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警們都知道,偵查辦案,除了慎密的思維、嚴謹的推理、過硬的素質,還需要有那麼一點點的運氣。
可汪健卻覺得自己的運氣彷彿是耗盡了。
自打那個“耗子”莫名其妙地被槍殺後,又是一連五起毒品案件,全部都“胎死腹中”。儘管汪健使出了渾身解數,可往往就在準備收網、眼見着榮譽獎章就要到手之際,情況就會急轉直下:不是嫌疑人被幹掉了,就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分局領導重視的只是結果,他們並不過問辦案的具體過程,眼見着這類案件是越掛越多,也終於沉不住氣了。馬副局長有好幾次繞過了袁隊長,直接找到汪健談話。汪健對此也是不明就裡,根本想不明白工作中還有什麼地方存在着紕漏,只能是一味地作檢討、打保證,一時間搞得焦頭爛額。
汪健越是心情煩悶,這壞事反而是接二連三。
上次明河區公安分局提拔民警,沒有汪健的份,汪健的心裡就老大的不痛快。他在好友文洪面前發了好一陣的牢騷,結果搞得兩人不歡而散。近期,分局裡又傳出消息,準備提拔一批年青人充斥一線工作崗位。本來汪健對這次提拔信心很大,可是一連幾起案件都擱了淺,汪健不由得心虛起來。正所謂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當分局公佈了提拔的人選,果然沒有汪健的名字。這也就算了,最令汪健不服的就是刑警隊一名比他晚兩年參加工作的民警,最後居然要被提拔爲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之前讓汪健無法容忍的那一幕,重又在汪健的眼前上演!有時汪健也在琢磨:是不是自己現在“點兒背”,自從上次有了“遇鬼”的經歷後,一切都變得十分的彆扭。難道真的讓自己去個什麼廟宇道觀,找高人想辦法轉
轉運才能好起來?
汪健暗罵老天沒長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是黴運連連。現在自己沒有被提拔,過了這個村,哪還有那個店?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鬱悶地回到家裡跟姜婉莎發發牢騷。誰想姜婉莎似乎對汪健能不能提拔並不放在心上,反倒說他放着優越的生活不加享受,一門心思向上爬,這又何苦!說得汪健是無言以對。
每當獨處的時候,汪健仍是不免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之中。妻子姜婉莎只是個商人,她根本沒有辦法理解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自然也就沒有辦法解開自己思想上的包袱。
從一九九五年八月算起,自己從警已經近九年了。可自九八年擔任大案組組長至今,一直停留在副科級這一職位上。儘管自己是屢次破獲大案、要案,但幾年來分局提撥的人選就是沒有自己的份兒。不要說遠期目標,就連自己“十年內當上分局副局長”的夢想也已經泡湯了。自己能力再強、本事再大,無奈在這個場合並沒有人常識。這麼多年以來,自己爲工作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啊,到頭來還不是虧待了自己?現如今,一個小小的副科長,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再這樣下去,自己豈不是給毀了!
汪健越想越氣,他氣分局領導都是“睜眼瞎”,放着自己這樣的人才不重用;他氣世道不公,那些比自己警齡還小的民警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紛紛爬到了自己的頭上;他氣刑警隊的袁隊長,自己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給袁隊長爭取了多少的榮譽,可他袁隊長對自己除了批評就是教育,卻從來沒聽說過他在局領導面前講過自己什麼好話!
當一個人的思想轉入偏激時,什麼古怪的問題都會冒出來。汪健的心態正是這
樣。他並不是從自身查找問題的根源,而是將一切都怪在了別人身上。自警校時起,汪健就對自己有一種超出了現實的自信感,認爲什麼都能做、什麼都能做好,這種盲目的自信,使他的腳步追隨着自己的感覺,越走越快。只是學校那圈子能大到哪裡去?到了南方這座開放的大都市後,汪健的人生觀、價值觀也在慢慢地轉變,原來“匡扶正義、忠於法律”的從警目的也正被“財富、地位、榮譽”一步步蠶食。儘管工作後,警隊裡的政治思想教育從未間斷,好友文洪也曾提醒和勸說他要腳踏實地,但在自己的“輝煌”面前,都顯得是那麼地蒼白無力。汪健似乎仍然陶醉在“汪全能”的世界裡,除了局領導,分局裡所有的同事,哪有一個放在他的眼裡?可就在這樣一羣“窩囊廢”當中,自己的提拔本應當是理所當然,卻不想一個副科級整整幹了五年多!
思想裡的東西最不易被人察覺,更何況一個分局裡幾百號人,政治思想工作怎麼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算是灌輸了,也未必是人人都聽得進去。要說袁隊長早就感覺到了汪健有些不對頭,可他有他自身的顧慮,再加上汪健對他的牴觸態度,袁隊長根本沒有辦法和汪健進行真心地交流。如果說汪健步入了一個思想歧途的話,那麼造成這種局面的真正原因,不是沒有人進行正面的引導和教育,而是他已經將自己封閉在了自認爲理想的生活之中。汪健有他自己的價值追求,只是這種追求完全是建立在自身利益基礎之上的,面對着這樣的價值追求,警察這個職業也只是獲取利益的一種手段而已。汪健的行爲雖然是“光明磊落”,他的目的卻是“不可告人”。當有些目的難以達到時,汪健反過來就會質疑自己行爲的意義,進而考慮下一步的出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