在這裡,還能欣賞這麼多名貴的花木,這可是江凌的最愛。她想起秦憶曾說陸大人對種植一道頗有研究,家裡也有許多關於這方面的藏書,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希望來。如果能面見陸大人,不管他會不會生氣,她決定都要提提借書的事。不能借則罷,要是真能借過來,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各位夫人,因世子年幼,想要跟縣主在一起,故而世子參加的是內院的宴會,各位年輕公子也會一道前來。”陸府管事的春婆婆過來通稟。
“哦,那我家憶兒也會跟世子一道過來?”秦夫人問。她可是有兩三天沒見兒子了。
“正是。”春婆婆笑道。
(又晚了,汗謝謝馮勤和陶小屁驢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