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生死的交鋒,卻決定着你的生死。)
我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也許,那個每天支撐我的牀壞了,我會不捨,也會想辦法修理,使它在我身邊儘量多留一些時候......再說,不是有很多人都留存了無法再用的舊物麼...所以,我對你有了情,也沒什麼離奇的,更何況就是傢俱,如果知道要失火,難道不把它們搬離火場麼......
你且在家等我...我會帶着羅睺歸來,定不讓你殞命;我知道前途危險又艱難,我也許會遇到人販子,也許找不到月族...如果你肯幫忙,我便不會吃那麼多的苦,然而,你不願我靠近,又如何相信我說的話......
我走得腳很酸時,終於遇到柚子的下屬,來叫我回去吃飯。我其實想讓他,給我指一下離開的方向,如果再給我點錢就更好了,還有我做的那些手指玩偶......可是,我不知如何稱呼他。幾個月來天天見面,我卻根本不認得他的臉,更沒問過他怎麼稱呼。那麼,我怎麼好意思,要他幫忙呢?所以,我張了口,沒發出任何聲音...靠身爲柚子下屬的他和依靠已經拒絕自己的柚子,有何兩樣啊......我擺擺手示意他離去。
上天見憐,我的腦子突然靈光了。我想起人會在沙漠、樹林中因沒有參照物,而原地繞圈,寒光一舍多霧,使人看不清太陽,也許繞圈直徑會更小。那麼,只要自己製造一個,便可直道而行...當然是,燃起一樹大火...不用找燃料,還照得遠...只是,恐怕會燒掉寒光一舍......我估量了一下,能見度大約是十幾米,只要隔四米做兩處標記,第三處標記在前兩處標記的延長線上,以此類推總會走出寒光一舍。
可當我綁第三處標記時,突然發現前兩處標記看不見了......此時的能見度,變成伸手不見五指...這......不用再想了,柚子不讓我走出寒光一舍......
你終於正視我了,你不會棄我不顧,你會來...... 如果不知道你的爲人,我也許會感到生氣,甚至以爲,你是爲了我的用途,纔不準我離開。但我知道,這看似不尊重人的強迫,就是你守護的執着。我蹲下身雖然還有些氣,但還是希望你早些來。因爲,飢餓使我愈加寒冷。
如果,你每天都專心致志地去探尋一人的腳步聲,那麼一個月後,你就能聽出他的腳步聲與別人的不同。所以,當柚子走到近前,我沒有擡頭。
“......吾不過阻爾近身,爾就哪怕餓死,也要一去不回?”
他不慢卻矜持的語調,久違了...只是似乎隱含一絲怒意...我沒想好說什麼,便沒有動...不算沒有動,因爲我已經冷到發抖了。
突然被他攬住,拔地而起,我失去了重心,一頭撞上他身上碩大的珍珠,慌忙之間我下意識往後仰,幾乎翻出他的手臂。
楓岫嚇了一跳,趕快收攏我的小腿緊靠在他身上,另一隻手在我後背託了一把,我才得以穩住身形。只是早已蹲麻的部分正好被他緊緊箍住,那股痠麻勁兒,令我攀住他的肩就拼命掙扎。他劈手就把我摁住,剋制地說,“爾之氣性......”
“腿!腿麻了!”我趕緊打斷他,尖聲痛叫,“啊啊啊!”
楓岫一驚,片刻才放鬆我,謹慎地問;“那條腿?”
“兩條腿!”我一邊氣憤大聲說,幾乎哭出來了,一邊竭力抽出腿。
楓岫這才感知了我的緊迫,“別動!再忍一下兒便好!”他立刻斜讓出我的一條腿,托住後背的手飛快拂過,又把我換到另一手臂上坐着,撤出另一條腿,他拿扇子的手不方便時,虛汗淋漓的我,一把抽出他的扇子,跌在他身上。果然片刻之後,痠麻立消。我心有餘悸,不敢坐實,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儘量向上爬,把肋下擱在他肩上。而他虛虛地攏着我,一直待在原地待我平復。
我緩了好久,才找回思路,“你知道麼?”
“什麼?”
“我一直很冷,所以,哪怕蹲得腿發麻,我也從不坐凳子...展開身體更冷啊......你自以爲,保我一世溫飽。然而,我就連在你眼前時,也沒有一刻兒暖和過。”如同,你爲保湘靈一世平安而遠離她,殊不知,你之所爲讓湘靈生不如死,你過世之後,湘靈亦失了生之樂趣,面臨抉擇時毫不留戀地奔向了死亡。所以,我要你知道——“你以爲的好,是我真正的痛。”
良久,他伸了手,輕觸我的手背。感覺到我的冰冷,他立刻移向更冰冷的指端緊緊握住。
我痛叫出聲,“啊啊啊——”
他馬上鬆開,拿着我的手,在眼前仔細查看看,“爾要何等娃娃?說便是!這是作甚!”
語氣中有明顯的憤怒,他鮮少直白地怒斥別人。我印象中,他櫻花精叛變時,他也才如此......怎麼回事......是我估計錯誤,我在你心裡的分量麼?看着愣愣的我,他頓了頓,卻終於,在看過我的兩隻手時,還是難受地抖一下兒眉頭。
...... 果然 ,你一直在掩飾對我的感情...你並不是,對我毫不在意...我在你心裡,比我認爲得要重得多。這一發現,讓我既驚喜又自豪。恨不得,將此刻兒你心疼的模樣拍下來,看你還敢不敢再裝成冷漠!
......好吧,你敢,而且,你馬上就會這麼做...你,在佛業雙身手邊幾番生死,連個幫手也不找,甚至,如今的僕從,也不過是刀無極的“眼睛”,你的身邊沒有人,便連一個自己的僕從,也無。作爲智者的你,不會不知道衆志成城的道理。但你遊鬥於幾大勢力,由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這便是,你與素還真最大的不同——所有的苦,你一個人受就好,你不願他人受苦,哪怕一點點兒。所以,你始終孤身一人,不要戰友,也不要同伴。這,是你獨有的,深入骨髓,一種極致的溫柔,你走在一條充滿危機和付出的道路上,你拒絕與愛的人同行,甚至拒絕與普通人同行.....你也是這樣對我,越喜歡誰,就越冷淡誰?!柚子啊!你這“毛病”,我來治......
我沉下臉說:“怎麼說?先是感激涕零,卻無以爲報的救命恩人,再是生死榮辱仰賴的衣食父母。我該怎樣,再向你祈求我的願望?該怎樣向三月不曾一語,連陌生人尚不如的你,開口?你,教教我!”我說着說着,不由得有些怨氣。
他默了一瞬,眸色發暗,昭示着動怒,“爾小小年紀......”
“年級小怎麼了?難道年紀小,就可以沒有自尊,就可以貪得無厭地要求所有東西,而不必付出!”只頓了一下,我就想起湘靈一生的悲哀,都源自你的自以爲是,你還想如法炮製我,不由怒上心頭,“女人怎麼了?難道是女人,就只能躲得遠遠的,看你一個人對敵!我不!我要用我的方式,和你一起戰鬥。既然生於荊棘,不能披荊斬棘,便該死於烈火!比起死於淚水,長痛不如短痛,嗯呢——”我哽咽了一下,“還有你相伴身旁!那一刻兒,定然比年年離索,兩不知,死於孤燈獨影中,來得好。”
他瞠目結舌了,很久之後,才垂下眼簾,冷淡而輕慢地說:“這跟男女,有什麼關係?你麼?戰鬥?送人頭,都送不到跟前,戰團外圍就被轟成渣末了。”
“所以,你就可以單方面地決定一切——在感情萌芽時,你用距離將它扼殺,你問過湘......我...麼?或許,我的感情來的比你的早,或許,對於你來說,能承受的住,但對我來說,卻是致命之傷”我吸吸鼻子,止住悲聲,“在感情洶涌時,你用無情將它掩蓋,你問過我麼?或許,對於你來說,這是讓我遠離危險的最佳辦法。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將我的一生化爲廢墟!”
“人的一生很漫長,每一年,都有刮來春風...即使是廢墟也能重建。”他沒有一點兒磕絆,就回答了。
“你?早...就想過這種結局......”我詫異,你竟然!設想過湘靈的結局......那,你還捨得!那樣對她......如果我掰不過你,那這一次你們仍免不悲慘的結局,“別主導我的每一步,別將我迫入,你爲我規劃好的人生,那不是我在活!你憑什麼干預我的人生,甚至主導我的人生。我是你的敵人麼?我是你的下屬麼?是我在生活,還是你操作我生活!我是你護在籠中,肆意挪移的寵物麼?!說白了,在你的心底,女人的名字就是弱者......並肩作戰什麼的,根本不用考慮。只有離開你這個危險源,纔是保命的方式。你,貌似從來就沒有學過如何尊重女人,不知道女人是有感情,有意志,有思想,與自己平等的人!”
“尊重啊——戰友的尊重,是以爾輩的鮮血和生命來獲取,還是要,戰友的藐視吧!”
“所以,你選擇藐視我們。然後,用你鮮血和生命交換,我們的無傷無痛。可——我,不要!!” 如果,能輕易的動搖你,那麼湘靈不會流那麼多的眼淚,直至你死時,才知道你對她的情。我也早有準備——“我下面要說的話,不能給第三個人聽。”