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早上起,天空就是陰沉沉的。
厚重的鉛雲壓在城市的上空,預示着一場大暴雨的來臨。人人都感覺到了空氣的沉悶,可天空卻遲遲沒有動靜。一直拖到了午後,隨着一陣疾風,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整個世界瞬間彷彿被水洗了一般。
文洪站在宿舍的門口,直直地望着那雨幕,似乎又想起了那場無情的颱風。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顯得多麼地渺小啊。空氣中的絲絲涼意,沒有讓文洪感覺到一點的沉靜。看着看着,文洪反倒覺得煩躁起來,索性打了把雨傘衝出房門。大雨的天,哪有什麼好去處?文洪竟不知不覺間又走進了許雪松的酒館裡。
午飯時間已過,雪松正在和夥計們忙着收拾杯盤。見文洪來了,張師傅離了櫃檯,讓雪松放下手頭的活計,一起過來招呼。等泡好了一壺熱茶,張師傅又轉回櫃檯忙着結算,雪松則陪着文洪坐在了窗邊喝茶聊天。
正當文洪感覺時候不早,站起身準備告辭時,一個女孩子踏雨走了進來。她一邊收着雨傘,一邊報怨着:“南方這雨可真是厲害,打了雨傘都不行!”
雪松、文洪一齊向門口望去,卻是許冬梅來了。
“大洪哥,你也在這兒。”見文洪也在這裡,許冬梅似乎眼前一亮,忙湊了過來。
“啊,是冬梅。我今天沒什麼事,就跑出來了。這不,和雪松已經喝了一個下午的茶了,正準備回去呢。”
冬梅聽了,笑着說道:“怎麼這麼巧,我一來,你反倒要走了?好像有意躲着我似的。”
文洪也笑了:“對自己的妹妹,有什麼躲不躲的。真是時候也不早了,以後來這兒的機會多的是。”說罷,向雪松講了聲“我回去了”,便離了酒館。
雪松送走了文洪,在門口一回頭,卻見冬梅已經到了自己身後。還沒等雪松問她有什麼事,冬梅已經開了口:“剛好我有點事要找文洪。哥,我也走了。”也不等許雪松回答,許冬梅已經撐起了雨傘快步衝了出去。
許雪松望着妹妹匆匆離去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只是皺起眉輕輕地搖了搖頭。擡頭看看天,那雨下得正猛,一時半會哪有停的跡象?
文洪正行間,忽聽後面有人叫他,原來許冬梅已經追了上來。他停下腳步,等冬梅到了跟前便問道:“冬梅,你還有什麼事嗎?”
“大洪哥,有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許冬梅的樣子似乎有些靦腆,欲言又止,全沒了平時的那種直爽。
文洪心裡不由得一驚。他隱約猜到冬梅要和他講什麼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許冬梅對文洪的關心與日俱增,只是文洪心裡清楚,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把對“妹妹”的感情上升到“情侶”的程度。一層窗戶紙,目前兩人都沒有捅破,可依着許冬梅的性格,這個敏感的話題她遲早都會提出來,沒有別的辦法,看來也只有拒絕這一條路了。只是這樣一來,可能會極大地傷害冬梅的自尊心,以後兩人真的形同陌路也說不定。文洪真的希望這些只不過是自己的一種錯覺,許冬梅果真能將自己當成哥哥一樣,那是再好不過了。可今天,彷彿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將要發生了。
“你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文洪嘴上似乎並沒什麼,只是心裡已經有些緊張了。
“大洪哥,鍾姑娘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想……”
文洪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估計的沒有錯,看來許冬梅真的要向自己提及那敏感的話題了。也許是出於一種本能,文洪立即打斷了許冬梅的話:“冬梅,曉惠雖然走了,可我心裡真的是放不下她。更何況在南方我還有雪松,還有你這麼個妹妹,也不感覺到孤獨寂寞。一時半會兒的,我是不想考慮感情方面的事了。”像之前一樣,文洪的話語中再三地將冬梅定位於自己妹妹的位置。
“我不想當你的妹妹!”聽了文洪的一番話,許冬梅久藏於心底的一句話,終於脫口而出,緊接着,連她自己也愣在了那裡。
兩人四目相對,好久都沒有出聲。許冬梅的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早已全溼了。見文洪緊盯着自己,冬梅顫着聲音問了一句:“大洪哥,我一直在愛着你,難道這錯了嗎?現在鍾姑娘已經不在了,你爲什麼還是躲着我?”
許冬梅第一次南下時,文洪就已經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感情,也思慮着
採用一種穩妥的方法,既能令許冬梅對自己死心,又不至於傷到他們的感情。曉惠在時,他拉了曉惠一起去見冬梅,就是讓冬梅明白,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可現在,鍾曉惠已經走了。冬梅講的沒錯,她對自己這樣又有什麼錯呢?要說錯,只能說那月老像是喝醉了酒抑或是老得糊塗了,迷迷瞪瞪地把這紅繩隨意亂結,讓自己一直覺得是妹妹一樣的人,愛上了自己。
文洪有時也真的不明白許冬梅這是怎麼了,之前她三番五次地找自己,從對她的態度上,冬梅應當能察覺出自己和她並無男女之情,爲什麼一定要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
“冬梅,你聽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一直以來你就是我的妹妹,不管你承不承認。如果說文洪對你超越了妹妹的那種情感界限,我說什麼也做不到!”文洪明白,這時如果自己有一絲的猶豫,因顧慮到許冬梅是否傷心而不果斷地拒絕她,那麼,冬梅的心裡仍會抱有一絲希望,甚至於始終糾結在感情問題上。到最後不但他要失去這個妹妹,更可能無法面對雪松一家。
“大洪哥,難道你覺得我不配你嗎?”許冬梅心酸的眼淚,伴着雨水自她那尖尖的下頜滴落下來。
見冬梅哭了,文洪心裡一陣地難過。自小時起,家裡人都對這個“妹妹”寵愛有加,何曾招惹她到哭的程度啊。可是理智告訴他,此時就算是再心疼,也不能讓冬梅抱有任何的幻想。文洪將目光投向那無邊的雨幕,只見遠處迷迷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冬梅,我自小到大,都是你的哥哥,你讓我怎麼能把這種感情徹底忘掉,再重新定位於情侶關係呢?這根本不是你配與不配的問題,而是你我之間只能是兄妹關係……”
許冬梅低下了頭。也許她正在體味着文洪的這一番話,也許她正在審視着自己的感情。只是末了,她卻猛地擡起了頭,眼睛裡充滿了執着:“那好吧,我就一輩子做你的妹妹。只是要讓我不愛你,誰也做不到!”說完這句話,許冬梅轉身就走,很快隱進了雨幕之中。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即驀地響起了一串炸雷,那雨勢越發地大了起來。文洪無力地把雨傘扔向一旁,任由那冰涼的雨水如噴頭般地衝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